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准备从窗口跳出,以半途而废的胆小鬼形式逃离鬼屋时,右脚刚迈,左脚却未能如愿以偿地跟上,害得我失去重心往前一扑,眼看脖子就要砸上窗沿处碎裂突出的木桩!
我双手齐发往下一撑,在喉咙离那尖锐的凸起仅余几指宽的距离才堪堪稳住身体。
好险好险!差点儿死于非命了。
这黑灯瞎火的见鬼了,啥玩意绊了我一下?而且那感觉不像是被绊到,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
正当我打算用手电往脚的方向照个究竟时,手机突然宣布电量告罄,不由分说地关机了。
但脚下的动静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剧烈地发酵起来。我明显地感觉到一只手箍住了我的脚踝并沿着脚脖子渐渐攀上。
听说此地以前真的是个废弃医院,该不会是停在太平间里的尸体丧失化了吧?
这毕竟是现实,不是虚构的动画或游戏,再加上钳制着我的那双手有着真实存在的体温,我的脑内奇葩妄想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被驱逐了。
“朋友……能麻烦给我搭把手吗?”
我还没问话,拽着我的家伙先一步开口了。这声音怎么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好像就在今天也听到过的样子……
“额……堂本咲?”
“正是在下,工藤前辈。”
他之所以叫我前辈不过是出于礼节,实际上他是我的直属上司。我不禁庆幸起刚才没有条件反射地对着脚下这丧尸疑似物踹上一脚。
“有亮么?”
堂本咲将一团发光物呈了过来,那是他解开屏保锁后的手机。从手机所处的高度,我判断他是趴在地上的状态。
当我接过他的手机后……
……对不起,我只是想打开手电功能而已,屏幕上有什么《梦都市与迷失的100帅哥》《奇迹雯雯》什么的应用我全都没有看到!
在光芒的照耀中,不出所料的,堂本咲果然趴在地上;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屁股上插着一把小刀。
难怪他会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刀身没入大半,饱受估计也得有五厘米深的伤口,甚至有伤筋动骨之虞。
“呃……你怎么搞成这样?需要我叫救护车吗?”
“不行……不、不必了,你帮我简单处理一下,把刀拔出来吧。”
从他的语气听来,似乎对“救护车”这玩意儿心有所悸。虽然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但救人要紧。
能在一天之内将“活体拔刀”梅开二度,我感觉自己成了个撞上黑帮火拼残局的外科医生。
进行拔除“手术”之前,我先握着刀柄试了下手。刀肉互嵌得严丝合缝,不固定着他的身体是很难拔出来的,我便顺理成章的把另一只手按在了他没受伤的另一半屁股上。
“靠!你拔刀就拔刀啊,乘机揩油是想搞啥名堂?”伤者突然暴躁地抽动了一下。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大少爷?在下可对你这屁股没啥兴趣。”
那紧巴巴的触感跟我师父的“铁臂”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再说我可是个身正影不歪的直男,怎么可能留恋他的屁股?既然当事人反对,我便撤下了手。
“算了算了,不拔了。你这嵌得死紧,一拔还不得大出血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它插着吧。”
“我让叫救护车你又不肯……”我思忖了一阵——这地方离富士市市区倒是挺近的,那位……应该还住在那地儿吧——接着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样,我背你到富士市,那儿有个我熟悉的私人医生可以帮你治一下。”
“那……有劳你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揽上了背,一路小跑。趁着园区守夜大爷解手的空档溜出了游乐园。
当我们走到富士市时,已过了晚上十点。一路上堂本咲默不作声,将头深深地埋在我背中,一度让我以为他失血过多晕厥去了,呼声去唤,他又嗯嗯哈哈地应答。八成是作为个大老爷们儿被这样背着挺害羞吧,我便不再去刺激他了。
富士市虽名义上是个“市”,跟“东京市”“大阪市”那些地儿却不可同日而语,充其量只是个半小时便可从南头走到北头,整个城市找不出一栋五层以上建筑物的,小乡村似的偏僻地方。这里没有夜生活,街边的商店门户早已打烊,市镇上唯一的双车道是主干道,唯一的动静是五分钟才经过一辆的小车。除我以外,路边再没有其他行人,这点儿值得堂本咲庆幸,背着他的我那头重脚轻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变短。
“坚持一下,快到了。”这句话既是说给堂本咲听,也是给我自己打气。我贴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了透湿,背个大男人走上十里地可不是个轻松活儿。
又穿过了几条单行道的小巷,经过了一些我熟悉的陌生的人家。在一处挂着“工藤诊所”牌子的双层建筑前,我止住了脚步。
“到了。”
我想堂本咲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背着他的景象,半蹲着将他放下地,由他搭着我肩膀。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我还是在那道与我记忆中的木制拉门不相吻合的磨砂玻璃门前摁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我摁了三声便停了手,同时想起了由于调皮将门铃按个不停而被房主教训了的幼时,不由得会心一笑。
可能是三分钟,又或许更久,玻璃门的内侧突然染上了橘黄色的光芒,尔后缓缓地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年逾七十……哦不对,应该是八十了的老者。我不记得他的年龄了——这只是个含蓄的说法。我其实从来就不知道他具体的年龄。
他那老态龙钟的面部正对着我,虚着眼往我脸上打量,大概是赶着来开门走得急,忘记带老花眼镜了。
“是我啊,工藤源。爷爷大人,真是久疏问候了。”
“哦哦哦——”老人家的脸瞬间舒展开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的皱纹密度同步地减少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看来就像是突然年轻了二十岁般。
我也附和地舒展表情,回报以微笑。
砰!
回答我的,是玻璃门重重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