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口中念出奈奈子的名字时,里昂的表情就好像看到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了一般,惊恐万分。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她与里昂有所关联的话,那实在是件不会比膝跳反射困难太多的事儿。想当年,我与里昂合租的时候,那家伙的房间里到处挂着一个茶发小女孩的照片,模样大约五六岁,脸蛋甚是可爱。起初我还以为是他在哪儿留下的情种,一问才知道是他妹妹……
(记得他给照片中的女孩胡诌了个叫什么“娜娜莉”的名字,由此看来,“里昂·兰佩洛基”八成也是假名)
我之所以一开始没发现这点,完全是因为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了。再加上女大十八变,实在是很难一眼就把现在的奈奈子与当年那些照片上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联想到一起。
不过,将所有条件综合在一起——同样的混血儿美貌,都能引发超常现象,如出一辙的顽皮性格——奈奈子是里昂的妹妹,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里昂产生如此大的动摇。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我心里偷笑着,打算多逗他一阵。
“原来奈奈子是你妹妹啊……那可真是个相当‘可口’的小美人啊。”
我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轻佻,听起来就好像我真把奈奈子“吃”过了,知道她很“可口”似的。但从实际情况来说,被吃的一方应该是我才对……
里昂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深沉的好像来自地狱最底层一样。
“没啥,我自言自语而已,不用在意啊。”
“工藤源!”他突然暴喝出我的名字,同时将怀里的手枪掏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地盯向我,“你到底对吾妹做了什么!给咱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啊!!!”
乖乖,今天是第二次面对枪口了吧。当我工藤源是吓大的吗?
“把你的家伙收起来,别发什么羊癫疯了。我跟奈奈子的事儿,关你啥事儿啊?”
话虽如此劝了,但似乎为时已晚——正在机场处理事件善后的警察们,闻声赶了过来。里昂正情绪激动中,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你这家伙!居然敢叫吾妹叫得这么亲热!趁着杀人执照的名额还有剩,咱今儿一定要把你就地正法!!!”
“Now!Get him!”随着警察头儿一声令下,数名膀大腰圆的白人警察一拥而上,抱手的抱手,圈脚的圈脚,把里昂整个抬了起来,当然,枪也给他夺下了。
“放咱下来!你们这群野蛮人!咱是FBI的人!听不懂吗?!Pieces of fucking shit!(狗屎们)”
前面部分的话警察们是不懂,但最后一句他们还是听懂了。几个大汉就像事先约好了一般,同时把手一放,让里昂背朝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
“靠!要放也温柔点……”里昂甫一开口,迎面而来的硬质皮鞋底便把他的话堵回了肚子。
四个大汉围住他,好一通拳打脚踢。
“不要打脸!不要打脸!Don’t hit my face!……”里昂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我估摸着再这么打下去可该出人命了,便靠上前去劝道:“Cool down,cool down, sir.He just have a joke.(冷静,冷静下,警察先生。他仅仅是开个玩笑而已。)”
警察们瞥了我一眼,意犹未尽地停下手,把里昂重新架了起来。嗯,他自我保护得很好,脸上基本没受伤。
(因为作者口语不咋地,之后的英文就都用中文来说了,嗯……用日轻书名号表示吧)
警察头儿来到我身边,彬彬有礼道:「能陪我们去警察局说明一下情况吗,先生?」
「非常乐意。」
“工藤源!咱跟你没完!不把话说清楚的话……”里昂依旧保持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好了好了,别瞎闹腾了,有话到局子里再说嘛。”
由于飞机炸弹的影响很大,警方带了不少人来录口供,不过事件算是已经解决了,口供就是个形式工程而已,所以其他人很早就离开了。唯有在公共场所掏出枪支的里昂,以及与其相关的我与弟弟被留到了最后。
我们三人的各种证件在棕黑的办公桌上一字排开。看上去就像国际象棋里的“战车”,从脸型到体形都无比方正的警察局长,表情严肃地审查了我们的证件后,面朝里昂说:
「原来你就是协助我们解决案件的里昂探员啊……远道而来,辛苦了。」
「是啊,一来就受到了你们“盛大”的欢迎呢。」里昂忿忿不平地挖苦道。
警察局长直接无视了里昂,转头向我,满面春风地说:「这位就是工藤先生了吧,您在案件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实在太令人钦佩了,我谨代表英国警方,向您表示崇高的感谢。」
「哪里哪里,我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劳苦功高的是各位警官。还请在之后的发布会上,用“见义勇为的某些人”轻描淡写的带过我就好了。」枪打出头鸟,我不想在世界各国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一切如工藤先生所愿。」局长会意地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儿,我不想出名,他们需要功绩,断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喂喂喂!当咱是空气吗?这次事件最大的功臣明明是咱才对!」被冷落在一旁的里昂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作为FBI的探员,这算是分内之事吧。」局长用好像在看苍蝇一样的目光白了里昂一眼。「再说了,你们美国的持枪证,在我们这里是行不通的,更何况那还是罪犯那里夺来的枪!我们不过问的话你还不打算上交不是?要不是上面通知要给你方便,我早把你扔牢里去了!」
“……切!”里昂自讨没趣,不耐烦地咂了下嘴。
「不过……」局长话锋一转,继续道,「看在两国人民友谊的份上,我们还是会给你提供帮助的——进来吧!」
从右方开门进来的,是位看上去二十岁后半,拥有一头金色卷发的西方血统美女,个子比我还高一点,几乎快跟里昂平起平坐了。身材是模特级别的,即使穿着很朴素的警服,也包不住她前凸后翘的傲人曲线……
啪!
