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The Girl’s Crisis of Expelling
第9话 Episode 9
“紫鸢尾公主?!”
兰蓓儿和墨莉都转头望着薇诺娜,惊愕不已。
发凉的手指,颤若蝉翼,却又在不知觉中,抓住胸前的银质鸢尾花挂饰,薇诺娜站起身,漾动额前的发丝,如林窸窣。
“很抱歉,施泰德上尉。”
她绷紧手中的魔杖,声音低沉得宛若沿着玻璃一路蔓延的冰花,
“你认错人了。早在八年前的那个雨夜,紫鸢尾公主就死了,和她的母亲一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幽灵,一个名叫薇诺娜.诺塔的复仇亡魂。”
“哦?有意思。”
施泰德整理着胸前的绶带,戴紧手套,俨然即将在阅兵场上被公主检阅的将军,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来超度下这个亡灵?你那流着肮脏血液的母亲,想必也很乐意失散多年的女儿过去和她一起团聚吧。”
他按着剑柄,缓缓抽出腰间的利刃。缀着紫色水晶的魔剑一如毒蛇潜行,从剑鞘中嘶嘶滑出。女孩的心弦猛然收紧,攥着魔杖的手也颤动起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魔杖,将同伴们挡在身后,手臂若雪凤振翅般轻柔展开。这是璃曼珠校长和蔷薇十字会的老师们亲手教给她的魔法迎击阵势,是女孩无数个日日夜夜椎心泣血凝作的苦涩结晶。
她明白自己的命,是用无数未名者的血,一秒一瞬,一骨一尸,等价交换。
可魔剑完全抽出来的一刻,冰寒的剑刃宛若蚀日之翳,瞬间夺去女孩所有赖以支撑的力量。薇诺娜无力地倒在地上,胸口早已愈合的剑伤此刻却像复活的猛兽,疯狂撕咬着女孩痛苦痉挛的心房,肝肠寸断。魔杖掉落到一边,薇诺娜瞪大黯如寂灭的蓝瞳,死死按住胸口,辗转挣扎。
施泰德冷笑一声,拎着寒光毕露的魔剑踱步到薇诺娜面前,靴尖轻轻挑起她面色苍白的脸颊,
“这么多年了,公主殿下,你还是软弱得这样无可救药,和被人捏住喉管的金丝雀没什么两样。魔法于你,不过是一件华而不实的礼裙,自以为光彩照人,到头来只是将你撂倒在地的累赘罢了。”
薇诺娜抽搐着,牙齿深深嵌入嘴唇。复仇的烈焰有如岩浆喷涌般疯狂舔舐着她的心脏。如果有可能,她想即刻间就翻身跃起,用最恶毒的魔咒将这个世上所有的折磨统统施加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可旧伤翻涌起的剧痛就像无数条小般在全身各处撕咬啮啃,斑驳的汗水从女孩的前额侧颜浸染而出,似泪鸣泣。
施泰德眯起眼睛,闪烁着寒光的魔剑在女孩身上,渐然抬起。
眼看同伴被施泰德挟持住,墨莉的内心也掀起阵阵惊澜。表面上保持镇定的她小心计算着施法相救的利害,却在看到周围骑警们黑压压的枪口后,无奈放弃。
再怎么说也只是二年级的修习魔女,她不能保证自己在救下薇诺娜的时候,能够在周围骑警们密集的枪弹中,全身而退。
“孩子,要怪,就怪让你生在这个家族的神吧。”
施泰德低语一句,手中高举的剑刃,就要凌厉劈下,眼角余光却瞟到一抹袭来的紫光。他立刻撤去剑锋,飞速转身,想用手臂上捆绑的魔盾抵挡咒语。没想到那抹紫光飞到一半就像没吃饱饭一样,软绵绵地掉到地上,随风消散。
“呀呀呀,看招大柠檬!!”
