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年少轻狂时做过不少在法律的边缘试探的蠢事儿,但进局子还真是头一遭。
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两旁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铁栅栏围成的门框,惨白的廊灯映照在些许发黄的墙壁上,显露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色调。犯人们大多都窝在牢房深处的床上,黑黝黝一片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个别人好奇地贴上铁栅栏探头来看,立马便被狱警拿电棒不由分说地捅了回去。
对环境的新鲜感只持续了几分钟,之后涌上心头的满是不安和后悔。作为一个社会人,我真的太欠考虑了。“坐过牢”的经历,无论是几天还几年,会在相当程度上宣判人的社会性死亡——丢掉工作,无法再就业,一生受到周围人鄙视。
要是我没有对亲王做出实质性的攻击行为……哪怕他在我眼前被崩得肝脑涂地,也仅仅只会让我受一番盘问而已。现在的问题是,我确实撞倒了亲王,那年龄的人重重摔一跤不可能不受伤,如果无法证明我是出于保护目的而推开他的,故意伤害罪便基本坐实。要证明这一点,除非保镖大哥们当场将刺客人赃俱获了。
唉,他们要真抓着刺客了,我也不会被送到这鬼地方,而是在亲王府接受表彰了吧。
抛开茂叔的亲王身份不提,就当他是个普通人来看。如果只是轻伤还好,最多关我个十天半月,要是重伤致残的话……一两年不可避。
所以,您千万要好好的啊,亲王大人!把您撞倒的时候我护住您的头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肯定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到了,进去。”狱警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为亲王的身体健康所做的祈祷。
我故作轻松的回道:“得咧。”
这番轻车熟路的表演很有必要。如果不装成一副坐牢就跟回家似的“老江湖”模样,暗处观察着我的其他犯人们很容易把我当成好欺负的对象。并不是怕打不过,只是怕惹事儿而已,毕竟我不是来当牢头的,我只想早点儿回家。
铁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合上,同时响起了“哔哔”的上锁声。哟呵,居然还是电子锁,刚才想其他事没注意到,这可真是与时俱进。
我环视了一通,这是个六叠不到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因为空间实在拥挤,马桶跟床靠得很近……但愿它每次都能正常工作才好。我一翻身躺到床上,拿过被褥闻了闻,没有异味。只是下面垫的东西有点儿少,睡起来硬梆梆的,对我这等IT从业者的腰可不友好。
在我的视野右下角,天花板的角落,有个显眼的监控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Md,这不是连上厕所都会被看个精光么?
罢了,狱警们大多是男人,也就一同上厕所互相比个大小那种程度的偷窥吧。
“喂喂……工藤源,老子就知道你也跑不了。”待狱警离开后,对面忽地传来一道压低分贝的呼喊。
有人刚叫我名字了?
我一骨碌坐起身,来这地方居然还能碰上熟人,真是缘分呐。额,容我看看啊……
对面牢房的两道栏杆之间夹着一颗瘦削的光头。
这家伙谁来着?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瞧你那表情,你肯定认不出来我了对不对?我那英俊无双的飞机头已经……可恶啊!”
飞机头?有印象。
“哦哦,我好像记得……”
“嗯嗯。”光头上下地点了点。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嗯嗯嗯。”光头点头幅度更大了些。
“……你到底谁啊?”
我听到了光头撞到铁栅栏上的“咚”一声清响。
“你是不是故意的!都到这份儿上了!我,二阶堂啊,二阶堂!”
“二阶堂?二阶堂!”
我一下回过了神,多年前的记忆闸门瞬间被撬开了。
“真怀念啊,我的劲敌。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呃……你这人怎么……哈,劲敌……也没多久吧,上个月才见过不是……”他突然争得老脸一红,说话声音都缓和了几分。
怎么感觉他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
得,又是“上个月”?我失忆期间经历的事儿也太多了吧!
“肃静!肃静!”巡逻的狱警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声,用力敲了敲牢门以示警告。
【拘留所食堂】
到了吃饭点,二阶堂同我跟着人群来到了食堂。
大多犯人吃的都是监狱标准伙食,清汤寡水。但是有钱的话,高档的食物也能吃到,只不过比外面贵上老大一截。比如我面前这盘——
价值十万元的至尊帝王寿司拼盘。
“来来来,你这穷鬼自己肯定吃不起啦,算本少招待你的。”二阶堂拿起一块上等鱈鱼寿司,囫囵吞下。
“同样的东西我在外面也吃过啦,只不过没你买得这么贵,真的是人傻钱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话我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
周围传来的羡慕或嫉恨的视线刺得人有些发疼,顶着别人的敌意吃饭实在是……
太TM爽了!
所谓特权阶级的感觉吗?在他人咬牙切齿的关注中,我又吞下了一个盛着满满鱼子酱的军舰寿司。
“你是为啥被抓进来的?”吃了个八分饱后,我生出了聊八卦的闲情逸致。
“跟你一样啊。”
乖乖,这可不得了!你是攻击了仁武亲王?还是皇后?该不是直接怼上了天皇他老人家吧?!
“老子那天正在跟早苗酱在宾馆翻云覆雨呢,警察突然就踹门进来了,差点把老子吓得不举!Tm不就飚个车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原来是飚车被抓的啊。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呢。
“说起来也不是屁大事儿,就是给组织比赛的哥们儿抗了个雷,让他们口径一致地说是我办的,这不,进来了。”
你还挺讲义气的。
“就当躲躲我家那老爷子了——死活要架我去相亲,还逼我把现在的女朋友踹了。虽然我跟早苗认识得不久,但也是有感情的,你不能说扳就扳吧。”
别跟我个单身狗聊这种话题哎。不了解,不评论。
“对了,老爷子说那个相亲对象,叫什么水野琉璃的,听说高中时跟你一个学校耶。怎样,你认识不?长得好看吗?”
噗——
我回答的方式,是喷了他一脸的饭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