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魔女与恋爱玛奇朵
番外篇 幸福起点站
第一章 初雪祝福的孩子(1)
Chapter 1 the selected girl whose Destiny has been changed
倘若时间能像流川般溯逆回之,苏珞衣一定会在带着襁褓中的兰蓓儿逃离家乡时,避开那座名叫“古德堡”的小村子。
那是萃琉璃最黑暗的一个深冬,魔皇残党的业火还在大陆的各处熊熊燃烧。这位年轻的母亲将尚在哺乳中的女儿裹在怀里,和潮水般的乱民一起离开了羽灵王国的心脏。流亡途中,她目睹了鬼影教团的余孽像风暴般席卷过饿殍遍地的村庄,也看到了穷凶极恶的流寇如狼群般将满载难民的马车队分食殆尽。废墟边的枯枝上,烧成焦炭的尸骸似一段段朽木般晃荡寒风;驿道两侧,妇孺孩童匆匆遗弃的篮筐和玩偶被慌不择路的车轮碾压成泥,在飘飞的灰烬渐然沉入土中。
面对满目疮痍的萃琉璃,身为救济过这片大地的圣女,苏珞衣却也只能在掩面而泣的同时,选择匆匆地离去。她是雪妖,和无数狐耳茸尾的同胞一样,在萃琉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更何况现在,她的生命已经在死神的吹拂下拉长成缕缕的轻烟,唯有怀中那抔跃动着的小小心跳,续接起这位雪妖女子最后的苟延残喘。
不久前,在那场与鬼影教团的最终对决中,苏珞衣站在蔷薇十字会的一方,为击败魔皇立下汗马功劳,却也因此身负重伤。她的雪妖身份也就此暴露。为了保护出生不久的女儿,她悄然离开了深爱的丈夫,用破烂的长袍笼住银发和孩子,暗自潜逃出城。
驿道上的寒风愈加猛烈,怀中孩子发出阵阵啼哭,苏珞衣连忙抱着女儿躲入一片桦树林。
“蓓儿乖~妈妈就在这儿。”
抚摸着女儿洇润的小额头,苏珞衣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妈妈马上就带你回家了,马上就到。”
把女儿抱在胸脯边,苏珞衣开始给孩子喂奶。她知道女儿太饿了,这个圆圆润润的小女婴就像刚刚熬过伏旱天的禾苗一样,迫切需要大量乳汁的灌溉。可出逃也有些时日了,母女俩来到人迹罕至的羽灵西南地区,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已消耗殆尽。现在,苏珞衣自己也是空着肚子,咬紧牙关,努力供给起女儿的口粮。
她拼尽全力,勉强润湿女儿的嘴唇。但这杯水车薪的灌溉却让孩子哭得更厉害了。苏珞衣担心哭闹声招来魔物,只得在女儿前额上划上一个法阵,让她陷入昏睡。
“对不起,蓓儿,对不起… …”
苏珞衣将女儿紧紧搂在胸前,红枫似的眼眸泛起泪光,
“妈妈,一直想创造一个不再有人哭泣的世界… …可是现在,她却连安抚下自己的女儿也做不到… …”
怀里的小雪球在胸口柔软地起伏着,苏珞衣不禁屏住呼吸,细细端详起臂弯里的女儿。和所有刚出生的雪妖一样,小蓓儿的脑袋顶已经萌生出一层浅浅的雪绒,两只毛球似的小茸耳害羞地躲在两侧。也许是妈妈的法力太过衰弱的缘故,她睡得不是太熟,惺忪的迷眸间乍泄出蓊郁的绿意,仿佛那是一对天然雕饰的玉润翡翠。
迷离中,小蓓儿竟然抓住母亲的手指,像松鼠抱着坚果一样,放在嘴里用力吸吮起来。粉嫩的唇瓣咂吧出细密的气泡声,她咧开嘴,口水像溃堤的洪水般倾泻在母亲的衣袖上。
“真调皮,女孩子吃太多可是会长胖的喔~”
被女儿的天真逗笑,苏珞衣轻挠着小蓓儿的脸蛋,心口晕染开一阵温热的酥痒,
“看来以后,妈妈可要好好监督蓓儿,让你少吃些甜食了。”