我的左脸突然被轻轻扇了一下。
“你没事儿打我干吗?”
“没什么,刚才看到哥哥脸上有蚊子而已。”从进警察局开始就坐我身边闷不吭声的弟弟,此时正嘟着嘴,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也难怪,明明是打算跟我出国来好好旅游玩乐一番的,居然直接被叫到警察局来了。他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坐在我旁边这么久,警察也没什么好问他的(他的英文很菜),会心烦气躁也是难免的事儿。
“嘛~再忍耐一会儿吧,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与此同时,局长已经在为里昂介绍刚才进来的女人了。
「这位是露易丝小姐,有一半的美国血统,算是你的老乡吧。她会提供给你相关的信息和资料,同时会给予你必要的援助。你在英国行动期间,她都是你的助手,随意使唤便是……当然,必要以上的需求,还是不要拜托露易丝小姐罢,人家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
局长意味深长地笑,露易丝掩嘴轻笑,里昂只得尴尬赔笑。
据我所知,里昂的混血里并不包含“自由与民主国家”基因。“老乡”一说,无从说起。
离开警察局后,我同弟弟一行便与里昂分道扬镳了。我不是来英国玩儿,他也不是来旅游的。目送着被露易丝推上红色宝马(车是露易丝的)的里昂,那张脸让我联想到了待宰的羔羊……嘛,跟美丽的人妻一起执行任务,也不是什么坏事吧(笑)。
里昂他们刚离开没多久,我怀里的手机就按捺不住地响起来了。
「喂,这里是工藤源。」
【「工藤先生是吗?你的飞机早就到了吧,人到哪里去了?我们已经在机场等你很久了。」】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拥有地道伦敦腔的中年男声。
糟!完全把这事儿忘记了,分公司那边说有派人来接我的。
「十分抱歉!我因为被卷入到事件里,你瞧,就是今天上午那起飞机炸弹事件,看新闻也知道吧。我这刚录完口供从警察局出来……」
【「即使这样,也不能成为你失约的理由。理应早早联系,通知我们才是。别告诉我你手上没有本公司的联系电话。」】对方咄咄逼人的说了一通,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愠怒。
「真的十分抱歉!我现在就回去机场!」
【「免了。你已经在市区了吧,那我们在大本钟前见。」嘟——】他飞快交代完接下来的汇合地点后,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我叹息着把手机揣回兜里。
“呐~哥哥,发生什么事儿了?一脸的不高兴。”
“把英文练好些你就明白了。”我拉起小鬼的手,坐上了刚招呼到的计程车。
伦敦的冬天,夜十分漫长,现在的时间不过下午六点(伦敦时间计算),天色便已黑得透彻了。透过车窗,华美的雾都夜景,已经渐渐开始点亮。不同于东京那种人口密度极高,高层建筑林立的现代化城市。伦敦,是承载着大量历史和传说的,连街道都能流淌出文艺色彩的浪漫都市。围绕着特拉法加广场的市中心,几乎见不着十层以上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在过去的时代被创建,至今仍完好保留着的欧式古典建筑,即使是新建的楼房,也大都保持着别无二致的古典风格。在静谧而安详的泰晤士河的怀抱中,无论战火如何洗礼,时代如何动荡,也撼动不了伦敦的美丽一丝一毫。
小鬼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着伦敦市的美景,不时地从嘴里赞叹地发出些“啊”“哦”“咦”的奇怪音节。
挺带感的嘛,小鬼。由此可见,我选择坐计程车而不是地铁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的景色,不过脑子里更多的是在考虑等会儿该如何面对那个一板一眼的中年欧洲大叔(想象)。
从警察局到大本钟不过就十来分钟车程,而从机场赶过来的话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下车后,我正考虑要不要先带小鬼去吃个饭,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叫住了我。
「很慢啊,工藤先生。」那确实是先前出现在我手机里的声音没错。
在我转过去看他的同时,着实被震了一下——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肩膀宽阔到堪比棕熊般的巨汉。他的金发往后梳成了大背头,在灯光映射下闪亮得像上了油似的,鼻子是模范的鹰钩鼻,鼻下是标准的八字胡,脸型是样板的国字脸,一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好像我欠了他几十万一样。
嘛,确实是我欠他的。
「您怎么知道我是……?」
「总公司那边有发给我照片。再说我们这儿东方人比较少,一眼就能看出来。」
