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1098年,2月13日。」
一股夜下的凉风透过半敞开着的窗户,吹散了昏黄的摇曳烛光。
拉瑟莲王城的夜晚来得很早,不到九点的时间,整座城市便在路灯下变得人迹稀疏。
已在王都行使几个月之久的戒严令,依然在生效时间中,街上满是身披轻甲的咒文卫兵,只有剩下灯火通明的一户又一户人家,才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座鬼城。
“斯佩蒙奇..他走了吗?”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的索菲拉不安的问到。
“索菲拉殿下,您亲爱的小骑士现在应该已经在回爱德森城堡的路上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身着着新月便服的女士,深蓝色的微卷短发下,是一张娟秀无比的脸孔,她放松的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只形状怪异的通体蚀刻灰色术式网络的怪异长枪被平稳的倚放她修长的身前。
“哈哈,没想到深谋远虑,残忍无情的索菲拉公主竟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骑士,这总让我觉得不敢相信,这是公主和骑士的美好童话吗?”
“这件事和我们之间的协议并没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卡洛尔女士。”
卡洛尔 达尔克,第十五任‘新月’里,‘魂祀’这一灵职的继承人。
她并没有参加莱恩K 希尔斯发起的叛变,而是和‘代灵者’蒂娜,‘锈时’查理斯一起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选择了绝对的中立。
索菲拉轻轻扬起嘴角,用血红色的,毫无光泽的双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士。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殿下,不要那么当真。”
“很好,那么‘魂祀’小姐,我们能开始正事了吗?”
“阿利亚的破译已经彻底完成了,至于他们...他们计划对所有的人公布这件事情,金桦树林,亚伯拉,拉瑟莲,地海大陆上的每个地方。”她嘲讽般的说道。
“那么在这场示威之后呢?阿利亚能给地海带来什么好处?”
“一场胜券在握的败仗。”
“你不需要卖关子。”
“这是个强得让人害怕的东西,只需要一张‘乐谱’,他就可以摧毁任何东西。”卡洛尔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嘴前。
“那乐谱又是什么?”
“阿利亚是一个‘乐器’,公主殿下,一个像管风琴一样的乐器,就像启动亚伯一样,启动它需要咒语,而这个咒语与亚伯不同,简而言之,你想毁灭什么东西,就需要那个东西的‘乐谱’,而‘乐谱’,则是一份完美刻印在它谱面之上的术式网络。”
“你所说的败仗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国家打算用这个东西去摧毁那颗天上巨大的可怜榕树,我有预感,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棵树是干嘛用的。”
“你觉得呢?”
“我能在树下感受到许多的地海生灵的灵魂们,人类的,猫人的,山羚族的...他们正在被那棵树源源不断的吸收,而那棵树也会时不时的释放少许的灵魂,但是我感知不到那些放出的灵魂真正的样子,不过,之前的那些事,总让我觉得这棵树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我相信之前每一代的‘魂祀’都已经察觉到这件事了。”
“所以呢?你打算阻止王国?”
“事实上,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有其他的想法。”
“说来听听?”
“那棵树如果是个间接的灵魂容器,那就代表这场战争后那棵树的崩溃会给我带来无限的生命,你不觉得,这很诱人吗?”卡洛尔冷笑着。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新月’?”
“那你觉得莱恩那家伙像吗?事实上,他是王国的叛徒,可我不是。”
“现在我还真觉得他是真的‘新月’了,听完你的这一番话之后。”
“哈哈哈哈,我的公主殿下,您真会开玩笑。”
“怎么了?难道说,你所追求长寿是为了服务这片大陆?我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在你面前处决大量的犯人,你也大可不必让王国冒这个险。”
“两者的数量并不能比,殿下。”
“哦?”
“服务这片大陆对我来说理所当然,只是像我这样优秀的人,并不能局限于这种短暂的旧时代里,我还有很多想好好见识的东西。”
“卡洛尔,你开始让我想去做‘魂祀’的适应体了。”索菲拉轻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将一缕垂下头发别在了耳后。
“殿下,我认为您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为好。”卡洛尔在自己没注意的情况下,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力的睁开了她像是眯着一样的眼睛。
“哈哈,你真是开不起玩笑,你看,现任的黑噪不还是没找到吗?何况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也是知道的,卡洛尔女士,你能让我在这个短暂的时代里让我觉得你是有用的,对吗?”
