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奥利古拉的悲伤之雨

作者:亶不聪 更新时间:2018/3/22 0:13:53 字数:5335

库里斯历17年5月19日夜,奥利古拉港口。艾丽莎与可可,还有巴隆尔商会的莫利斯船长,正待在一个小旅馆里。要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的话,那就是……

“啊啊啊啊!可恶啊,我又输了!”艾丽莎扔掉了手上的卡牌大叫道。

“哈哈哈。这下就是我的十连胜了!”莫利斯船长乐呵呵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牌。

“我说,臭女人,你身为魔女不是会占卜吗?难道就不能预测到他的卡牌吗?”可可坐在床边看着他们两个打牌,这时候凑上来问道。

“艾丽莎小姐不是个变戏法的魔术师吗?怎么着,还会占卜吗?”船长问道。

“打牌的时候可不能用魔女的能力来作弊哦。我虽然是魔女,可也是个诚信的人,越是在这种小地方越要注意自己的牌品呢。”艾丽莎自满地说道。

魔女们虽说能够使用不可思议的非科学的力量,但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占卜,因为涉及到尚未发生之事,复杂精微,精通的人少之又少。艾丽莎自称是最强的魔女,但是唯独对占卜是一窍不通。对此赛拉蒂也曾经跟她谈过。

“因为学占卜的话不是要计算星辰运行轨道嘛,我对数学稍微有点不擅长呢。”艾丽莎当时是这么说的,“而且你看,大部分占卜的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的,怎么都说的通,感觉就像是街头算命的骗子一样呢。”

身为占卜师的赛拉蒂当时狠狠地揍了艾丽莎一拳。

回到现实中来。艾丽莎的说辞显然不被可可和莫利斯所接受。后者一边洗牌一边说道:

“艾丽莎小姐还真是风趣呢,一直说自己是魔女魔女什么的。”

“大叔,你这个话倒是说对了,她只不过是个冒充魔女的半吊子乡巴佬而已。”可可在一边煽风点火。

“你这个臭小鬼!有本事你来跟我在牌桌上一决胜负啊!”艾丽莎被激怒了。

“我才不要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呢,我要等爸爸回来。”可可不为所动。莫利斯船长尴尬地笑着圆场:“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艾丽莎小姐,如何,还要继续跟我玩吗?”

“当然!”

时间再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苏海说要去奥利古拉港口的海关管理局找熟人,于是就把艾丽莎和可可留给莫利斯船长照顾。当然,苏海对船长称可可也是自己的女儿。

“你还挺能干的嘛苏先生,这才出来不到一周,你就多了两个女儿了。”

出现在船长面前的可可,穿着看起来朴素却丝毫没有寒碜的衣服,一看就是用高级布料做的。与艾丽莎不同,可可的头发是跟苏海一样的黑色,但是十分的柔顺,披到了肩膀上。她大大的黑眼睛就像是黑夜中的明星。

莫利斯船长看到苏海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女孩,已经见怪不怪了。

“嘛……我也有苦衷呢……船长,奥利古拉似乎被封港了,如果待在这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打算拜托海关的熟人,连夜出海。请你先通知大伙做好准备,等我回来之后就马上启程。”

“知……知道了。”船长回答道。

一个小时过去了,苏海还不见人影。艾丽莎他们在旅馆无聊地消磨时间。

“爸爸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喂,半吊子魔女,你去港口看一下啊!用你的那个什么隐身术!”可可不耐烦地命令艾丽莎道。

“才不要!那边现在可全是教廷的人,就算我用了隐身术,他们也会有办法查到的。我可不想送死。”艾丽莎拒绝了。

“那爸爸就不危险吗?”可可急得快要哭了,“我们三个之前可是被教廷的人都看到了。”

“我和你的身型实在太特别了,而爸爸只是个普通胡渣男,混在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一定不会有事的。”艾丽莎轻松地说道。

艾丽莎其实在苏海走之前偷偷把克里奥娜项链上的一颗珍珠摘下来塞到了苏海的口袋里。这样子不仅能够掌握苏海的行踪,万一有危险的话,还可以用那颗珍珠保命。而且艾丽莎能够使用传送术直接到克里奥娜珍珠的旁边。但是艾丽莎没有说出口。克里奥娜项链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船长被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搞的晕头转向。

“我说,你们白天的时候难道还惹上了教廷吗?”

