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樱花散落的道路(九)

作者:有希哥哥 更新时间:2011/3/28 19:26:43 字数:0

昏暗的楼梯间里,回荡着激烈的喘息声,从那紊乱而无序的节奏中,可以听出声音的发出者已经紧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手为了压制住狂跳不已的心脏而放在胸前。

离她不远的地方,躺着两个穿黑衣的男人。

这是可以预见的情况。咲夜猜也能猜到楼梯间里肯定有人把守,时刻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而负责把守楼梯的人并没有抱着随时都可能被袭击的心态,大概是对己方实力太过自信了吧——在超过一百个带枪护卫下的组织交易,就算是警察知道了也不敢轻易出面干涉,这种情况下还敢在现场晃悠的人,是不存在的……吗?

在三十秒前,当他们在楼梯转角处与咲夜遭遇的一霎那,对方先声夺人正中脑门的一拳瞬间便放倒了一个,另一个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俊丽的身影已经抢入了他怀中,然后,他的身体浮到了半空中,接着以脑袋朝下的姿态被砸在了地板上……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五秒。

初战告捷,咲夜却完全没有任何庆幸或者放松的感觉,反而越发紧张了。在刚才这次交锋中,自己从学武以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人使用了杀招。被拳头打到那人应该只是晕了过去,但吃了过肩摔那一位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已经脑震荡了也说不定……咲夜不敢直视那两个直挺挺地躺着的身体,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有暗红色的液体在他们的周围流淌。

没事的,等会儿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放着他们不管没事的……

她在心中把这句话默念了几次,再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地倚着墙往楼下走去。

没走出几阶楼梯,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折回了两人身边。原因嘛——其实她是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些热血漫画里的主角,在打倒敌人后都会将敌人的装备收归已用——她在一名敌人身上发现了一把贝瑞塔M92,另一名则带着格洛克17。作为普通女子高中生的咲夜,根本连这两把枪的名字都不认识,更别说了解它们的性能了。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看起来更有威慑力的贝瑞塔。

在离开之前,咲夜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黑帮的两位伤员。她心里虽然觉得抱歉,却还犯不着对着敌人说“对不起”,在不伦不类地低声说了句“谢谢”之后(感谢对方给了自己装备?),她扭过头,快步往楼下跑去了。

在收到两个手下被放倒了的消息后,木下的震惊和愤怒只持续了一泡尿时间。此时,手持着柯尔特狂蟒在楼道间搜索的他,全身上下都被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支配着。他的眼睛向四周放射出饥渴的凶光,就如真正的正在捕食的蟒蛇一般。先前经过的事发现场的状态,已经将对方那干净利落的身手崭露无遗——那绝对是个上好的猎物。

木下掏出对讲机,开始了对狩猎活动的安排。

“这里是1号,D3到D7位置听好了,如果有可疑人物打算逃离学校,立刻进行威慑射击将其逼回教学楼,明白没?”

【了解】对讲机里同时传回了五人的回答。

【不能直接击杀掉吗?奴家看到目标时,总会不自觉把准星往它头上套呢】其中的一人发出了娇滴滴的女声。

“D4,给我自制点。那家伙是我的猎物,我还有很多话要问她。”木下厉声道。

【真没办法】

【这里是D6,发现可疑目标,在西区1楼107室,似乎正在尝试打开窗户,需要压制吗?】

“吓他一下。”木下冷哼了一声。

咲夜刚把窗子开了个缝,她旁边的窗户便“嘭”地被穿了个洞——围绕着那个枪眼,透明的玻璃上盛开了一朵诡异的“菊花”。她条件反射似的从窗边跃开,抱着头趴倒在地……

四周陷入了漆黑的沉寂。

到底是过了多久呢?咲夜并不太清楚,她只觉得此刻度秒如年。冰凉的地面紧贴着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那份寒意一如她冰冷彻骨的心境。九成人类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体验的——子弹从身边飞过的感觉——她方才着着实实地体验了一番。那颗子弹带来的,不止是惊吓和威胁,更多的,是无边无尽的死亡恐惧。想要哭,想要喊,想求救,想悲鸣……却发不出声音……不敢发出声音……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开始顺着脸颊啪啪地往下掉。

爸爸,妈妈,小源……救救我!!!