见攻击没有奏效,银发飘扬的少女像大扫除的女仆一样挥舞着开衩的扫帚,咿呀乱叫着冲向施泰德,一副醉醺醺的歪斜模样。施泰德目光一横,侧旋的身子如伞开合,带动起的飞腿狠狠地踹在兰蓓儿身上,将她踢翻在薇诺娜身边。
“真是落魄啊,公主殿下。”
他拍拍手,鼻腔中哼出嘲讽般的不屑,
“现在的你,已经流落到要用疯子来当杂役的地步了么?”
遭到重击的小腹震荡起撕裂般的剧痛,兰蓓儿却咬住牙,爬到薇诺娜身边,摇晃着,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女孩,
“蓓儿… …”
薇诺娜勉强睁大眼睛,向着不顾一切的少女,惊恐摇头。
“呜呜… …同样是光溜溜的脑袋… …为什么大叔你… …就不能像柠檬一样…
…乖乖呆着不动呢?”
兰蓓儿揉着翻涌不停的肚子,两只眼一睁一闭地呜呼抗议。
施泰德的眼睛突然闪烁过刀锋淬火般的光芒,腾出的空手如鹰爪捕食般牢牢钳住兰蓓儿的下颚,将她从地面上粗野提起,
“没想到你堕落到了如此的地步,公主殿下,竟然开始依赖雪妖的力量了?”
收缩的瞳孔宛若磨刀霍霍的石台,施泰德冷眼打量着抓在手中的少女,仿佛嗜血的刽子手舔着刀尖上的血迹。
“放开蓓儿… …施泰德!!”
薇诺娜颤颤巍巍地从地上坐起,眉弓横立,
“不要侮辱我的朋友… …她是最高贵的人类女孩,你们这些… …看门狗… …没有资格这样碰她!!”
“不得不说,有些雪妖很会隐藏自己。十七年前和魔皇的战争中,就有大量的雪妖化装成人类,渗透到我们中间,给圣王陛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你说,公主殿下,我给你这小伙伴上点酷刑,断个小胳膊小腿之类的,她会不会就露出马脚了呢?”
施泰德转着脑袋,颈部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你也知道的,公主殿下,直到现在,雪妖也是人类种族的死敌。被发现和雪妖有染,就算是璃曼珠那老妖婆,恐怕也包庇不了你了。”
“唔唔… …好痛…
…大柠檬快放开人家啊… …”
脸蛋被男人利爪般的手指掐得红肿起来,兰蓓儿发出阵阵哀嚎。
“那么从最简单的折磨开始吧… …”
施泰德的脸上露出吊诡的笑容。腾出一只手,他扯下手套,对着少女的脸颊来回就是两耳光,噼啪作响。
兰蓓儿怔住了,翠绿的瞳孔高光摇曳,渐渐充盈起的泪影,如澜晃动。
这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挨打。以前,淘气如她,偷尝了爸爸杯子里的啤酒,醉醺醺地将家里酒窖的瓶瓶罐罐砸个稀烂,暴跳如雷的爸爸也只是将她压在腿上,象征性地往小屁股拍几下。事后妈妈还会心疼地把她拉到房间里,给她并不十分红肿的臀部小心上药。
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将手中所有的力道都狠狠发泄在了少女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楚如同荆棘般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一路针扎。少女很困惑,为什么这个和她素昧平生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狠毒地对待她,就像两个人从十八代起就结下了深入骨髓的仇怨。
施泰德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体味痛苦。转瞬间,扇她耳光的那只手就已握住一把银亮的小匕首,像搅拌咖啡的汤匙,在她胸口来回晃悠,
“你说,公主殿下,我把这把刀子扎到你小伙伴的手上,会不会让她现出原形呢?放心好了,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死掉,刀子上加了愈合咒,可以一边撕裂肉体的同时,一边治愈肌体,不过,我很怀疑这丫头能不能撑过第一轮放血。”
“施泰德,住手!!所有的一切和蓓儿没有半点关系,把我带回去吧… …皇兄要怎么处置……随他的便!!”
