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话 Episode 21
“什么鬼东西?!”
酒糟鼻右手一抖,飘烟的火铳险些摔在地上。毕竟在这样偏远的边境小镇,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可不是常客。
“人、人家才不是什么东西呢!”
兰蓓儿跺起双脚,粉颜涨红。
人群中传来哄笑声,少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慌忙补救,
“不是那个意思了啦,我、我当然是个东西的说… …诶诶,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呀!!”
“玩闹到此为止,魔女小姐。”
暼到少女衣领上的飞天扫帚徽章,酒糟鼻微微一愣,清了清嗓子,
“识相的话就滚一边去,别妨碍公务!”
“可她刚才明明在争辩呀… …没有证据,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这小姑娘年纪还那么小,还只是个孩子啊… …”
兰蓓儿据理力争,伸出手,护住裙裾边的小狐娘。
“证据?”
喉咙中滚动起蝙蝠嘶鸣般的怪笑,酒糟鼻背起手,缓步逼近,
“雪妖,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么?!”
心跳如弓弦惊鸣,少女屏住鼻息,仍不肯挪开半步,
“不管怎样,我不相信,这样娇小的女孩子会是伤害别人的凶手!”
“随你怎么想。”
酒糟鼻敛去笑容,横眉冷对,
“她们打娘胎里出来就是沾血的刽子手,毛都没落干净就能用妖术烧掉一整座的村庄… …这些小妖怪一日不除,人类就永无安宁之日。”
“至少,这孩子是无辜的啊!”
兰蓓儿咬紧牙,像护崽的母狐狸一样,丝毫不肯放松。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酒糟鼻一挥手,身边的宪兵们立刻向少女持枪逼近。
“别别过来呀!”
少女冷汗直冒,双腿打起架来,像暴雪中的柴扉,
“你们再上前一步,我… …我就把你们全变成小狗!汪汪叫的那种!蓓儿、蓓儿可是超认真的!!”
宪兵们相视一笑,反而加快了进逼的步伐。枪口刺刀溅落银光寒凉,明晃晃地映入少女眼眸,似雾凇摇颤。
耳边有了“窸窣”的拂动声,低下头,小狐娘紧紧贴在她的小腿,拉着少女的裙子,颤颤巍巍地挡住半边脸庞。
心跳泛起连片的波澜,少女睁大眼,春水明眸温润开融融的高光。
军人们的刺刀尖就要碰到鼻子尖,兰蓓儿咬着牙,挥舞魔杖:
“岩遁——幻化!!”
她挥臂尽力甩出魔咒,金黄的焰火有如流星飞窜,从魔杖尖飞向宪兵,却不知怎么拐了个弯,原路飞回。
“呀呀呀!”
兰蓓儿大吃一惊,可来不及闪避,她被自己发出的魔咒击中,在地上连滚几圈,脑袋长出尖尖的狗耳朵。
宪兵们愣了一下,围在少女身边捧腹大笑。
绯红的脸颊如云晕染,兰蓓儿奋力争辩,从嘴巴里蹦出的却是一连串的狗叫。
“汪汪,汪汪汪!”(“这、这只是个意外!意外啦!!”)
连绵起伏的笑声好似蜂拥迭起的浪潮,很快在围观民众间蔓延开来。人们挎着菜篮,甚至抱起孩子,推搡着,争相挤到前排来一睹少女的狼狈模样。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呜呜!别看呀… …再看… …蓓儿就嫁不出了… …”)
兰蓓儿捂脸趴到在地,一条亮棕狗尾从裙间细长探出,跟随少女撅起的屁股一起左右摇摆。
众人嬉笑间,一只信鸽落在酒糟鼻的手臂。从竹筒中取出便条,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小狐娘呆呆望着万分忸怩的少女,伸出手,刚想去抚摸她的银发,两位宪兵突然从背后袭来,架住她的双臂就往马车上拖。
“今天算你这小崽子走运,议长大人要亲自对你提审。”
酒糟鼻把便条撕成碎片,丢在风中,
“带走!!”
宪兵们嘲讽地回望一眼在地上辗转翻滚的少女,架着小狐娘就往马车上拽。不料兰蓓儿突然压低目光,像抢食的小疯狗般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其中一人身上,照着他肩膀狠狠咬下,
“汪汪——!汪——!”
被咬的宪兵痛得大声惨叫,酒糟鼻慌忙赶到部下身边,一枪托把少女从宪兵身上砸下去。
“要不看你是魔女,回头把你一起关到大牢里去!!”
