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曼一动不动地躺在一个担架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打断了一遍再给接上来，即便有止痛药的压制，他依然能感到深入骨髓的疼痛。
然后，他视角下移，对上了一张臭脸——菲尼克斯从后面扛着这个担架，他的脸色也没太好，但斯诺曼感觉他与其说是因为伤情才这样，不如说是因为内心的负担……
“斯诺曼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看你这沉默下去我也怪难受的。”菲尼克斯说话永远是这么直来直去。
斯诺曼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人称变化：“不再叫我‘改造的混账’之类的，算认可我了吗？”
“是的。”出乎斯诺曼的预料的是，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答案，“毕竟你也像我一样，算是……克制住了改造来的力量的诱惑吧。虽然最后还是没克制住，但至少也没伤害到什么拾荒者之类的，而且最后我还不是把你给打醒了？”
斯诺曼无力地笑了笑：确实，他在和拾荒者交接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灵力了。但他那会是前所未有地做到了“把这股灵力针对特定的人群宣泄”——比如拾荒者基地那会，他就把狂暴的力量尽数倾泻到森罗佣兵身上，更是一直克制到拾荒者尽数离开后才失去意识，艾希都认可他做得不错了……
紧接着，斯诺曼突然注意到菲尼克斯的话语中的重点“‘和你一样’？你怎么……”
——艾希和斯诺曼介绍过，菲尼克斯是天生的灵力者。
“灵能力一人只有一种，你是知道的吧。”听着菲尼克斯的叙述，斯诺曼点了点头，这是艾希告诉过自己的事。
然而菲尼克斯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斯诺曼瞪大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森罗的混蛋们怎么做到的……总之，我被改造出了另一种能力：不死。”
半晌，斯诺曼才憋出一句话来：“开玩笑的吧……怎么还有这种灵能力……”
“所以说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啊。”菲尼克斯似乎要挠一挠脑袋，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只有一只手的时候只好作罢，“而且你是无灵力者没有感觉，对于我们这些有灵力的人而言，被改造可是件要命的事情啊……每每回想起来我真想把那群计划主持人的娘全问候一遍。”
“此话……怎讲？”
“对于你们这些无灵力者的改造理由很好猜：为了增加灵能力者数目，增强森罗佣兵的综合战斗力。”菲尼克斯说道，“而且森罗公司拥有的改造技术主要都是给这种人群植入灵力……那么好，问题来了：对于我们这群有灵力的人来说，为什么还需要改造？这不根本无法理解啊！”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呢，菲尼克斯。”“你少废话，要不是她点醒的老子还真想不了那么多。”艾希温和的话语再度迎上菲尼克斯的冷脸，她倒也不在意，应该是习惯了。
斯诺曼歪了歪脑袋，算是点头：“也许能理解吧……开发新的灵能力？强化原有的灵力？总而言之就是增强战斗力吧。”
“不只是这些。”艾希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她在前边扛着斯诺曼的担架——“只改造无灵力者，森罗公司至少能笼络灵能力者加入阵营。而连灵能力者一同改造……在我们看来，整个星球的人都有可能被森罗公司当成试验品啊。这不让人心寒吗？以后还有谁敢加入森罗公司？”
三人间陷入了沉默，被改造这事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更何况，整支队伍里就数他们这里声音最响。
纵观下来，几乎全部的拾荒者都在默默地行走着。他们人人身上泛着血迹，装备也破败了不少，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斯诺曼偏头，视线的余光瞟到了低垂着脑袋的露娜。她紧紧抿着嘴唇，隐约间能看到眼角的泪光。
——是了……虽然那会我在和菲尼克斯激战，但听说她做出了“加入森罗公司”这个对拾荒者而言惊世骇俗的决定……
斯诺曼同时也注意到，虽然拾荒者们依然簇拥着露娜，但他们之间已经明显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听说那会拾荒者直接炸锅了，虽然露娜也做出了相应的解释，不过……隔阂的种子，已经埋下了吧。
“你小子在注意露娜呢？”菲尼克斯突然问道，他的地方正好能看清斯诺曼的视线。
“是啊。”斯诺曼看着菲尼克斯那异常凶狠的面容，苦笑着说道，“没记错的话露娜有说她不加入自由佣兵部分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暴力狂人在’……你有啥感想。”
