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位于东京千代田区,江户城的正南方,由于对面就是樱田门,民众通常以此门带称之。该地曾发生过“樱田门外之变”的幕府暗杀事件,能在警察眼皮底下干出这事儿浪人可谓胆大包天。不过那时候的与力、同心(江户时代的警察)只能拿着钢叉与歹徒周旋,实在捉襟见肘的很。
到了现代,什么电警棍、手枪、狙击步枪、催泪瓦斯、震撼弹、防暴三件套(头盔、背心、盾牌)应有尽有,即便如此,日本警察也没忘记他们的老伙伴,当年的小钢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粗黑长硬的防暴叉。别看这玩意儿长得就像个大号的晾衣叉子似的,实际作战能力不容小觑,堪称近距离抓捕行动中最为安全和快捷的手段。
唉?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当然是因为……
我正被这叉子叉在墙上动弹不得。
“服不服啊,工藤小子。”
“服了服了服了,放我下来吧大叔,快、快喘不过气儿了。”
白鸟出云心满意足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将我从墙上解放开来。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警视厅的室内操练房。当前台给他通报了我的来访时,他直接让警务员带我约到了这儿见面。这位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健硕男子,一见面就给我扔过来一杆防暴叉,自己也擎着一杆,毫无犹豫地攻了过来。
我身高大约是一米七五,按平均标准来说还算不错的高度,但跟这位警官大叔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在巨大的体格和战斗经验差距下,不过交手四五个回合,他便把我钉在了墙上,于是便有了上面的对话。
以及下面的对话。
“呵呵,当年就想这么教训教训你这小子了。怎么,瞧你这西装革履衣冠禽兽的样儿,没混儿暴走族了?”完事儿后,他与我在休息长椅上并排坐下。
我轻描淡写地回道:“那都是年少轻狂啦。”
“不干混混了,连打架都不会了?手上没点儿力气,”,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胳膊,“没吃饭啊?”
我靠靠靠靠靠!这老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感觉肱二头肌差点儿像气球一样被捏爆了!
我咬着牙,攥紧拳头,强颜微笑,“这个还真没有。”
记得在《人间失格》里有这么一句名言——人是不可能一边攥紧拳头一边微笑的。
对应我现在的状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我不是人,要么我笑得不像人。
“这可真是怠慢了。高木君,你去点份儿猪扒饭来。”
陪侍在旁边的警务员诺诺应声后,快步离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也没外人,工藤小子找我有啥事儿就明说吧。”
“白鸟叔真是明白人儿,其实我来是托您帮我找个人。”
“哦?你家里人失踪了?”
“不……我是想让您帮忙查一下‘水野琉璃’,或者也可能是‘美浓琉璃’,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儿卷入什么案件来着,额,顺便查查她家住哪儿。”
考虑到琉璃换过名字,我把她的曾用名也报了上去。
“能说说她的具体情况吗?听名字像个女孩儿。”
“年龄是……二十二岁,长发及腰,脸蛋可爱得好像偶像一样,胸部是E罩杯……不,也有可能是F……”
“哈哈哈,不用强调这些细节了。不管是什么明星、偶像,在不化妆的户口照上看着都跟普通人没两样的。胸部也看不到的。”
“啊哈……真不好意思。”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琉璃那对突出的特征实在令人难以离开视线,不自觉地就强调起来了。
“瞧你那样儿,是想追的女孩子吗?呵呵。”白鸟叔边说边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说你搭就搭吧,别在我的斜方肌上使劲儿捏来捏去的好吗?你是肌肉鉴赏家么?
“不,只是我的后辈而已,她似乎遇上点儿麻烦事儿……”我将收到琉璃求救邮件的事儿跟白鸟叔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既然是求人家帮忙,推心置腹是应该的。
“我觉得嘛……你在找警察之前,不是该先打个电话或发个邮件去问一下吗?”
“……”
我真是个白痴。
关心则乱,大概说的就是这种状况。
“我还以为你是害羞而不好意思直接向人家开口呢。”
你从哪儿看着我像这么腼腆的人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先打个电话问问看吧。
我掏出手机,突然想起这玩意儿好像还有个语音识别功能,便对着话筒,试探性地念了声“水野”。
琉璃的名字与号码蓦地跃动到了屏幕上。
喔喔喔,这个好赞啊!
……
淦!现在可不是像小屁孩拿到新玩具般乐不可支的时候。
在按下拨号键前的一刻,我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自拿到琉璃的手机号码以来,我还从没给她打过电话。
这么说……是第一次。
该用什么称呼好呢?像平时一样就可以了?头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呢?平时打电话我一般是怎么开口的呢?