按照宪兵队以往的行事风格,碰上这么干扰公务的主儿,早就和犯人一起被绑到监狱里大刑伺候了。不过谁知道魔女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疯子?回头要是变出条巨龙把宪兵总部拆了,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上面砍。
少女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宪兵们绑走小狐娘,渐行渐远。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宛如一张细密的渔网,纷繁纠缠于心。
不知为何,小狐娘的眼睛总让她想起菲儿的目光。如果菲儿也被这样粗暴地伤害,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软弱吗?想让周围的人们都能由衷得感到幸福,可她这双纤细的手,竟然无助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托举起这孩子眼神中寄寓的希望?
留下的宪兵开始驱散围观民众,广场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不过还是有几个好事之徒偷偷留了下来,趁宪兵巡逻到广场的另一边,把少女团团包围。
“臭**,竟然帮雪妖说话,老子看你是脑袋坏了吧!”
这几个无业游民样的青年卷起袖子,在少女周围摩拳擦掌。
“嘿,你瞧,这臭丫头的头发也是白色的,跟他妈掉到面粉堆里去了一样!”
“这么卖力地给雪妖说话,不会是那家伙的同伙吧,我听说,有的雪妖很擅长伪装成人类,混迹在我们中间,就是为了趁某个人不注意,靠近他,好吸干他的血!!”
“汪汪!!汪汪汪汪!!”
(“哎呀呀!没羞没臊地说些什么呢!快让人家走啦!”)
兰蓓儿四肢伏地,焦急地左顾右盼,青年们哄笑起来,反倒将她围得更紧。
“我听人讲,雪妖再怎么伪装,屁股的尾巴是甩不掉的,不如咱们把这丫头弄到个没人的地方,捆起来好好瞅瞅,要是真逮到了雪妖,哥儿几个还不被重重奖赏!”
“可这丫头是魔女,万一她用魔法… …”
“就凭这半吊子的魔法?”
为首的青年在胸前叉起手,鼻腔中轻蔑地哼出一声,
“她不把自己鼻子弄没就谢天谢地了——我说小妞儿,跟哥几个走吧?”
他俯下身子,冲着少女阴阳怪气地开口。
兰蓓儿哆嗦着,伸手想去找魔杖,半天没摸到,一抬头,发现青年的同伙捡起了魔杖,戳到她脸蛋上。
“汪汪汪!!”
(“快还给人家啦!!”)
“这小棍子不错,正好拿回去烤肉串。”
少女羞愤交加,摇晃着直起身子,想抢回魔杖,不料被青年一手牢牢抓住手腕,
“别挣扎了,你这流着肮脏血液的小妖精。”
他狞笑着,伸手就要去摸少女痉挛不止的脸蛋,不想从背后突然探出一只粗壮大手,铁夹般牢牢钳住他的肩膀,
“把你的臭爪子拿开,混账东西。”
“你是什么人?”
漫不经心地转头,青年却被一张紧绷着野性线条的粗犷大脸彻底吓呆,
“这姑娘她爹。”
不待青年回应,约翰斯.布伦特的钢铁巨拳就狠狠锤击到他的脸上,强大的冲击力石破天惊,毫不留情地把青年抡翻在旁。
同伴们见状,纷纷扳着手指关节,像鬣狗一般围攻上来,约翰斯并不慌张,这个身形粗短的庄稼汉毛发稠密,浓眉竖立,俨然一只暴怒的黑熊。只见他的双手像猛虎下山般飞窜而出,逮住两个小青年的衣领就往前拖,将他们夹在腋下,高高举起,像风车般飞速旋转起来,将围攻上前的同伙们扫翻在地。
最后,他像丢空酒桶似地,把两个家伙往半空中一抛,拍拍手,在叫唤不止的青年间叉手屹立,
“滚!!!!”
他发出雄狮捍卫领地般的咆哮。小青年们被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姐姐!!”
安妮从父亲身后跑出,坐在兰蓓儿身边,紧紧抱住她,
“你没事吧!!刚刚你站出来时,我就去找爸爸了,想着他在宪兵队有熟人,可以帮你说说话。谢天谢地,在威尔斯男爵的酒窖里找到了爸爸,没想到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
“汪汪!!汪汪汪!!”
(“安妮!!姐姐爱死你了!!”)
“咦,姐姐,你怎么了?”
安妮惊愕地抬起头,疑惑不已,
“是惊吓过度了吗?”
“汪汪汪!!”
(“不是啦!!”)
不顾少女拼命制止,安妮直起身,强行扳开兰蓓儿抱着脑袋的手,毛茸茸的狗耳朵在银发间竖立起来,
“汪!”
(“好过分安妮… …呜呜… …”)
“得,我看她是变戏法把自己变进去了。”
约翰斯踱步到女儿身边,双眸睥睨,阳光沿着亮同铜色的皮肤流泻而下。
“汪汪!!”
(“爹爹!!”)
兰蓓儿乐开了花,从地上弹跳而起,抱着父亲的脖子,像和主人亲近的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起父亲的脸颊。
“要命,这幺女脑袋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