“你在期待什么呢。”菲尼克斯撇了撇嘴角，“她说的重点明明是‘自由佣兵没有完整编制，不能好好保护拾荒者们’好吗？”
“当然是开个玩笑……”斯诺曼讪笑。虽然菲尼克斯比较粗神经，不过他那一点小心思确实太好猜了。
菲尼克斯盯着艾希的脊梁，继续说道：“老实说我对于这事就是爱咋咋地，她加入森罗公司是她的事……只是艾希不知发了什么善心，居然想护送她一程。得，这不我就被拖上来了。”
“斯诺曼·怀特罗克，whitelock。”艾希突然说道，“她知道事关他的线索。”
“成，我明白了，难怪你——”“啪沙。”
整支队伍陷入了死寂，紧接着，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他的脊梁上有一道分外明显的血迹，甚至在不断扩散……
感应到众人的目光，这个拾荒者抬起脑袋，苦笑：“抱歉，各位……一直压着这个伤势没说出来……不能让你们担心……”
“说什么话呢！”露娜急切地赶来，扶起他的肩膀说道，“拾荒者还剩几个人了？我们不会放弃你的！”
“别说了……”这个拾荒者再度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他的胡茬，“改造佣兵那一下子……伤到了……肺……这下，我怕是……走不动了……把我……丢下……”
露娜环顾四周，对上的都是拾荒者那肯定的眼神。显然他们都同意了这个重伤人员的请求——毕竟，他们的药物也不多了。
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露娜只能低头，靠在这个拾荒者的胸口上。拾荒者在弥留之际露出欣慰的微笑，摸着露娜的脑袋。
“我知道……你做不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你必须，要做。”这个拾荒者每说一句话便咳出一口黑血，“不然……除了我之外……还有这么多……弟兄。你打算……每个……都这样？”
最终，这个拾荒者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再无声息。露娜沉默，面部完全被阴影笼罩。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与此同时，拾荒者也是面露悲怆，一片沉默。就连菲尼克斯也不再多嘴，只是盯着死去的拾荒者。
——死的意义，我永远无法理解了吧。
看着分享着同样的悲伤的拾荒者群体，菲尼克斯在心里想着。
他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一个冲动把他们的基地炸了之后究竟要背负多大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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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们离开了这具尸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迟早会被不断的风雪埋葬——对于雪原上的拾荒者而言，这也算一种别样的“**”吧。
只是，这具尸体的背部依然是如此殷红，仿佛有鲜血依然在不断流出。这不可能，这具尸体的血液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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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还要追杀他们。”对着那位大人的背影，他提出自己自然的疑问。
“很简单，我所能操纵的个体们都没有给我反映正常的信息。似乎有一种力量把他们脑内的部分信息给‘完全删除’。”电脑屏幕上的程序代码图谱就像被书虫啃过似的，到处都是象征着程序缺失的空洞。
“所以我更无法理解了。”他继续问道，耳朵背后的金属器械微微闪光，“这个时候你不去追查删除这部分信息的人员，反而继续追踪已经失去大部分价值的拾荒者们？”
“不，你知道这种删除象征着什么吗？”她的声音突然显得那么深邃，“不是通过学习装置之类的设备从外部删除，而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进行了粉碎性的删除，我甚至无法恢复数据！”
他一愣神，突然意识到这意味了什么——身为这位大人的助理，他理应有这样的理解能力。
“‘那里’……终于开始干涉我们了吗？”
“是的，所以我要找到他。”她说道，继续开始对屏幕操纵起来，通过一个个指令控制自己的棋子们，“至少，根据伊密尔冰川的‘灵力遗迹’的报告，有类似于‘他’的行踪……”
“难怪你会如此在意这群拾荒者们，你认为‘他’是跟着拾荒者们一同行动了吗？”
“正是如此。”
不知不觉中，他感到空气开始变得燥热。不过他也不在意，只当是中央计算机全力工作的时候的散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