话一出口,苏珞衣就愣住了。她突然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蓓儿长大成人的这天,正如残存在深秋的最后一片枯叶,熬不过旧年的初雪一般。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二十年前,还是雪妖族长独女的她在祭司长的吟咏声中接受圣女的烙印时,从没想过祷辞中的话,会一语成谶。
是的,蓓儿的出生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她用尽一生去为这个错误买单,却也愿意用尽一生,守护这个错误,花开结果。
现在,父亲已殁,她的生命也已如同风中残烛,蓓儿将无可避免地继承了雪妖一族的神印“九羽雪樱”。她知道有无数人觊觎着凝聚着雪妖最高力量的神印,蓓儿还未长大就会深陷血雨腥风的斗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将女儿带离萃琉璃的中心,默默地守护她,直到生命燃尽的那一天。
暮色将至,乌黑色的天边依稀传来狼群的啸叫。苏珞衣只得裹紧女儿,再次踏上路途。连续几日加急的赶路,她已来到位于边境线上的奥菲多省。这是羽灵最偏远的省份,绵延的山脉像巨蟒一样将这里和王国的其他地区隔离开来。苏珞衣计划从这里穿过国境线,到大陆遥远的极冥之地为女儿求得夜精灵的庇护。
凭着星相努力辨认方向,苏珞衣兜着怀里酣睡的女儿,沿着驿道步履蹒跚地赶路。突然,她的尖耳捕捉到了一丝不属于原野的扰动――附近正有人接近她们。
钻入路边的灌木林中,苏珞衣匆忙布置下匿踪法阵。凭借雪妖与生俱来的敏锐视力,她这才看清,原来发出声响的,是从道路尽头驶来的一辆驴车。说是驴“车”,倒不如说是烂轱辘上架着的一块破木板更为贴切。堆在木板上的一家老小灰头土脸,全身衣物仿佛只是几块边角布料拼凑而成。
“孩子他爹,你说这天冻成这样,怎么还不下雪啊… …要是下了雪,浇灭了这场瘟疫,咱们也可以免去这番折腾了… …”
“瞎扯些啥,孩子他娘,我看你是冻糊涂了吧… …就这鸟不拉屎的奥菲多,已经快二十年没下过雪了,我看这旮旯地早就被神树抛弃了。留下来不被瘟疫毒死就得在这儿穷死,倒不如赌一把,早日挪出这鬼地方… …”
男女主人的议论和驴车咿呀的呻吟声一起渐行渐远。苏珞衣意识到,原来方才路上看到的一座座坟茔并不全是拜战乱所赐。奥菲多这一带瘟疫横行,饱经丧乱的人们除了奔逃他乡,别无选择。
苏珞衣并不怕瘟疫。作为专司祈福的雪妖圣女,她的法术足以保护自己和女儿免遭绝大部分蛊毒的袭扰。她怕的是自己的食言。苏珞衣曾被那个男人拥抱着,在热烈的欢呼中许下了要让幸福重归这片大地的诺言。可如今,魔皇一战,除了怀中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儿兰蓓儿,她已一无所有。
夜空终于从钴蓝色的清朗,晕染成墨色浓重的迷蒙。几日未曾进食的苏珞衣体力不支,再加上魔皇毒咒的影响,她一个踉跄,摔倒在驿道边的草丛中。裹着女儿的襁褓也滚落在一边。小蓓儿被突然惊醒,发出微弱的啼哭声,苏珞衣心如刀绞,却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起来。她挣扎着,努力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可还没来得及解开胸前的衣扣,她两眼一黑,在冻土上昏死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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