我就像个刚结婚的处男忐忑不安地站洞房前,在纷扰混乱的思绪中推开了门……不,是按下了屏幕。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我起身走出操练房,白鸟叔识趣地没有跟过来。
真别说,琉璃的电话彩铃还蛮好听的,是首颇有活力的偶像风歌曲。
【不想就这样吻别,掌握着你的喉结,愿你的眼中只有我,把你的心脏紧攥着★】
细细一听,歌词有点儿令人毛骨悚然的病娇含义。与这欢乐的曲风搭配着,竟然毫无违和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连我这个半调子都能听出来,演唱者绝对拥有偶像系歌手中少有的出色唱功。
在我正沉浸于欢快而惊悚的音乐中时,电话突然不识趣地接通了。
【这边是水野家,请问您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了无机质的声音。
我忐忑而高扬的热情,一瞬间被扑灭了。
“搞什么嘛,是千条师父啊。”
【我还以为小姐标注这个‘达令’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听你那口气,我来接电话就这么让你不满吗?】
“没有,没有的事儿。不过,这是琉璃的手机吧,又不是家里的座机,怎么是师父来接的呢?”
【小姐正在沐浴,我便代劳了。】
哦——原来是在沐浴啊。
沐浴……
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那细腻如脂的肌肤上缓缓滑动,绕过山峰、淌过峡谷,就像在和煦的春日阳光下,从富士山上汩汩流下的雪域冰泉,滋润着那片湖泊,那片森林,以及那片广袤洁白的大地……
只是略略联想了一下,我便举旗投降了。
【你小子,刚才绝对在想什么下流事儿吧。】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虽然我有点好奇琉璃为啥会在这个时间点儿洗澡,她跟千条住一起……不可能是先洗澡先吃饭还是先吃我那样的展开吧?
呜~~~现在不是做什么下流妄想的时候!
我平复心情,降下半旗,郑重地发问道:
“千条师父,我说正事儿。你告诉我,琉璃最近是不是遇到啥麻烦了?”
【没有啊,咱们这边风平浪静,门可罗雀。】
“那她前些天给我发的信息是?”
【信息?什么信息?】
“她发来了一条‘救救我’的短信。”
【那……个啊,可能是她发错人了,前些日子她迷上了个网络对战游戏……那短信是发给她一起开黑的队友的吧。】
“不是吧。”
【我骗你干嘛,有啥好处吗?】
“得,你说是就是吧,没事儿就好。”,我顿了一下,还是想当面见见琉璃,便继续道,“对了,你们住哪儿啊?我听说琉璃生病了,想上门探望一下。”
回答我的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我知道千条师父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但好歹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停那么一下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罢了罢了。有她跟在身边照顾,琉璃应该没什么大碍。凭着新藤千条那神通广大的能力,我想即使有炸弹在琉璃旁边爆炸,她都能护得她周全。
“电话打完了?打听到住处没嘛?”白鸟叔笑呵呵地迎接我回归座位,他的屁股下巴随笑容同步咧开着。
“没,是她家里人接的,电话被挂了。”
“唉唉唉,你瞧瞧你,没点出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被挂电话跟我出不出息有啥关系?明明就是对面不讲理。
“得了,甭纠结那些烦心事儿。刚好猪扒饭也送到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白鸟叔将热腾腾的盒饭递了过来。
我不客气地接过了手。既然他能坐上这位置有我一份儿力,我吃这顿饭也是心安理得,没让他请我去数寄屋桥次郎本店吃寿司就算好的了。
猪扒炸得外酥里嫩,颇为爽口。饥肠辘辘的我,不由地大快朵颐起来。
在警视厅里吃着猪扒饭,让我产生了身处于警匪题材电视剧中的错觉。
不过,电视剧里的猪扒饭,大多都是给犯人吃的吧。
用餐完毕后,我礼貌地朝白鸟叔道了声“多谢款待”。
“既然已经吃饱了……”
白鸟叔讪笑着挥了挥手,不由分说地揽过我的肩膀,几乎是强行夹带着,把我一步一步地拖向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小黑屋中。
这!这是要干嘛?
这天杀的肌肉控,终于要撕下人民公仆的伪装,来好好品尝我的身体了吗?
我在瑞瑞不安中堪堪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他将我按在一张木凳上坐定后,自己绕到我正面的桌子后坐下了。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炽光朝我的脸打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晃得几近目眩。
唯听耳畔传来了白鸟出云秉着执法者身份的庄严质问。
“老实交代吧,工藤源!你跟国际犯罪组织DOLL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