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话 无法回头的命运
Episode 110 the Destiney
“哎哎,你听说了吗,夏楠语要退学了!对对,就是中文的那个系花!”
在理论力学的课间,萧桐无意间听到前排女生的闲聊。胸口犹如被挨上一记闷拳,他连忙抄起笔记本,装作补笔记的模样挪到前排座位。
“不会吧?人家夏楠语可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连年都拿学业一等奖学金,还得过国奖呢。要是那样的学霸都会退学,咱们这些菜鸡还不得滚回去重读幼儿园?”
“不是成绩的原因,是她自己主动去退的学。我男票不是中文的嘛,他说好像是一个大老板要娶她,准备让她在家安心做贤妻良母了呢。”
“诶诶,开玩笑的吧?夏楠语可是咱们蓟大出了名的冰美人,就连那些从头到脚都在闪闪发光的清北才子们都搞不定。她肯屈尊嫁给一个土老板?还是以牺牲学业的代价?”
“哎,你别说,这老板可不一般。我闺蜜正好就住夏楠语隔壁宿舍,有天她在走廊上听到夏楠语在偷偷打电话说这件事。结果你们猜她的未婚夫是谁?就是宏发集团的老板啊!整个华北的物流都快被宏发做垄断了,听说那老板还在海外有很多别墅,真是羡慕死了!!”
“唉,果然生得漂亮才是女人最大的优势啊。夏楠语这么年轻就可以开始享福了,我也好想嫁个有钱人啊… …你们看看我那不争气的男票,女生节居然连送支Dior的口红给我都要磨叽半天,跟着他窝囊真是窝囊成什么样子了… …”
… …
偷听完女生们的对话,萧桐下半节的理论力学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下课铃一响,他就握紧手机冲到楼道,拨打起夏楠语的电话。
第一次,没有拨通,听筒里传来占线的提示音,像火车即将离站前的最后广播;
第二次,漫长的等待后,电话那头传来接通的按键声,却又在转瞬之间,被突然挂断,占线的蜂鸣声,像火车消失在雾里的汽笛。
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楼道里,萧桐等了一会儿,犹豫片刻,继续拨打起夏楠语的号码。出乎他的意料,这次,电话被很快接通,听筒里传来女神清澈的嗓音:
“喂?”
“喂!楠语,是我,萧桐!!”
他激动地一跺脚,楼道里回荡起心跳般的震颤。
“我知道。”
“你现在… …方便打电话吗?”
“你说。”
攥紧裤边,萧桐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夏楠语。
“这是谣言吧楠语?上次你不是说了吗,要和你的父亲抗争到底… …可是为什么,现在… …”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男孩握紧手机,像石雕一样死死焊在楼梯。走廊里回荡着学生们放学后的说笑,而听筒那边也传来背景音乐的悠扬,唯有举着电话的两人同时噤声,仿佛北极点淹没在冬至日的无边永夜。
“对不起,萧桐。”
电话那头传来纤长的吸气声,
“应该,和你好好告别的。但接我的人,已经到楼下了。”
“可是楠语,为什么要屈服于他?你还有这么多朋友同学,大家一起想办法不好吗?”
“谢谢你,萧桐。但我必须得走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夏楠语原本冷傲如霜的声线却在此刻黯淡下来,像极了晕染在四月烟雨里的丝绸。
“有什么难关你就说出来啊,楠语,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的!!”
男孩有些着急了,扶着窗户大喊起来。
“那你能帮我母亲支付每个月上万元的治疗费吗?!你能在北京找一个我们母女俩的容身之所吗?你做得到么?!”
夏楠语也不可避免地爆发,尖锐的诘问如刀片一样划破男孩的耳膜。但在忽然间,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控制住发颤的嗓音,
“对不起,萧桐… …是我太激动了… …这本是我们母女俩的事,你上次帮到那种地步,我已经很感激了… …”
“但、但是,楠语,至少要有个离开的理由吧?”
话筒那边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伴随着一声幽咽般的叹息,夏楠语朱砂般的声线在萧桐耳边缓缓濡染起来,
“上次你都看到了,我母亲的心病迟迟不见好转,住在医院里,每个月都要花去大笔的费用。我自己一个人自然是无法承担这笔支出的。以前,有一家慈善组织一直在资助我们母女俩,支付了我母亲绝大部分的生活和治疗费用。可前几天,直到夏天海警告我说要终止这笔资助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组织,一直都是挂在天海集团名头下的。”
她停了停,萧桐听见纸巾摩挲的“沙沙”声,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还威胁说如果我不嫁给宏发集团的总裁,就要我偿还以前资助的所有费用。我当时也是太冲动,没有和那个组织签订协议就答应了资助,现在夏天海完全可以把那笔费用当成借款,去法院起诉我们母女。”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楠语?他好歹是你的父亲,怎么能干出如此禽兽的事情?”
