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希把自己的床铺伪装完毕后,她停下了后续的动作,往房间的另一端看去。在那里,有个同样辗转反侧的身影难以入眠。此时,这个身影正好转到另一侧,看不到艾希的小动作。
——斯诺曼,你应该也在为“斯诺曼·怀特罗克”这个名字纠结着吧。
艾希想了想,最后只能摇摇头。她尽可能地减小自己的动作幅度,极度缓慢地从自己的床铺上站起,猫着腰绕过并排睡着的人们,来到了小屋的门口。
艾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手掌,她的指尖微微冒出灵力的光亮,助她看清锁匙的结构:普通的门闩,因为是临时做的,拾荒者们可能也没考虑动过太多手脚吧——
“呃……”一个床铺上的人突然发出有些不均匀的喘气声,他的身子也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起来——在这一瞬间,艾希的身子伏到了雪地上,她的“操纵寒气”的灵力几乎让她和积雪化为一体。
这个人扭动了一会,便停止了动作,呼吸也再度变得均匀。估计就是打鼾打到一半,呼吸道被堵住了吧。
“嘶……”反而是艾希这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她捂着自己的脊背,艰难地站起。即便有灵力控制的寒气对那里进行冷却,但那儿依然一跳一跳地疼痛。
——伤势还没好,还是这么要命的脊椎伤……依然强行行动的话,斯诺曼他在知道后,一定会很担心我吧。
艾希回想起之前想到的一个选择,最后依然只能摇摇头。
——只有这次……不行,不能让他帮助我,一同搜寻可能是改造佣兵的灵力踪迹。
——真有改造佣兵阴谋的话,肯定会考虑到我对灵力感知能力的因素……他们也不会做得这么大张旗鼓……很有可能,是陷阱。
——我没有绝对的,不被发现的自信。若是落到了最坏的结局,被阴谋的实行者发觉……至少,斯诺曼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依然能在拾荒者的队伍中混下去……
艾希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疼痛,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的瞳孔中,更多了一分决意。
她缓缓地抬起门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紧接着——她瞬息间化为一道残影,从打开一丝的门缝间滑了出去,同时迅速地把门带上。就连门闩掉落的时机也是那么恰到好处,正好在门合拢的同时落回原位。
这个房间再度归于平静,如同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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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房屋,而是在门缝处再度站立一会。她的左手上握着一把开始融化的雪水,水珠正在滴入门缝间。而她的右手食指闪烁着灵力的光芒,点在同一位置。
很快地,门缝内部开始结冰,渐渐撑出一条小缝。
小缝的后头有一点阴影,显然就是刚刚放下的门闩。而这条小缝,刚好够一条冰棱插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后,艾希才长出一口气,转过身去,面对着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原,神色开始变得冷厉。
入夜之后,雪原的温度越发低得可怕——然而也造就了完美的,让冰雪和冷气相关的灵力扩散的环境,对艾希而言正是如鱼得水。艾希闭上双眼,手掌中开始渐渐散发出明显的灵力光亮。
借着完美的环境,艾希那得以大幅度扩张的感知力迅速地锁定了那个灵力的位置:那个灵力形体变成平躺,可能是放到雪地上了。
艾希不再犹豫,拔腿便迅速地往那个方向跑去,雪地上只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
——太慢了!
