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是什么?
情怀是坚持己见,我行我素。
情怀是孤芳自赏,黯然神伤。
情怀是唯心论,是理想乡。
情怀就是别人都在做着赚钱的事儿,你却在赚吆喝。
情怀就是我能把娇滴滴的美(男)人儿扔在一边,凝望着富士山感概。
这片土地上的古人们,自说自话地以为自己的弹丸之地上住着八百万神明——就算是人口总数,还是直到战国时代才达到这个数字来着。要真有这种神明居住密度,即使上个茅房也会被超过三个以上的家伙盯着,不会觉得腚心发凉么。
万物有灵,这是颇有情怀的一种说法。如此一来,即使是一个人在家的家庭主妇,也能跟扫帚拖把吸尘器八卦个不亦乐乎,聊聊书房中名叫“李狗嗨”的纸屑跟客厅的灰尘厨房的果皮卧室的头发间纠缠不清的多角关系。
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在社会概念上一般被称做“神经病”。
年龄小一些的话就会写作“中二病”。
我想,这要真是一种病的话,我肯定属于病入膏肓的那群。
就算有八百万神明,我眼前的“富士山神”也绝对是其中最为高贵的角色之一。她身着一袭古典的藏蓝色和服,自由奔放地解开了束腰,和服的下摆广袤地延展着。沿腰线往上,慵懒地搭在她臂弯之间的是皑白的坎肩,这道突然闯入视野中的色彩元素,把她的整体构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儿,暖与冷,明与暗,是视觉上的割离,又是精神上的混沌一体。她的神秘脸庞令人看不清楚,捉摸不透,这更突出了那头秀发的迤逦,黑得纯粹深邃,仿佛能吸尽阳光,长得连绵不绝,似乎找不到尽头……无愧于大家把她奉为天神,顶礼膜拜。这份桀骜不羁,傲视红尘的气质,当得起这份崇敬。
“哥哥……”小鬼突然神经质地拿手在我眼前遮了一下,打断了我对富士山迤逦妄想,“富士山有那么好看吗?”
我白了他一眼,从鼻孔深处发出嗤笑。
这种对富士山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儿童套餐“富士山盖浇饭”上的家伙,怎么可能理解我这份高贵的情操。
“哥哥,贼贼的样儿……就像用视线在舔舐着美少女似的……”
居然被他歪打正着地说中了一半。
这哪里是舔?分明是欣赏、鉴赏、品赏,OK?
“不解风情的家伙。”我无奈地叹息道。
从旁人视角,不解风情的大概是我才对。与这么位秀色可餐的美少女独处于如此隐秘浪漫的空间当中,做出的反应居然不是深情款款地将她推倒,而是含情脉脉地眺望着富士山。
当是假装四处看风景。
勇士们!你们倒是去推倒试试看!当你们冲向黑炎龙的巢穴时,其中闯出来的巨型黑龙绝对会让各位自惭形秽到无地自容!
诚如冈本安全所说,摩天轮在约摸三五分钟后便恢复了运转。
在平安无事地经过轮盘最高点的时候,我斜眼瞟了一下坐在旁边噬着大拇指而显得心有不甘的小鬼,默默地为造成了当机事故的工作人员点了赞。
他可真是救命的神。
要真让弟弟把我的初吻夺了,我想必自己一辈子都会沦落在那份柔软的殷红的温润的嘴唇触感下,被无尽的背德的惑乱的噩梦叨扰一生。
但心中这些许的失落感是为何?
就算我再怎么欲求不满,是个再伟大不过的冒险家,也不可能会对开满蔷薇花的世界产生兴趣吧。
我奋力的摇了摇头,将那一丢丢失落感彻底抛出脑海。
“哥哥?头又在痛了吗?”
小鬼立马翻身跪坐在位子上,口里念念有词地替我揉起了后脑勺。
“痛痛,飞走吧!痛痛,飞走了!”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小学生。”他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躁得我满脸飞红,即刻挥手止住了他。
“该不是上家医院没给看好吧……哥哥,要不回去我们再换另一家医院看看?”
我当时到底是撞得有多狠?居然还住院了?
当年混暴走族的时候被撞飞得空中转体三周半落地也没见要住院啊。
正应了我一开始说的那句话——这小鬼绝对是我的扫把星。
我这乌鸦嘴欸。
不说了不说了。
“有希啊,我到底是怎么撞到头的?”
小鬼用细葱般的手指,捻着轻飘飘的裙子下摆,吱吱唔唔道:“这个,这个嘛……”
我敢打十二分的包票,老子受伤绝对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哥哥你真不记得了?”
