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取回自身意识时,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是正与我合为一体的这个男人的过去,伟大的亚瑟王那不太伟大光彩的过去……
果然人言凿凿,流言斐然。明明是这么鬼畜的人生,愣是被吹嘘成传奇的英雄史诗了。
当然,首先要声明的是——合体什么的没有其他意思!完全是字面上的,我和他的意识都存在于我的身体中罢了!
不过,现在这个身体的控制权,是在亚瑟手里,我是妥妥的旁观者。从只能看不能动的角度来说,大概AV摄影师会与我感同身受。
就在我沉睡于亚瑟的梦境期间,洛克丝(内在是梅林)与奈奈子之间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不远处的草地上,奈奈子面朝下地趴在那一动不动,而我的弟……妹妹(?)像个破烂一样被扔在了一边。虽然我们兄弟(兄妹?)的事儿也是纠结得错综复杂,但若渡不过眼下的危机,后日谈都是浮云。
「不自量力的杂碎,虽然有那坨免魔体质的肉块给你当挡箭牌,那也不是密不透风。你们现代所有的魔法,基本都是妾身那时代传承过去的,中间还遗失了不少,想跟妾身这祖师爷辈儿的人斗,你还太嫩了!」洛克丝手持一团噼啪作响的雷电球,目露凶光,强大的魔法能量震颤四周,「远坂家的小鬼,这就是背叛妾身的下场!去死吧!」
不好!奈奈子危险了!
在我产生要阻止洛克丝的想法同时,我的身体也跟着行动起来。一张强壮的手掌捏住了洛克丝那纤细的胳膊,躁动的电球霎时间偃旗息鼓。
不过,这出手的角度力度位移度都跟我脑中的计划有所偏差。那也难怪,因为出手的人本不是我,而是亚瑟。
「姑姑,算了。」他边说边缓缓地压下了洛克丝的手,语调虽然平淡,却深扎着王命般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洛克丝想要反驳,撅起头来,正看到“我”摆着一副绝不允许说“不”的表情,悚了一下,就此作罢,「嘛,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看在王儿的面上,就饶这丫头一命。」
洛克丝朝“我”伸出双手,满脸娇笑,摆出求“抱抱”的姿态,那可爱绝美的容颜,差点让我沉醉其中,忘了与她敌对的状态。
掌管着我身体主动权的亚瑟,轻轻将她抱了起来,爱怜地抚摸着她后颈的银发,「我小的时候,也像这样被姑姑抱过呢。现在,算是报答姑姑了吗?」
「臭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洛克丝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先离开这儿吧,远坂家那麻烦家伙正朝这边过来呢。」
抱着魔女的“我”甫一转身,旁边的草丛中传来一身暴喝。
「洛克丝!你别想跑!」
“我”侧过头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其中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除了奈奈子还能有谁。非要在贫血状态下开嘲讽,这不作死吗?
洛克丝连脸都没转,直接嗤笑道:「哼哼,丫头。妾身饶你不死,你不三拜九扣谢天谢地也就罢了。年纪轻轻的,别赶急着投胎。」
「死有什么好怕的……呼……我只想死个明白……」奈奈子喘着粗气,显然已经精气不济,但她还是卯足劲儿吼出了下一句话:
「还有!别以为你能毫发无伤地把哥哥大人带走!」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儿,放我下来。」
「姑姑!」
「今天不在这儿把远坂家给杀绝了,以后可过不上安生日子!」
亚瑟默了一阵,不再坚持,跪下身去,将洛克丝放下地。
洛克丝走到离奈奈子差不多五米远的正面,先行发话,「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妾身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那家伙到底是谁?」奈奈子指着我问。
「说来你肯定也认识,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亚瑟王。」洛克丝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骄傲的意味。
奈奈子咬了咬嘴唇,她大概是把亚瑟想象成洛克丝通灵出的召唤物了吧,如此威名赫赫的人物肯定不是好打发的对象。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更换身体吗?」
「那当然,这副吸血鬼的身体,容颜常驻不老,魔力取之不竭,妾身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哪有随便换了的理?」
「吸血鬼?你本身不就是吸血鬼……」奈奈子有点儿懵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有那样的计划呢,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嘛。哦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要是你站在妾身的角度,也肯定会忍俊不禁的。丫头,你知道妾身是谁吗?」
奈奈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洛克丝·利奇曼·赫尔伯特!吸血鬼赫尔伯特三世的传人,我远坂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父亲听到这话,大概会伤心的吧。」
「关那胆小鬼什么事儿?」
「因为……」洛克丝停下话,卖关子似地舔了舔嘴唇,「自己的女儿,居然把她的亲生母亲,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亲生母亲?!」奈奈子显然被这个词震了一下。
别说奈奈子,连旁观者的我都大吃一惊。
「瞧你那反应,大概是被删除或篡改了记忆咯。想来也是,没有做父亲的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作为“怪物”长大吧。」洛克丝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知怎么的,我居然从其中看出了一丝同情的意味。
亲生母亲?这魔女到底在说什么?她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不明白?这脑中一闪而过的场景是什么?那座高塔又是在哪儿?塔顶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是谁?好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娜娜莉……娜娜莉……那是谁,是在叫我吗?
魔女,你嘴巴一直在动啊……说什么呢,我听不到啊……
你在骗我是吧,你骗我是吧,想为自己开罪是吧……
“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
啊,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呢~这个味道……好甜……是血吗?
好渴啊,好渴啊,真的好渴啊!
想要啊,想要啊,想要更多啊!
奈奈子突然用家乡话朝洛克丝吼了三声,洛克丝被吼得愣了一下。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以一股远超我想象的冲劲射了出去!