“因为半吊子魔女把事情给搞砸了。”可可马上回答。

“还不是因为你!”艾丽莎气得发疯。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下开了,艾丽莎马上扔掉牌,准备从胸脯里掏出魔杖。

“是我是我,不要紧张,艾丽莎。”进来的正是苏海。他连连朝着艾丽莎挥手。大家都吁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从胸脯里掏出那根魔杖啊?之前在船上时也是,你从胸脯里掏出一个很大的瓶子出来。难道你的那里有着异次元的空间吗?”

“哦哦……这个嘛……算是服务精神吧。怎么样,爸爸,想摸一摸吗?”艾丽莎笑着说。

船长不理会他们两个的斗嘴,问苏海道:“怎么样,苏先生?”

“嗯,总算是谈妥了。我们下半夜启程。船长,请通知所有船员做好准备。至于船上的乘客就跟他们说我们船出故障了,请他们另外找一条船吧,造成的损失由巴隆尔商会赔偿。”

“好的,苏先生。今天虽然有月亮,但是我傍晚时看到南方的雨云已经压过来了。下半夜正好黑灯瞎火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苏海转向可可说道:“可可,我们要前往维尔福特了,你呢,你有目的地吗?如果你打算回家的话我也可以找个人帮你回利卡湖的。”

“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爸爸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可可抓住苏海的衣服不放。

“好吧……”苏海摸了摸可可的头。

“我都忘了问呢,可可你今年几岁了?”苏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道。

“……我记得是八岁,爸爸。”

“这样啊……艾丽莎是十岁,你们以后就是姐妹了。”苏海笑着说。

“哈哈哈,我现在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爽过,来,好妹妹,叫声姐姐。”艾丽莎乐不可支地说道。

“你个戆大!!”

5月19日下半夜,在奥利古拉的猎杀队支部,英诺森神官正在思考关于之前疑似魔女出现的报告。

“从外貌来看似乎跟加兰纳德的魔女不像,应该是事先变换了容貌。而那种战斗的方式,确实是那个魔女的风格;另外两个人的身份倒是不知道。难道说还有别的魔女?”英诺森神官在思索着。

“打扰了,请问英诺森神官阁下在吗?”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

“王立特别行动小队‘寒鸦’一支队队长坎索普·加西亚(Cunthorpe·Garcia)。”

寒鸦小队?不是调到王都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英诺森神官疑惑地说道:“请进。”

门外闯进一个戴着三角军帽的看起来矮小精干的男人,穿的正是寒鸦小队的制服,而帽徽上绣着两朵秋菊,显示他的军衔是中尉。

在军方,议院,王室和教廷之间游走都游刃有余的寒鸦小队吗?英诺森开口问道:“加西亚队长,我正是神圣天教奥利古拉省的红袍神官英诺森。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是接到阿尔伯特队长的命令,来到奥利古拉协助您剿灭魔女的。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晚到了。”

“是吗?阿尔伯特队长他现在在王都吗?”

“是的。阿尔伯特队长正在协助近卫军处理王都的袭击案件。”

袭击案件吗……英诺森神官此刻也无瑕理会,他跟加西亚说道:“既然是阿尔伯特队长的意思,那么你就随同奥利古拉支队一起行动吧。我们刚好接到了魔女出现在奥利古拉港口的报告。”

“请恕我拒绝,英诺森神官阁下。因为我们这次行动是西莱斯廷大神官授意的,我拥有自由行动的权利。而这次行动是绝密的,到目前为止除了您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寒鸦在这里。”

这是什么话?英诺森突然有点恼怒。他压低了声音阴沉着说道:“既然你们是绝密行动,为什么还特意来向我报告?”