回答咲夜那心中呼唤的,是连续的将窗户彻底崩成碎片的数发子弹。伴随着哗啦啦的脆响,玻璃的碎屑如雪片般掉落在她身边。

不行,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咲夜咬着牙,拼命压制住砰砰狂跳快要破胸而出的心脏,匍匐着离开了教室。

【这里是D6,目标已退出107室,放弃了外逃计划】

“很好。”

【刚才从瞄准器里瞟到一眼,目标似乎是个小姑娘,还穿着这所学校的校服】

“哦——”木下发出了饶有兴致的声音。

另一个狙击位置的人疑道:【高中生?不是警方或军方的谍报人员吗?】

“这不更有意思了吗?”木下的脸上浮现出了残虐的微笑。

对外身份是这所学校的保健医生的他,对学校的构造可谓了若指掌。学校顶楼虽然是附近的制高点,但从周围的建筑物狙击教学楼周围空地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猎物已经被困死在笼中,接下来只需要把她找出来,再……呵呵呵,这好比帮自家后院的花草除虫一样简单啊。

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木下,径直往广播室走去。

咲夜将身体龟缩在储物间里,和她同处一室的,是几把散发着恶臭的没洗干净的拖把。她一面抱怨着清洁人员的不负责任,一面在心里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对方的实力已经远超她的想象——不止是手枪,连狙击枪都有配备。自己再贸然往教学路外冲的话,肯定会被打成筛子吧。逃跑是没辙了,硬拼也不现实。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躲起来,那些家伙总不至于到了早上还在学校里蹲着吧。

没错,到那个时候就是己方的胜利了。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咲夜逐渐平静了下来。

突然响起的,学校广播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哼哼……现在是试音时间】

广播里发出的,是个有些娘娘腔的男声。

【小猫咪,你能听到吗?不用想,你肯定是能听到的吧。小生也不废话,就直奔主题了哦。想必刚才你也见识过了,这学校的周围,埋伏着大量的狙击手……嗯,不止是这样,这方圆三公里的范围,也全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逃走这种事就不用想了。当然,我不认为你会傻到要跟我们硬拼……那么,你现在是不是以为,躲起来,等到早上我们不得不撤退时就安全了?】

咲夜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啊,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啊。”——虽然很想这样赞赏你,但这里有个小小的败笔耶。你刚才为什么不确确实实地把楼梯间那两个人给杀死呢?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的脸哦。要是今天能抓到你,确认你没有跟其他人联系就方便多了,如果今天放你走了,那在这之后所有跟你接触的人我们都要去一个一个的抹杀掉,是所——有——的——哦,那样不是很麻烦吗(笑)。如果明白了小生说的话,为了帮我们省点事儿,你现在自己双手抱头,走到教学楼前方的空地中间,小生在这五楼可以观察到的地方……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吧,不要让小生等太久啊,小猫咪。】

咲夜把嘴唇咬出了血。

自己太过天真了,居然还祈祷着可以安全过关……应该说,从被他们发现的那一刻起,逃出生天的选项就已经消失了。已经暴露了身份的自己,就算活下来了,也会被一直追杀吧,而且还会连累周围的人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那些人里面,包括了小野一夫,包括了小野爱子,包括了她的老师同学朋友,也包括了她的青梅竹马——工藤源。

如此一来,还有犹豫和考虑的空间吗?

她义无反顾地从藏身之地里走了出来。

(两分钟后)

碰!