“不……依稀记得一点,好像就是你小子……”我胡诌了一下。虽然脑子一星半点的印象都没有,但这么说准没跑。
“啊哈哈……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是只能活在现在的人嘛。”小鬼做贼心虚地岔开了话题,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圣山。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像是哲学家才会说的话。
“哼哼,回头再跟你算账。”我抢先在心理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利,以防小鬼在接下来的游园活动中乱搞什么幺蛾子。留个把柄在此,进可攻退可守。
“瞧哥哥笑得,难道说……想要……要……我?”
要你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耶!那种挑逗度百分之百的台词是从哪儿学来的?我的珍藏品里吗?
“自个儿玩蛋去。”我无奈地把头摆向了窗外。
眼底出现的是广袤的富士山麓。
……还是她好啊,安静又端庄,就像我那可爱的学妹一样。也不知琉璃现在怎样了?趁着双休,还是去探望她一下好了。
似乎老天也在眷顾着我,为了让我的视线能多在富士山上流连一阵,摩天轮忽地又停了下来,我们所在的观光盒再次轻微地晃荡了一下。
【抱歉抱歉!我们刚换上去的配件又短路烧机了,请游客们不要慌张,我们马上就排查问题!】这次的广播是接踵而来的。
冈本安全你行不行啊?要放在实际使用的状况下,你这已经是搞出人命来的泄洪事故了。(好孩子看不懂不要问)
“都怪哥哥非要来坐摩天轮!”
小鬼突然间向我发难了。本来就胆小的他,又急又气之下,浑身都在微微战栗。
我在心理上的优势地利在美利坚式的洗地技巧中土崩瓦解。
“不……这个很安全的,比起云霄飞车来说,应该很安全的才是。”我摁住小鬼的肩膀,稳定着他的情绪。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哥哥你不懂吗?像云霄飞车那样的高危项目,工作人员才会耐心仔细地维护,而摩天轮这样慢悠悠的稳定设备,他们反而没心思来好好检查。”
听了这段话的我,立马摸上了小鬼的额头。
“干、干嘛啊,哥哥。”小鬼反射性地躲闪了一下,终究没躲开我的手掌。
“我看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我正色道。
小鬼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怎么会,哥哥给的宝贝儿还热乎着呢。”
嗯,那个是zippa的怀炉啦,品质自然是不错的。
当然,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家的小鬼,怎么可能用古文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绝对是烧得神志不清了。”
小鬼佯怒地挑起了眉毛,娇叱道:“哥哥你太小看我了!怎么说人家也是高中生啦,古文还是会不少的。”
“那我考考你。”
“随你考。”
“‘旅途罹病行路难’的下句是什么?”
“‘荒原驰骋梦魂萦’。”
“‘昔日雄关今不见’?”
“‘秋风掠过竹桑田’,你这个太简单了,来点儿难的。”
“源典侍跟源氏相差了多少岁?”
“额……”
“不知道了吧。”我颇为得意地笑了笑,一般人看《源氏物语》哪里能注意年龄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我会注意到,完全是由于那老草缠牛犊的事儿给我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四十一岁。”
喀!居然答上来了!
“不赖嘛,小鬼。”我摸着他的脑袋赞扬道。
“嘿嘿嘿。”
小鬼腼腆地笑了。笑靥如花。
当摩天轮终于完全恢复运转,将我们放回地面时。在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我升起了一股“高达,立于大地之上”的丰碑感。
人类是种双足直立的生物真是太安心了。
然而,这份安心的持续时间没有超过十秒钟。
我的手机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打开屏幕一看,白鸟出云的名字赫然地闪烁着。我连忙接起了电话。
“喂。”
【这边是白鸟出云,是工藤小子吗?】
“是我。怎么了白鸟叔?”
我在心里忐忑地担忧着,别又是啥麻烦事儿莫名其妙地惹上我了。
【额……就是你昨天让我帮你找那个女孩儿,我已经查到了。】
“有劳了。”白鸟叔居然对我的事儿这么上心,我又被他感动了一次。
【其实,我是想提醒你一声,别淌这趟浑水了。那女孩儿不是你能招惹起的人儿……你若是喜欢她的话,还是放弃吧。】
“诶?这是哪话跟哪话,白鸟叔,你倒是给我说明白啊?”
只听得听筒那边压低了声音。
【你说的那个水野琉璃,好像就是“水口”家的大小姐……据我们线人回报,前几天他们家的贴身仆人之一,把大小姐掳走了,现在府上正炸了锅一样地在找呢?恨不得把全日本都翻个底朝天。】
“你说那个仆人,该不会叫‘新藤千条’吧?”
【你怎么知道?】
我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我昨天才跟绑架犯通了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