“我只是来提醒一下神官阁下,按照您现在的这种行动部署,恐怕天亮以前魔女们就会逃之夭夭了。”

“我知道魔女可能会使用隐身术逃走,但是教廷这边自然有办法应对。”英诺森冷冷地说。

加西亚朝英诺森欠了欠身,态度十分的谦恭。

“那么,如果说,教廷内部有叛徒呢?”

“什么?!”英诺森吃了一惊。

门外突然又闯进一个男人,穿着跟加西亚一样的制服。他手里还拖着一个满脸血污看上去只剩半条命的人。英诺森认得他,因为在今天早上的欢迎仪式上他也出席了。

是海关管理局的局长。

进入下半夜的奥利古拉港口黑沉沉的显得阴森恐怖。在黑暗中闪烁着十几个火点,是猎杀队的人在巡逻。过了一会儿,出现了另外的火点,是海关的人过来轮换了。又过了一会儿,火点全都熄灭了。

“就是现在!”艾丽莎一行人都偷偷摸摸地溜到码头,上了商船。

此时的月亮已经被大块大块的黑云遮住了,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在暴雨之夜出海可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起锚的时候动作轻一点,所有人不准高声讲话,不准点火。升满帆,动作快点!”船长压低了声音在指挥着众人。

“大叔,你倒是挺娴熟的。看来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呢。”艾丽莎笑着说。

“那可是,身为巴隆尔商会的船长,没有靠大海吃饭的本事可不行啊。当年我走私烟草的时候……”莫利斯船长得意地说道。

“他马上就要升官咯。苏先生答应他做商会的分会长呢。”旁边的船员起哄道。

“克里斯,你小子就等着我走是吧,这样你这个大副就可以当上船长了。”船长冲着那个起哄的人回敬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海和可可走了过来。

“没什么。还好苏先生神通广大,居然连海关管理局的局长都认识,了不起了不起。”船长赞许地说道。

“最坚固的碉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呢。我真想看看教廷那群人的脸色。”艾丽莎得意地说道。

商船很快偷偷驶出了港口。码头上仍是黑漆漆的。

“大概三十分钟后就到达奥利古拉灯塔的位置了,只要过了那里不被发现,我们就算是安全了。”船长跟苏海介绍道。

“啊,下起雨了。”可可摸了摸自己的头。

雨丝开始飘落。可可伸出手来接雨,雨滴顺着手掌的纹路汇聚到手心。

“可可,喜欢下雨吗?”苏海突然问道。

“喜欢。”可可出神地回答道,“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雨水能够冲刷世间一切的罪恶和悲伤。”

“可可,快进去吧,在外面淋雨容易感冒。”

“不要,我想先在雨中待一会。”

“我也喜欢下雨呢,因为下完雨之后森林中就会长满不同口味的蘑菇。”一旁的艾丽莎也兴高采烈地开始学可可用手掌接雨。

“我跟艾丽莎之所以认识也是因为一场暴风雨呢,看起来我们都是跟雨有缘之人。”苏海也回忆道。

“说起来,我的女儿也很喜欢下雨呢。以前经常一下雨就跑到外头玩。但是她身体不好,一淋雨就会感冒。现在她还在老家治病。”莫利斯船长回忆起自己的女儿来。

“还有十分钟经过灯塔!”大副过来报告。

“大叔你的女儿多大了?”艾丽莎问道。

“艾丽莎小姐,跟你一样,今年十岁了。”

“大叔你想她吗?”

“哈哈哈,当然想了。说起来我已经有快两年没有回去看她了。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是否已经跟艾丽莎小姐一样,是个亭亭玉立彬彬有礼的少女了呢?”