咲夜一脚踹开了广播室的门,同时将缴到的手枪架了起来。

枪口所瞄准的目标,是坐在广播员椅子上那个人的后脑勺。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咲夜朝对方甩出了警匪片里常出现的台词。

对方却没有像警匪片里的歹徒一样乖乖地举手投降,而是悠悠然地把椅子转了过来。他翘着个二郎腿,把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我叫你把手举起来听到没有!”咲夜再次朝对方大喝道,她手里的枪,随着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稍安勿躁嘛,小猫咪。”他象征性的将双手拿出来挥了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你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孩子呢,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没让小生等多久嘛。”

咲夜没有注意到对方话里的含义,也根本没心思去注意——木下在广播里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位置,而且撤离了楼里的所有护卫,分明是故意引她来跟自己对持的。

咲夜强装着镇定,将路上想到的台词说了出来: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哦?”对方轻微地偏了下头。

“你是那群人的老大对吧。”

“算是。”

“那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咲夜抿了抿嘴唇,接着说,“一是,我现在立马开枪打死你,然后再被你的手下乱枪打死;二是,我投降你们,随你们怎么处置都行,但你必须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你觉得小生会选择哪一个呢,小猫咪?”木下笑问道。

“后者是明智的选择,与我这种平民拼个鱼死网破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但是,很可惜呢。小生我啊,是那种别人觉得我会做什么,就偏不做什么的人呢。”木下收起笑容,放下腿,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开枪吧,小生觉得以这个姿势去死的话不会太难看。”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面对着枪口和死亡,竟能全然不惧吗?

咲夜的手开始发抖,与先前的激动不同,这颤抖是恐惧造成的。

她害怕了。

对于开枪杀人的行为,她害怕了。

“噢噢,差点忘记个事儿。小生里面穿有防弹衣的,要打的话得对准小生的脑袋哦!”木下举起右手,将食指指向自己的眉心,“就是这个地方,仔细地瞄准,慢慢地扣动扳机,一瞬间就结束了。”

咲夜的颤抖越发猛烈了。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她要么打死他后再被其他人打死,要么被抓去后折磨至死,最终都是一死。

那么!

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尝试着进一步弯曲,但是,那扳机实在是太重了,差不多有一个人的身体那么重吧。她扣不下去,无论如何也扣不下去。

生命的重量,以及夺取它所要背负的重量,是如此沉重,沉重到快要压得她窒息了。

“做不到吗?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很简单的动作啊。”木下正色道。

怎么可能做得到?要自己开枪杀人什么的,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啊!

咲夜颓然地坐倒在地,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木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蹲在咲夜面前,轻轻地拿过了她手里的枪。

“杀人的负担,是不是有点重啊?”他摆弄着那把贝瑞塔,幽幽地说:“告诉你个事儿吧,当是扫盲了。像贝瑞塔这样的自动手枪,在左侧位置有个外置的保险装置,一般放在身上时保险肯定是关着的,不然很有可能会打飞自己的小**呢。如果要开枪的话,把保险打开,再这样……”

砰砰砰!

他对着广播室的玻璃连开了三枪,那玻璃上却只留下了一个枪眼。

咲夜已经彻底傻眼了。

“退一步说,即使保险是开着的,只要你对开枪有所犹豫,我就可以在那一瞬间拔枪把你的枪打飞。”他边说边亮出了腋下的左轮手枪。

最后,他把枪口抵在咲夜头上,总结似的说道:“对外行人来说,枪是不足以成为依靠的力量。”

“你杀了我吧。”咲夜已经万念俱灰,眼里也失去了神采。

至少,没有连累到其他人吧……看样子源也没有被他们发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会哭的吧,一定会哭的吧,稀里哗啦的流着一脸的泪,咬着拳头而发出呜咽吧……好想能看到那张哭丧着的脸啊……他看过我哭的样子,而我却没看过他哭的样子,真是不公平啊……

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簌簌地滑落着。

木下笑了笑,用枪把咲夜的下巴挑起来,说:

“这么好的素材,小生怎么忍心杀了你呢?放心吧,小生不止不会杀你,还会把你调教成最完美的‘doll’的。”

当工藤源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咲夜的身影。

天台通往楼梯间的门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校工给拆掉了吧,咲夜那家伙,走了也不叫人一声。

“明天一定要好好地说说她。”

抱怨着不知所向的青梅竹马,工藤源挠着脑袋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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