那天，我和柳一刀听了整整十五分钟的「喜羊羊」。
那段录音除了前面五分钟模糊不清的对话，剩下的全是「诡局」的那帮神经病在唱「喜羊羊」的音频。尤其是我和柳一刀害怕错过什么细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仔细地听，结果当最后一秒来临，他们还在唱「喜羊羊」的时候，我们当场就崩溃了。
而且害怕破坏证据，我们连墙上那些翅膀的符号都没敢擦掉。
于是，在开学前的两三天，我们自始至终能够听到从大厅里传来的“卧槽这啥”的声音。而且在罗奔学长回来后，我们也和他商量了一下，最后直接去实体的警察局报了警，带着两个民警回到宿舍检查了一下，最后也没有检查出什么实际的东西。
“我们自己小心一点吧。以后撸管都注意点，别被他们看到。”
学长他最后只能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往墙上喷彩漆来覆盖掉那些翅膀——因为那些翅膀都是用油性颜料涂上去的，光靠洗还真的洗不掉。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被他喷成现在这副傻哔样子，还不如留着那些黑色的翅膀，毕竟人家画得其实还挺好的。
除此以外，当全宿舍的人都回来后，林青杉也依旧杳无音讯。
问了林柠橙，她只说自己的哥哥有些事情要做，可能要过几天才会回来，还说没问题，让我们别担心——从她从来就没变过的语气里，我也推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最让我担心的是，学姐说了，她要开学四五天后才能回来。
我不知道她在老家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每次问柳一刀，他也总是支支吾吾的，一副吃了屎却还要装作吃了山珍海味一般的表情。因此我只能作罢。
甚至有了一种「明明寒假前很好，但是从寒假开始时，一切都开始渐渐地分崩离析」的错觉。想了半天也觉得，似乎只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不能当真。
然后就在前往开学第一课的半路上，碰见了穆怜依。
只是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变得有些不正常——
耳钉什么的摘掉很久了，眼影、腮红、假睫毛全部都没有，口红也依旧是普通的珊瑚色，衣着也是普通的灰色围巾+咖啡色大衣+白色毛衣+黑色牛仔裤+咖啡色长靴的普通的女性的打扮，可为什么我老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呢……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苟，苟利——呸，苟缺同学，你盯着我看干嘛……”
穆怜依摆出了一个羞涩的小女人姿态，甚至还用食指卷着头发。
——哦哦哦哦哦！我突然就意识到了！是头发！不对劲的地方是头发！
——她那头澄澈的蓝毛消失了！而是换成了一头普通的黑毛！
而且蓝毛给染回黑毛以后，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头发看上去竟然这么柔顺，简直就像是电视上的洗发水广告一样，柔顺得甚至可以在上面滑雪，让人忍不住想去摸。
“穆教授，你把头发染回来了？我看你前几天还是蓝毛呢。”
“因为我觉得是时候尝试去改变一些东西了。”穆怜依对我露出了一个能让冰川融化的温暖笑容，“那天在街上碰见你和你妈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呢。”
——等一下，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笑容？是吗？
——好像是的。之前只有另一个「高冷模式」的她，露出过捉弄般的笑容，而这个「她」却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笑过。悲伤、自责、害羞、痛苦，在此之前，「她」所留给我的只有这些东西而已。甚至就连学姐在和我交往前都对我效果，「她」却没有。
要怎么去形容这个笑容呢？单论撩人的程度，肯定比不上学姐的笑容。
只不过，这个笑容中却有着穆怜依自己的韵味——充满了阳光般明媚的清澈。没有触及到任何污秽，绝对的清澈，像是冲出云层的彩虹，绽放出灿烂的光辉。
「扑通扑通——」原本对她已经停止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跳了起来。
像藤蔓，像毒蛇，像猪笼草，也像食人花，一口把我吞下，然后吐出我的骨头。
“哦……哦哦！想要改变总归是好事。”我反应了过来，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嗯。对了，你转专业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穆怜依主动换了话题。
“我还有点迷茫。按理说法医系是最适合的专业，可我却不知道自己将来到底要不要成为一个法医。”我看了一眼工院门口的喷泉，愁眉苦脸地说，“这就像是在你的面前有一个苹果和一个梨。吃苹果也行，吃梨也行，可这两样都不是你最喜欢的水果。”
“那你吃最喜欢的水果不就行了？又不是买不起。”穆怜依很天真地说。
“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呢？这个水果好吃，那个水果也好吃，吃这个也行，吃那个也行，就算什么都不吃，也行。但现在我最多只能吃一个水果啊。吃了那个水果，短时间内肯定是吃不下别的水果了——选择专业也是一样的啊。”
穆怜依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别的，被暗示的东西。
“唔……你和柳鸢萝商量过了吗？你们要转的话，应该会转同一个专业吧？”
“她比较偏向于法医系吧，但是具体的决定还没有做。如果她选择了法医系，那我也应该会选择法医系的。怎么说呢，我有种「她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的想法。”