“你要明白,萧桐,我不是他唯一的女儿。那个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早就留下了一堆野种,从一开始夏天海就算计好了。”
夏楠语的叹息隔着话筒冲击着男孩的耳膜,仿佛连他的手机也开始微微颤抖,
“真的对不起了… …但我不能… …抛下我的母亲… …她一个人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你是个很好的男孩,萧桐,就是――算了,有缘再见吧… …”
不等萧桐回答,对方中止了通话。
电话挂断的信号声像老屋的钟摆,在萧桐面前空洞而无神地摇摆着,恍恍似梦。手机从掌心里无力地滑落下来,在地面上摔出声响,如同故人的跫音消失在渐远的深秋。
正如夏楠语说的那样,他能做得了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去和商界巨头硬碰硬?真是可笑至极… …
是啊,正如江子文说的那样,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守护一个人,无论是蓓儿… …不,兰蓓儿,还是夏楠语… …
可是… …即便是这样… …我还是想… …
咬咬牙,萧桐强打起精神,捡起手机,翻找起以前江子文发给他的一份通讯录。
与此同时,在蓟潭大学东门的枫糖小镇,兰蓓儿正忙着给一位客人端上刚刚做好的咖啡:
“这位客人,您的芮丝翠朵做好了,请慢用~”
抱着托盘,她向顾客微微一鞠躬。
“等等,蓓儿小姐,你眼睛怎么了?看上去红红的,黑眼圈也挺重的,是没休息好吗?”
少女这才抬起头,发现是店里的常客,一位总是抱着厚厚一摞书到店里钻研的年轻男老师。
“是嘛?果然蓓儿不应该晚上悄悄溜到厨房去偷吃甜甜圈呢,诶嘿、诶嘿嘿… …”
她强打起笑意,一缕银丝无力地耷拉到鬓角。
“不管怎么说,在这家店里你才是最需要休息好的人。毕竟大部分的顾客,可都是冲着蓓儿小姐的笑容来的。”
处理完前台的订单,兰蓓儿抽空来到后厨的梳妆镜前,这才发现她已经快认不出自己了。翡翠色的眼眸像风吹雨打后浮萍,破碎而红肿;柔嫩的唇瓣也粉一块,紫一块,原来她早上根本就没把口红涂抹开;就连那头月光润色的漂亮银发也不再柔顺,像沙漠里的枯草般干燥而起杈;戴歪的领花,扣错的衣扣以及起皱的黑丝袜,兰蓓儿眼前的自己,陌生得让人害怕。
自从上次听到江子文带来的消息后,少女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照过镜子了。整晚整晚的失眠、啜泣和噩梦像吸血鬼一样偷走了少女所有的活泼和笑容。现在的兰蓓儿,每天化妆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往脸上随便抹抹,每天只咽得下一点稀粥,甚至连最爱的甜食也吃不下去了。
“蓓儿… …蓓儿不能这个样子呀… …”
拍拍侧颜,她使劲拧了拧自己的脸蛋,
“大家… …都是冲着蓓儿的笑容来的… …如果不能怀着甜蜜的心情给客人们呈上一杯杯香醇的咖啡… …就没办法让大家都幸福起来了… …”
“所以,快笑起来呀蓓儿,别这样消沉下去了… …快笑起来呀… …”
少女用力捏着嘴角,想挤出一丝笑意,却不料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积聚起来,模糊镜子里那个暗中啜泣的自己。
“小兰,你在这儿!”
房门被突然推开,店主林霏走进后厨。
“对、对不起,店长大人… …蓓儿这就回去。”
抹着眼睛,兰蓓儿刚想溜出房门,林霏一伸手,轻轻拉住了她,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也没客人。我倒是想问你几句话。”
“嗯嗯?”
“小兰,你这几天状态挺不对啊。是不是遇到――”
“非、非常抱歉,店长大人,我一定会努力做好这份工作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叹口气,林霏把手搭在少女肩头,搂住了她,
“你这孩子,要说傻吧,心思比那毛衣上的针脚还要细密;要说精明吧,却又善良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明明这样的姑娘才应该得到最精心的呵护,而事实却是,这样的姑娘,往往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
“店长大人… …”
“详情我也不便多问了。小兰,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只给你一句忠告:爱情吧,也就那么回事,饮食男女,柴米油盐,仅此而已。不必过多纠结于一个人,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就行。”
十指交绕到一起不断揉搓,兰蓓儿低下头,两只小皮鞋在脚下不停碰头。林霏梳理着少女的银发,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铃铛清越的摇曳声,又有客人进来了。
“无论怎么样,努力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吧!你的林霏姐永远是小兰的坚强后盾!”
搂着少女的纤腰,林霏把兰蓓儿带回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