索菲拉将双手放在胸口,抬起头,用一种极其渗人的渴求眼神看着。
“殿下,我们的约定我一定会去履行的,这你不必担心。”
一股震耳欲聋的噪音突然从房间的四周围传来。
“很好,哦对了,黑噪的重力术式已经被我完全看懂了,你看,也不是很难嘛。”
一滴色如黄腊的晶莹汗珠从卡洛尔的额头上轻轻滑下,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重力术式存于书籍上的记载量并不多,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少女,虽然是‘黑噪’所有的重力术式的适应体,但竟然能做到没有获得所有重力术式移植的情况下,直接使用这种能力,这让卡洛尔不禁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如果咒剑使这一灵职选择的是这个怪物,那怕是整个地海大陆都会陷入浩劫。
“不用紧张嘛,卡洛尔,你看。”索菲拉笑着说道。
一颗黑色的奇点瞬间出现在了卡洛尔的面前,但只挣扎了几秒钟,便化为了虚无。
在那个瞬间,卡洛尔眼前的空间被尽数折裂扭曲,成为了断层的空间,就像一面出现了裂痕的二维镜面。
下一秒,随着奇点的消失,断层的空间也便重新归于正常。
“成为‘黑噪’,我还差的远呢,最后一步,还是需要你的帮助呀。”索菲拉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继续微笑着看向卡洛尔。
“我知道,殿下,我会...尽快找到卡妮的。”
“那今天,我就先告辞咯。”她轻巧的笑到,慢慢的起身。
“哦对了,下一次瘟疫我安排在了恩卡郡,离王都会有点远,没办法,最近因为阿利亚的关系,王都附近的城镇都戒严得很严重,对你和你的同事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没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要随便使唤我的人,尤其是斯佩蒙奇。”
她微笑着,走向了大门,一股伴随着她的强大的压迫感再一次袭来。
索菲拉打开门,斯佩蒙奇正恭敬的站在门口。
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那个令人恐惧的眼神随即消失,她开心的握住斯佩蒙奇的双手,在卡洛尔眼里,和刚刚那副令人害怕的模样截然不同,就像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一样,有一种天真无邪的纯粹美丽。
“索菲拉,课上得还轻松吗?”金发的少年温柔的问道。
“恩!卡洛尔小姐讲的课听起来简单易懂,毕竟是新月的‘魂祀’嘛。”
“我们赶快回去吧,王城附近最近才发生过的几次瘟疫,这不是值得久留的地方。”
“嗯,我们回家吧。”
斯佩蒙奇郑重的对卡洛尔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跟随着索菲拉而去。
门终于慢慢的关上了。
而卡洛尔的眼神依然停驻在门前,久久不能放松。
“卡洛尔,我应该警告过你了,她是个很危险的人。”
随着空间的不断撕裂,一个身材修长,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身着新月制服的男人在一瞬间从现实的缝隙中出现,站在了卡洛尔面前。
新月里的‘锈时’,查理斯 德莱拉。
“我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的,杀人对你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查理斯,我不能告诉你我这样做的原因,我不希望无辜的生命死去,但是,一场又一场的瘟疫是必须的,现在的地海必须有更多的生命牺牲,而我们没有这种强大的权力和能力,现在也只能依靠她了。”
卡洛尔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
“......”
“卡洛尔,找到蒂娜的位置了,堕枭郡。”
“保护好她,新月的换代现在还不是时候。”
“恩,我继续去找莱恩了。”
“去吧。”
查理斯再次消失在断裂的缝隙后,卡洛尔慢慢起身,然后关上了正呼啸着晚风的窗户。
外面清冷的街道上,斯佩蒙奇正赶着前往行宫的马车,两边巡逻的士兵陆陆续续的不断让出宽阔的道路。
车里的索菲拉,正开心的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天陆,地海,新月,战争,权力,生命。
索菲拉并不觉得这是自己需要在意的东西。
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想永远的留下他的笑容和温度。
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