「哦,这样啊……您到得可真早啊。」我打哈哈道。
他不客气地回了句:「是你来得太晚了!」
「……」
在十分钟内从机场到达这儿,怎么想都不可能,如果你不是飞过来的话,我只能认为你早就没在机场等我了。别装作一脸我亏欠你很多的样子!
想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在我低头不语时,突然注意到巨汉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之所以一开始没发现,完全是巨汉的身高让我不得不保持着仰头的姿态与他对话。
小女孩大约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跟我家那小鬼相映生辉的红白相间的哥特式萝莉打扮。脸蛋圆乎乎的,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流水般直洒到膝盖窝。眼睛跟巨汉一样,是相当纯粹的碧蓝色,但亮丽程度就完全不可比拟了。蓝宝石跟死鱼眼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我蹲下身,捏了捏她那光滑得好像蛋白般的小脸,赞叹道:
「真是相当可爱的孩子呐~大叔你可真有福气。」
通过赞美他的小孩来打开话茬,接着一口气打破隔膜,这计划实在是太完美了!
「孩子?」少女的眉毛似乎挑动了一下。
巨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微小动作。
「是啊是啊,小朋友你真的好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呢!」
「洋娃娃……」少女将这个词在嘴里反复地小声咀嚼着……是因为我用的美式英语所以不明白吗?
我抬头用眼神向旁边的巨汉寻求交流的指点,却得不到回应。只见他双目紧闭,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
O most merciful Jesus, Lover of souls,
伟大的主啊,灵魂的爱人
I beseech You, by the agony of Your most Sacred Heart,
我恳求您,发自您最神圣的心中的伤痛
and by the sorrows of Your Immaculate Mother,
发自最纯洁的圣母的悲愿
wash clean in the Your Blood the sinners of the whole world
在您的圣血中洗净整个世界的罪人
who are to die this day.
这位将死之人
Remember most especially the soul I spiritually adopt
请记住这个我全心全意引导给您的灵魂
with the intention of entrusting him or her to your Shepherd's care:
将他或她的心愿托付给您真心的引导者
I beseech You for the grace to move this sinner,
我恳求您,用慈悲来感化这个罪人
who is in danger of going to Hell, to repent.
让即将前往地狱的他知道悔改
I ask this because of my trust in Your great mercy.
我虔诚信赖着您伟大的慈悲
If it should please Your Majesty to send me a suffering this day
如果今日您必要显露神威,那我愿意承担这份痛苦
in exchange for the grace I ask for this soul, then, it, too,
来换给这灵魂以宽恕
shall please me very much, and I thank you, Most Sweet Jesus,
如此愿可成,我由衷感谢,最慈悲的主啊
Shepherd and Lover of Souls;
灵魂的引导者和爱人
I thank You for this opportunity to give mercy in thanksgiving for all the mercies
我感谢您回应我们虔诚的祈祷
You have shown me. Amen.
您与我同在。阿门。
怎么突然念叨起为死人祷告的文字了?
就在他话音刚毕的一瞬,我的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没错,飘——就好像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一般,越过人群,越过桥栏,飘入了冰冷的泰晤士河中……
在飞起之前,我听到了那个少女口中发出的,宛若银铃般的娇音——
「妾身可不是什么小女孩,而是你的新主人,用人类的话来说……是经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