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我身边的每个家伙,在他们遇到麻烦时,为什么首先考虑的不是拨打110、119,而是先通知我啊?
当我是超级英雄吗?我又不是红色内裤人或黑色紧身衣侠,哪有那么多神通广大的能力救人于水火?我的眼睛里射不出氪子激光,也没法看到蝙蝠图案就赶得到案发现场吧。
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得于放浪不羁的过去,充其量比一般人擅长打架罢了。如果真像琦玉老师所说,每天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十公里跑坚持三年,就能变得所向无敌……我一直以来的锻炼强度也不比这差,面对的现实却是会被一枪子儿撂翻。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比如琉璃遇上危险的时候。
收到邮件的同时,这股从尾椎骨顺着脊椎猛窜而上直达天灵盖的寒意带来的战栗比我发现丢了手机时的惊吓还要强烈三倍。
呼~呼~呼~
我深呼吸了三口。
先冷静下来,分析一下现在到手的情报吧。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一月七号的18:43。第二天就是休息日了,要说遇上啥麻烦,只能是在当天下班后的时间里。
从邮件内容上,可以推断出三个情报——其一,一目了然,事件发生是在晚餐点儿的时候;其二,琉璃在写邮件时,使用了“救救我”这样麻烦的表述方式,而不是采用类似“救命”这般更为简短直白的语言,说明当时的状况并非十万火急;其三,琉璃的邮件中,没有带上对我的称呼“前辈”,对于彬彬有礼的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由此可以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想必糟糕得连礼节都没功夫考虑了。
根据我的推理,琉璃遇上事故或刑事案件的可能性较小。但事无绝对,还是先调查确认一下为好。
我不太习惯新手机的操作方式,琢磨好一阵后才在网上顺利地开始了游览。
目标是新闻栏目。
市内最近一周都没什么事故或大案的报道。如果是抢劫摸包性骚扰之类的事件,确实不太可能出现在新闻里。想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只能看有没有警察局的关系帮忙查一下了。
顺便也可以查查琉璃的住址。
我还不知道她住在东京哪个地儿,谈何探望?之前也忘记在公司里问了。
我一边游览着电话簿上云储存下来的数百个名字,一边回想着有没有警署关系的熟人。
划过眼前的一个名字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山田飞。
这不是阿飞吗?
不瞒各位说,我高中时曾有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为了逃避那痛苦的过去,我到东京上大学后,便有意无意间断了与之前兄弟们的联系……
阿飞是当年跟我特别铁的哥们儿之一。
这不合理啊,为啥我手机里会有阿飞的号码?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我俩可都是无机一族。难道我在失忆的三个月里跟他重新联系上了?
可恶!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儿啊!
烦恼也无济于事,还是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阿飞吧。也不知他现在混成啥样了。
电话响了好一阵儿也没人接,在我即将放弃而挂断信号时,听筒那头传来了声响。
【这边是山田飞,夜露死苦(请多指教)。】
他操着我不太熟悉的嗓音报上了我十分熟悉的名字。
“是阿飞吗?久违了啊,我是工藤源。你还记得我吗?”
【老子认识这么文质彬彬的人儿吗?你打错了,挂了啊。】
他古里古怪的语气令我气不打一处来,脱口便暴喝了回去:
“你狗X的敢!”
【哟呵,是源哥啊,我还以为那死娘炮声音是谁呢。】
“说谁娘炮呢?”
【谁说了啊?谁说的!源哥你报他名字,老子非把他打得肛*门脱落不可!】
“……”
阿飞还是当年那个阿飞啊,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移话题比漂移还顺溜。
我眼角情不自禁地渗出了一丝怀念的泪水。
“真的,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啊。”
【哎呦哟~~~才十多天不见吧,源哥这就心痒难耐地想念我的大雕了?】
“你说啥?”
靠!这话可不能当没听见!
我们什么时候进展成那种关系了?
这失忆的三个月也太可怕了吧!
【啊?我这边有点吵,听不清楚!】
从听筒中确实有Dj打碟的背景音乐传来,这小子大概是在泡吧。
“回头再跟你扯蛋,我这边还有要紧事儿。对了,你在局子里有认识的人么?”
阿飞当年就是个八面玲珑人脉奇广的家伙。我看他手机号码是东京地区的,应该是上这儿来混了,结识几个本地的警察叔叔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这个啊,源哥可能比我还熟悉些哦。你还记得白鸟出云吗?】
别让我去记名字记脸啊,我最不擅长这事儿了。
“谁啊?不记得。”
【就是以前我们老家的那个警察局长嘛,源哥不是还跟他合过影吗?他现在荣升到东京警视厅安全部部长了,我刚在这边开店时还受了他不少照顾呢。】
合影?
……
记忆的阀门被撬开了。
沉默了的我不经意地蹙紧了眉头。
我很清楚,一旦联系上过去就跳不开这个坎儿,一旦回想起来就会心如刀绞肝如火烧。可是,一味地避开视线,一味地掩饰伤痕,等着时间来淡化痛楚修复空洞……
真的能够获得救赎吗?
七年了,那一幕依旧恍如昨日。
电话那端许久听到我回话,阿飞忽地察觉到我的心情。
【那个……源哥,你还……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儿,都过去了。你刚才说的,白鸟……出云,是这个名字吗?”
【对的对的,你直接去警视厅找他,报上名字,他肯定愿意见你的。毕竟他能坐上今天这位置,源哥可是功不可没。】
我宁愿从来没立过这功。
既然要失忆,不能失去点儿更古老的记忆吗?就像在回收厂的垃圾终究会被销毁那样……
但是,关于咲夜的回忆不是垃圾,而是我埋藏在樱花树根下的宝藏。哪怕它染上淤泥也好,污浊也罢,终有一天,我要能问心无愧地打开来看,细数那些点滴。
直到她回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