“尸体系就你们两个人，而且你们本来就是情侣啊，这也很正常嘛。”穆怜依露出了很明显的失落的神色，但很快就把那丝失落收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总之，我的建议是，越早转越好吧。如果你们现在就转的话，几乎不会落下什么课，对你们也好。”
“我再想想吧，反正学校给出的最后期限是这个学期末，还有整整一个学期。”我说着停了下来，看着穆怜依，“不过，尸体系真的已经完蛋了吗？真的没有……”
“没有了。”穆怜依也停了下来，望着天空，“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只能率先往前走：“我以为能争取一下。”
穆怜依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语气中满是道歉的意味，似乎是把「尸体系被废除」这件事情当成了她一个人的责任：“对不起。如果我能够更加有用一点的话……”
“不，这件事和教授你无关。请千万不要自责。”我没有回头。
其实，我只要向「那个男人」妥协，让他给南绅捐点什么，或者我继续向「那个女人」赊账，贷一笔大款——只要向他们低头，尸体系十有八九是能保留下来的。
——是「自由」。两年前和「那个男人」决裂的时候，我挥舞着的就是名为「自由」的旗帜。凭借着这面旗帜，我才能够离开那个牢笼一般的地方，获得现在这自由自在的生活——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把「自由」的旗帜抛下悬崖摔个粉碎的理由。
“总之，尽快做出选择吧。别忘了，还有牵挂着你的人。”
穆怜依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我的前面，黑色的长发迎风飞舞。
“可「她」的身边只有「我」。而且「我们」中有一个注定要消失。”
她另一个人格不久前对我说过的话，此时此刻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耳边。
「注定有一个会消失」，那么究竟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她」，还是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我究竟更偏向于哪一个呢？
——呸！傻哔。「她们」两个究竟谁能「活下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再自作多情了。不过是「她们」中有一个人格喜欢我而已，搞得好像「她们」离开了我就不能活一样。呵呵，我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真的是丢脸到了极限。
“嗨！两位！你们是正在前往上课的教室吗？带我一个怎么样？”
就在我自喷的时候，「火云邪神」江莱士教授突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一身帅气的西装，迷死万千少女的脸庞，再加上，呃……靓丽的地中海。
好吧，我知道嘲笑别人的外貌缺陷是卑劣的，可我就是想笑怎么办。
“早上好，江教授。我们正要去上课呢。”穆怜依很平常地和江莱士打了个招呼，“不过汉语言文学系的教室和我们要去的教室，是两个不同方向的吧？”
“啊，我今天早上没课，所以要不陪你们散散步吧。”江莱士笑着说。
按照穆怜依的性格，她几乎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的，更别提是青梅竹马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要和荀袂同学谈一下。所以你能不能……”
语气还是柔软的、征求性的语气，然而其中包含的意思却是，「拒绝」。
江莱士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随后他还是温柔地笑了笑：“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了。有空记得一起吃饭哈。”
说完，江莱士就再次钻入到了树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一个潜藏在暗处的影子，不在意的话只会一掠而过。
是他吗？那个在暗地里默默守护着穆怜依的人？
杀人、放火、伪造自杀、威胁等等，都是他的杰作？
“江教授他也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出现在我面前。”穆怜依很苦恼地说。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就你一个看不出来吧。」我也有些无语。
“行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就直接告诉我吧。”我说。
令我惊讶的是，穆怜依摇了摇头：“不，那只是借口而已。”
“借口？你随便找个了借口，拒绝了江教授的请求？”我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发型，“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好，不过穆教授你也是会「找借口」拒绝别人的人吗？”
“因为说好了要改变啊。”穆怜依双手摆出「耶」的姿势搭在头顶上。
“不如就脱胎换骨，重生一次吧。”
============================
（明天早上所有的存稿就都要提交编辑了，进入发一章就要补一章的状态后就比较麻烦了，而且这章+所有的存稿，都是最终高潮前的铺垫，再往下写就要在高潮中断掉了，这样就非常的不舒服。为了保证节奏，所以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到月底，停……）
（开个玩笑，不会停更的。虽然不会发正篇，但是会更新一篇（大概四章）和学姐的「纯发糖」的番外。不过番外每章的字数要比正篇少一半，毕竟我这几天码存稿实在是累炸了，心跳都比平时要快，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下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