薇诺娜面无血色,破碎的声音中,半是哀求。
施泰德并不理会苦苦祈求的女孩,晃眼的刀尖旋转半圈,很快就要冲着兰蓓儿的手臂猛扎下去,又一道紫光从街道的阴影处飞速袭来,直奔人高马大的骑警队长。
“我说你们要上就一起上,老是一个个弱不禁风地就过来送死真的让人很头疼。”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右臂上的魔法护盾。
可这次,紫光并没减速。冲入骑警们的包围圈后,光芒分化成两束呼啸作响的利剑,宛若流星飞渡般扑向施泰德。意识到情况的紧急,他匆忙松开少女,将右臂的盾牌展开成半人高的巨盾,牢牢护住身体。两束紫光冲撞到施泰德的盾牌上,发出巨钟震荡般的轰然巨响。
手臂上被皇家法师团给予了重重防护的盾牌像摔在地上的饼干般,四分五裂,施泰德被紫光冲撞的力量击飞,再重重落回地面,青砖铺就的道路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不用皇家骑警队亲自出动,你若想见雪妖,我愿随时登临拜访。”
银发飘扬的身影恍若夜色弥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渐然浮现,
“只是,若有下次,恐怕得让这个愚蠢的国家,为你陪葬了。”
蓝色斗篷笼罩的身姿在雾气中影影绰绰,狐耳茸尾的少年手握短笛款款步来,若琴音缥缈。
“流枫老师?!”
兰蓓儿和薇诺娜望着突然出现的教务长,目瞪口呆。
倘若你和流枫并不相识,或者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一定会认为眼前这个清瘦如影,而又银丝飘然的男子会是一个姑娘。俊秀容颜宛若雪花擦洗,冰雕似的五官标致有型,却又不失瓷器温润般的曲线柔婉,两缕垂髫低垂鬓间,恰似春柳拂波。玉玺般的瞳孔仿佛在降生的那一刻,就饱含了深秋所有的颜色,落叶飘散,雏菊零落,乃至秋阳如血,都能在这双眼睛里找到同样的苍黄与深沉。
巫师帽的尖顶饰着几片红黄渐变的凤凰尾翎,三角形的尖耳像竹笋般,从帽檐探出。耳尖和内耳处还生着黑色的绒毛。垂肩银发用黑蓝绸带细致扎束,钴蓝色的防风斗篷直垂腿间,衣领用蓝色丝巾轻轻系好。斗篷中探出的白色茸尾饱满多毛,尾身上还流泻着蜂蜜溢出般的柔顺光泽,只是尾尖处有一簇小小的黑毛,仿佛毛笔尖润上的一滴墨汁,由同样玲珑的丝带,轻轻扎住。
黑色半指手套,两把被皮带牢牢捆在腰间的颀长剑鞘,挂在腿上皮套里的小型魔导书以及过膝的漆色高筒马克靴,唯有这些特征在提醒着你,眼前这个姑娘似的少年随时可能反手一个锁喉咒,把你掀翻在地,这辈子再也别想爬起来。
周围的骑警们纷纷瞄准流枫,可少年只是扶了扶巫师帽的帽檐,人们手中的枪管就开始自卷曲,打结,变作一支支头大身小的插花。
“你、你是什么人?”
施泰德的身子被长剑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蔷薇十字会副会长,圣蒂斯安娜理论魔法学教师,月隐.流枫参上。”
流枫缓步走到薇诺娜身边,斗篷上的“血染荆棘”胸章,如焰灼目,
“另外,请不要把雪妖和低贱的人类混为一谈,以免招致不测。这是一个雪妖除籍者的忠告。”
他侧目瞟了一眼还在流血的兰蓓儿,黄金般的眼眸微微眯起,
“那么,就到这里吧。”
少年收起短笛,抬起手,钉住施泰德的两把长剑从地上弹跳而起,飞回到他腰身上两把交叉的剑鞘中。被缚已久的骑警队长松了口气,刚想活动活动筋骨,眼前却闪烁过一道疾风般的白光,回过神,流枫已经冲到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