可可在一旁插上话:“跟这个臭女人一样就糟了哦,不如说人生还没展开就已经结束了。”

“我的好妹妹,我一直很想问,你对我的这份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艾丽莎冷笑着从胸脯里掏出魔杖来追着可可跑。船长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还有五分钟经过灯塔!”大副报告道。

此时已经可以看见灯塔的模样了。不知道为什么,灯塔没有像往日一样亮灯,浑身笼罩在夜色和雨雾里。

“两位小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奥利古拉了,还请两位等出了海再继续,好吗?”船长和苏海一人一个拉住了可可和艾丽莎。两人还不罢休的冲着对方喷口水。

“两位真是太有趣了。真想把你们介绍给我的女儿认识啊。她一定会为有着如此优秀的朋友而高兴的。”

“嗯,我也好想跟大叔你的孩子做朋友。”可可回答道。

“身为优秀的天才魔女,想要跟我交上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少也要两个利佩利亚银币哦。”

“艾丽莎,你也太贪财了。”苏海叹气道。

“还有一分钟!”

“哈哈哈。能跟艾丽莎小姐做朋友,花十个利佩利亚银币都值得。”船长乐呵呵地说。

灯塔的灯突然打开了,而且是冲着艾丽莎他们的方向。耀眼的白光霎那笼罩了整艘船,让人感觉像是在白天。

艾丽莎被这突如其来的闪光照射得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啾!

风中好像传来了呼啸声。艾丽莎下意识地操纵起魔杖。

啾!啾!啾!

跟着又是三声。

雨开始下大,从雨丝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珠。

艾丽莎慢慢恢复了视觉。

她环顾四周。苏海躺在地上痛叫着。可可发呆一般的站在原地。船长站在她的旁边。

“你鬼叫个毛啊,有我给你的救命符,哪怕山崩下来都没事!”艾丽莎稍微看了下苏海的伤势便不耐烦地踹了踹苏海。苏海的上衣心脏位置被打破了个洞,但是身上并没有伤口。看起来应该是艾丽莎之前塞给他的珍珠起作用了。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艾丽莎从刚才的风声判断出来袭击的方向应该是来自灯塔。

诶?

莫利斯船长?

你怎么不动了,你的胸口,好像有东西咕咚咕咚地冒出来哦?是血吗?是血吧?!

莫利斯船长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既有惊异也有恐惧。他的胸口跟苏海一样的心脏位置,从前往后穿了个窟窿。而跟苏海不一样的是,现在这个窟窿正往外不断地冒着血泡。

“大叔!!!”艾丽莎悲鸣道。

船长应声倒下。

船员们从闪光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了船上的异变。

“船长!!!”

“莫利斯船长!!!”

“快去叫船医来!!!”

可可呆呆地看着倒下的船长。有什么东西流到她这边来了。是红色的,温暖的液体。

原来如此,又是……那个血之世界吗……

活下去,可可,你背负了我们所有人的思念,一定要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可发出了惨叫,晕倒过去。

怎么办,还没有醒,要不要做个人工呼吸?

…………黑暗。

什么啊,原来不是魔女而是魔术师啊,你变的戏法还真有趣。

…………无尽的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哈哈哈。这下就是我的十连胜了。

…………有什么从心底的最深处开始涌现。

身为巴隆尔商会的船长,没有靠大海吃饭的本事可不行啊。

…………是压抑许久的愤怒,自从十七年前一直藏着没有爆发过一次。

说起来,我的女儿也很喜欢下雨呢。

…………而现在,再也抑制不住,如同火山的喷发一样不可阻挡。

能跟艾丽莎小姐做朋友,花十个利佩利亚银币都值得。

…………愤怒化作怒吼,从嘴里喷薄而出,回荡在天地之间。

“你们竟敢!竟敢!!对大叔下手!!!”

咻的一声,闪电银蛇飞过。奥利古拉现在正在下着大雨,仿佛想要用这雨来冲刷世间一切的罪恶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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