「姑姑小心!」
此话说出的同时,亚瑟已将洛克丝用左手揽入怀中,而他的(准确说是我的)右臂则横放身前,做出了防御动作。
冲击紧随而来。
一团不知为何物的黑影整个撞了上来,尽管我的身体整个处于亚瑟的灵力保护中,手臂上依然传来了骨折般的疼痛。那巨大的力量连这位叱咤风云的王者也抵挡不了,被迫得生生退了好几步。
洛克丝似乎也受了惊,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觉醒了吗?这臭丫头。」
觉醒?觉醒是怎么回事儿?
下一刻,我便彻底明白了。
苍白的皮肤,血色的红瞳(魔眼还是蓝色),利锐的獠牙。停在我眼前的奈奈子,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吸血鬼模样。
与此同时,夹带黑色魔力的拳头,呼啸着撕裂空气,从我左侧飞袭而来。
来不及挡了!
如果此时控制身体的是我,肯定要硬吃这一拳了。
在这一刻,伟大的英灵亚瑟王灵魂附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亚瑟轻轻一抛便将洛克丝换了手,同时一肘击出,肘尖与拳锋相交而过,金色的灵力与黑色的魔力剧烈摩擦,爆响不止,亚瑟放低身形,抢入奈奈子怀中,肘击正中腋下,其威力之大竟将吸血鬼化的奈奈子震飞十来米远。
【你能下手轻点吗?!】在我的角度看来,实在有些心疼。不由的对我体内的外来居民发出了抗议。
【对不住了,老兄。这位小姐的实力可容不得我手下留情。】跟我共享意识后,亚瑟对我的称呼也熟络了起来。
奈奈子的表现立马证明亚瑟此言不虚。那边刚看她落地,这一眨眼又从右边杀回来了。看样子,她完全是认准洛克丝下手的。
亚瑟使出那一强力肘击后,身形还未撤回,根本来不及在一面保护洛克丝的同时一面接招。
眼看吸血鬼的利爪将要贯穿洛克丝的娇躯,一道蓝光闪现而出,迎面撞上了奈奈子红光迸发的手爪。暴戾的突击戛然而止,一袭标志性的黑袍出现在我眼前,除了远坂青尘还能有谁?
“呼~还好赶上了,这时空穿梭的CD(冷却时间)可够长的。”远坂青尘右手掐住奈奈子的手腕,用左手作抹汗状,一脸的游刃有余。他直视着她朝他瞪过来那双充满杀意的血红双眼,琢磨不透地笑了起来,“你个小顽皮,爸爸稍不注意就跑出来了,以后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
洛克丝揶揄道:“远坂家的小鬼,你可来得真够及时的。”
“别得意忘形了,老太婆,我不过是在保护自家老婆而已。你该不是老年痴呆到忘了我们间不共戴天了吧?”远坂青尘目不斜视。
“就妾身来说,倒是没什么狠的你的理由。”
“我想把你千刀万剐的理由可有一大堆呢。”
现在是你们吹牛皮对嘴皮子的时候吗?
在我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奈奈子狂暴的攻击已然接踵而至。尽管她一只手被远坂青尘钳制着,仍然以一种畸形的体态从他腋下穿过,亮出锋利的犬齿,迅猛地朝洛克丝咬杀而来。
亚瑟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英灵,对于如此意想不到的角度而来的攻击也能立马做出反应。他控制着我的身体,抱紧洛克丝,猛地一蹬,瞬间退到了十米开外,飒爽落地。
攻击没有得手的奈奈子转而将怒气发泄到了阻止她的远坂青尘身上。她顺着扑出去的势头一口气攀上了他的肩,二话不说对着脖子就咬。
也不知道远坂青尘使了什么法术,只见他迅速地用另一只手从奈奈子脸上拂过,刚才还凶猛地像头狮子一样的她瞬间变得如一只在他肩上甜甜睡着的乖猫一般。
“这初拥爸爸连你妈咪都没给,怎么可能给了你呢?”他抚着她的侧脸,温柔地轻语着,好像自己真是个慈爱的父亲一般。
别装了,远坂青尘!奈奈子被逼到现在这地步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这段延续了一千三百年的孽缘……不,是姻缘吧。就在今天,让我以壮士扼腕的决心来了结它吧。我不想连女儿都失去了,你能理解我吧,我的妻——洛克丝。”
别说漂亮话了,远坂青尘!要不是你的不闻不问不理不顾不作为,哪里用得着奈奈子来承担如此悲哀的……
!!!
宿命……
宿命吗……
既然远坂青尘称洛克丝为妻,那不就证实了洛克丝(梅林)所言非虚吗?既然现在占据着银发萝莉身体的人是梅林,不就恰恰说明它原本应该是属于洛克丝的吗?奈奈子所调查到的情报,想来是被篡改过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圣彼特堡的圣女和邪恶的吸血鬼,存在于这里的,是机关算尽只为与爱人再聚的痴儿梅林,是无辜被卷入计划当了旗子的可怜吸血鬼洛克丝……
还有那吸血鬼的孩儿——奈奈子。
悲哀的宿命吗……
还不是因为这些自私而可怜的人吗?
思绪被强行撬开了。
自私又可怜的小野咲夜啊,你到底在拒绝我什么?自私又可怜的美浓琉璃啊,你到底在逃避我什么?自私又可怜的工藤有希啊,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自私又可怜的工藤源啊,你到底在旁观些什么?
不闻不问不理不顾不作为,说的是我自己吗?
突然,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烈痛楚,让我的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