数十个呼吸间,艾希便穿过了整个拾荒者的聚集地。她没有碰上任何障碍物,而且她尽管深陷几乎到了膝盖的积雪中,却依然如履平地。
然而她依然在心底按着森罗佣兵的标准,责备自己的无力——尽管她脊椎骨的痛苦已经难以压制,就连恢复得较好的肋骨处也传出肿痛的感觉……
艾希向四周看看——仅仅只是本能的动作,她的灵力感知已经告知了她那个灵力形体的形状的方位。
——离这个居住地很近……不清楚,阴谋的实行者用意何在。不,应该说桑尼的用意何在。
艾希想了想,低下身去,伏在雪地上。虽然她的灵力让她不至于那么怕冷,然而在彻底埋入雪中的时候,她依然浑身打了个哆嗦。
艾希运起灵力,再度让她的气息和雪地融为一体。与此同时,她渐渐地往那个地方爬去。
——“处理尸体”,桑尼有这么说过。
虽然积雪的阻力不小,但艾希的行动也不慢。数十秒间,她便爬过了一半的路程。
在她的感知中,灵力形体开始渐渐下沉,就像被埋葬一般。
——她“处理尸体”的方式,似乎是把它埋到雪地中。这绝非明智的举动。
——雪原的环境,足以让尸体在数十年后依然保留绝大部分的特征。再说,这是森罗公司建设的铁路附近,森罗公司随便一调查,便会发现这具尸体。
——虽然根据火车上他们采取的行动,可以判断出他们并非属于森罗的佣兵。但是他们的制服和森罗公司的……太像了。
——不仔细观察,再加上事故现场发现的,类似于森罗佣兵的尸体带来的冲击力,足以让人暂时做出失去理智的判断,以及事故现场的拾荒者活动痕迹……结果,可能就是拾荒者有难了吧。
艾希停了下来,伏在一个雪堆之后。前方依然伸手不见五指,然而根据灵力感应的反馈结果,可能被埋葬的灵力形体已经快完全沉入雪中。
——在埋葬掉这个东西之后,这个埋葬的人的行动也就会终止了吧……
艾希想着,盘算着在埋葬者做完一切后,悄悄爬过去,把那个“尸体”一探究竟——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瞬间,她的冷汗喷涌而出,刺激得她无比清醒。
——温度体呢?为什么除了那个灵力形体之外,我就没有感应到另一个温度体!那个进行埋葬作业的人,究竟是谁?
在如此强烈的事实冲击下,艾希的大脑更是开始了飞速的运转。
——第一种可能性:进行埋葬的人,是个死者……说不通。森罗公司有过灵能力和死者有关的成员,但仅此一例,整个大陆再无类似的存在。并且那个灵能力的效果也不是直接控制死者进行运动。
——第二种可能性:埋葬作业者利用某种手段,消除了自己的温度反应……森罗公司的科技部门研发出过类似的装备,但那装备的核心技术被严格把关,并且除非是灵能力和温度相关的灵能力者,否则便无法发挥效果……根据报告来看,拾荒者都是一群无灵力者啊。
——第三种可能性:拾荒者们运用某种机械装备,对“尸体”进行运输……极有可能的可能性,而且,也是非常好的,消除自己插手的证据的手段。
艾希在雪地里埋得更深。在这个深度,已经不需要额外的灵力的加持,她便能完美地和积雪融为一体——尽管她的嘴唇也开始有些发白,显然也有点承受不住如此的低温。
——先认为是第三种假设成立吧。那么,尽可能地消除自己的体温……
在这般低温的环境下,艾希的一身伤势,都仿佛不再那么疼痛。
艾希的右手掌心,紧握着那根破旧的围巾,摸索着那七扭八歪地绣上的字母。
似乎有什么东西踩踏积雪的声音传来,但这让艾希皱起了眉头。
——如果假设成立……为何……是人形机械?
——履带式机械……移动效率更高……而且,人形机械……对拾荒者……有何用处?
艾希的思考速度有些减缓,她的大脑仿佛也随着周围的环境一同迅速地冷却下来。
但是,她依然在尽自己所能地思考着,思考着……
然而,瞬间紧绷起来的神经,却在一刹那间中断了艾希的所有思绪。
只能说,她的第六感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坑的边缘静止了下来。
那个东西在坑的边缘静止片刻,但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对艾希而言,简直就像数个小时。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地潜伏起来,隐藏着自己的行迹。但是,她的脖颈后方却始终有着刺痛的感觉,仿佛被一束视线打着……
“完了。”艾希瞬间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身躯,整个儿变得如同冰封多年的尸体一般僵硬。
即便那股刺痛感消失许久,她也久久未曾再度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