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1098年,一月四日。」
在一座并不崭新的,位于波尔卡德王国首都拉瑟莲城郊的旧城堡里。
一幕清澈的水帘顺着湛蓝色的墙轻盈的披了下来,在池里化作源源不断的涓涓细流。
池旁细心打点过的花园,在阴天的恍惚之间,被染上了一层深灰色的阴森。
凉丝丝的空气弥漫的在拉瑟莲城堡的内院里,斑驳的堡墙上凝聚着大大小小的水珠。
一场不大大的细雨后,被打掉在地面上的石楠花,树叶,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有种别样的芬芳。
在女仆们的仔细清洗下,这个味道变得愈加浓烈。
“拿勒先生,那么就是说天上的那片土地所在的地方是高云层对吗?”头上戴着小小皇冠的女孩子睁大眼睛,开心的问道。
“恩,是的,和我们的积雨云所在的低云层不同,索菲拉殿下,那是一片更远的高空。”
“那,天陆上的高空是什么样子的呢?”
“厚重的层云鳞次节比,就像季雨后烟雾缭绕的王城一样,如果那些妖精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的话,那肯定是一片非常棒的光景。”
“是这样呀~哈哈,有机会我一定会上去看看!”
仿佛是被孩子的年轻逗笑了一般,中年男子微微上扬起嘴角,深邃的望向远处那片浓浓的乌云。
“我也希望有那一天,殿下。”
花园旁的过道上,波尔卡德最德高望重的地理学家,和一位年轻的公主站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什么。
而另一位身着便服,腰间佩着一把短剑的男子安静的站在那,一言不发,默默的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久,公主向长满络腮胡子的那位中年人行了一个别礼,开心的朝男子跑去。
“斯佩蒙奇!今天我又找拿勒先生学到了不少知识!”女孩子将两手放在身后,歪着头,淡粉色的长发从侧肩自然而然的披散下来,一丝淡甜的迷人微笑交映着她血红色的美丽双眸。
斯佩蒙奇的脸红了起来,自她作为这位公主的骑士的几年来,这副微笑无论几次,都会让他觉得放心。
“殿下,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说了几次了,叫我索菲拉就行了。”少女嘟着嘴,露出不满的神情。
“对不起...我忘了...”
“斯佩蒙奇,总有一天,我会到天陆上,看一看高云层的天上是什么样子!”
“诶?为什么?”
名为斯佩蒙奇的男子瞪大了眼睛,被小公主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吓到了。
“如果有一座在白云里的小屋前,你不觉得那会很漂亮吗?广阔的草地上有随处可见可碰到的云,每天都不用在这个闷闷的地方,学各种没用的东西....”
公主耷拉下了头,刚刚兴奋的表情又归于一种被现实打击过的失落。
“殿下,如果可以,那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斯佩蒙奇看着她,放松的一笑。
“真的吗?”女孩的眼中重新闪烁起了润泽的光芒。
“是真的,毕竟我可是你的近卫骑士呀。”
“那...如果你不是我的骑士呢?你还会跟我去吗?”
“哈哈,当然会了。”
“那我们拉勾吧,要是你反悔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了哦。”
“嗯,我一定会的。”
两只大小不同的手拉起了勾。
斯佩蒙奇开心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他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一位可怜的女孩生来注定会因为她的特殊体质和身份,而没有什么好下场。
地海大陆里的‘新月’组织里,每一任灵职都需要一副强大的躯体作为载体,尤其是‘魂祀’,‘锈时’,‘黑噪’;和‘代灵者’这四个灵职。
与‘咒剑使’和‘狮刃’这两个灵职选择每一任宿主的随机性不同,其余的四个灵职,通常会选择那些身体上与那些灵职相应的术式网络具有高匹配度的躯体。
而这些躯体一般会由地海大陆上一任的新月对应的灵职亲自在任期之中选择。
索菲拉 波尔卡德,则是继现存着的上一任黑噪之后,最佳的适应体。
但就算身兼着保守的波尔卡德王室,和黑噪适应体这两个身份,这个女孩子的笑容,从他见到她直至现在,都是如此的灿烂。
突然,公主轻轻缩回了自己勾着的小指,将两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斯佩蒙奇的右手。
“我相信斯佩蒙奇,我知道你一定会跟着我去天陆的,我们不需要这种无聊的仪式,对吗?”
索菲拉看着斯佩蒙奇,脸上印染着带着腼腆的幸福,然后慢慢放开了双手。
斯佩蒙奇知道,作为一名骑士,作为一个男人,只要面前这位女孩子的笑容能一直延续下去,他什么都能做。
“当然,索菲拉。”
“我们去上下一节课吧~。”
“嗯。”
城堡里的生活一直如此,但对索菲拉来说,这种掩盖在刻板下的呆木于一成不变的十几年里,从未使她最存粹,最初始的向往动摇过。
可斯佩蒙奇知道,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即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跟上我呀,斯佩蒙奇!”
“哦...好!”
因为索菲拉公主的缘故,他一直在不断的跟进了解和新月有关的很多事情。
二十四年前第一次陆海战争中‘阿利亚’的成功回收,付出了十四任‘新月’全军覆没这一惨痛的代价。
而去年,反叛的第十五任咒剑使,黑噪和狮刃在抢走了地海大陆最早寻得的创世工具‘亚伯’后,也尽数失踪,只有‘狮刃’在上个月自首后,被关在了拉瑟莲地下监狱。
今年地海大陆对‘阿利亚’之上雕纹的成功破译,让战争的种子孕育了几千年之后,彻底开花结果。
就在上个月,斯佩蒙奇在王城拉瑟莲执行年例任务时,便由波尔卡德高层口中得知,以‘阿利亚’为中心的对天陆战争,也已经处于计划之中。
今年注定不是风平浪静的又一年,斯佩蒙奇知道,这份平静又安稳的日子马上就要迎来尽头。
而自己能做的,只是去尽己所能,做好某种心理准备,去应付随时索菲拉可能遭遇的事。
从西方的天空里,初生的薄薄阳光透过层云,略过他身旁,慢慢向前延伸而去。
斯佩蒙奇这样想着,走向了面前仍旧在停滞着的阴影中,站在原地的索菲拉,她的笑容依然令他感到无比舒适。
她走向了自己曾经的妻子,索菲拉 波尔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