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话 又一位魔女?
Episode 149 Another Magic Girl
那次宿醉过后,萧桐也渐渐习惯了没有兰蓓儿的生活。
他以为,忘掉那个疯疯癫癫的姑娘,忘掉两个人像坐过山车一样共同经历的心跳往事,自己的生活就会永远回归正常,没有魔女、没有奇迹,在疲于奔命的碌碌中化为这座城市波澜不惊的一粒芥子。
男孩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人生已被命运女神编织上了注定颠簸的经纬,而那一缕一线的针脚都被冥冥中的纤手穿引着,延伸向来自魔法世界的又一呼唤。
这一次,萧桐将无路可退。
经历了上次醉酒时生死逆境般的绝望后,萧桐重振旗鼓,全身心地投入到系副主任安排给他的课题项目中。新的一年也是转机的开始,课题的科研经费顺利获批,副主任回校后也将男孩先前垫付的实验室押金全部报销给了他,还让组里的研究生给男孩做了多笔的劳务,萧桐终于吃上了久违的三顿正餐。
男孩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离这学期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必须顶着期末考试的压力,让课题做出成果。这个月的月底,北京市本科生科研创新大赛的组委会将在蓟举行优秀项目答辩大会,届时,他将在几千人的大礼堂里,向国内最顶级的学术权威,向来自京城各大高校的佼佼者,向全校各院系的同学汇报自己的成果。
只要获了奖,萧桐的科研经历就可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再加上副主任的推荐,保送上中科院的研究生也就曙光在望。
在男孩忙于实验的这几天,北京的天气却像二锅头喝高了的老大爷,变得喜怒无常起来。明明是一月份最寒冷的时节,温度却似烈酒上头着急乱蹿的火气,从零下猛升到二十多度。人们不得不脱去厚实的棉袄,在小寒节气到来的这天穿着短袖顶着烈日挥汗前行。可仅仅在下午,气温又断崖式地跌回冰点,将趁着冰块融化在什刹海里冬泳的老人直接冻在了湖里。
气象专家在电视节目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用厄尔尼诺现象来解释气温的异常波动。然而,第二天的一场冰雹却将隆冬时节的首都人民彻底砸了个晕头转向。紧接着,京郊的通州和大兴又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从天而降的旋风将附近的蔬菜大棚掀了个底朝天。到场勘察的专家们还在为龙卷风的成因争得面红耳赤时,一道惊雷在欲雪的霾空轰然炸响,在场所有人都被倾盆而下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不过万幸的是,所有的天气异常现象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虽然也感到奇怪,萧桐却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件事。只要实验室还没被洪水冲走,他就得一直蹲在仪器前跑数据。直到一天下午,他冒着凛冽的寒风到学校南门去买豆浆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困在了店内。
“嚯,真是邪了门了!都零下十多度了,这雨落在地上还是水!”
旁边一位顾客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再回头望了望糊在窗玻璃上的白雾,恍若隔世。有人把手伸到门外,没想到刚摸到雨珠就像碰到火焰似地缩了回来:
“哎哟妈呀,这雨怎么跟开水似地?!烫死了!!”
萧桐注意到,地面上的水洼犹如温泉一般升腾起缭绕的氤氲。可就算是盛夏时节的暴雨,温度也绝不会高到烫手的程度,更何况现在正是北京的三九严寒天。
看来,气象专业的同学又可以多申几个课题了。那群家伙真幸福,这简直天上掉下来的C刊文章啊… …
望着脚边嗞嗞冒气的热雨,萧桐捧着豆浆,跺脚叹气。
很快雨就停了。男孩拎上买好的晚餐快步回走。他刚刚步入校门,天边又传来闷雷翻滚的咆哮声,看来这天寒地冻的又得下雷阵雨了。男孩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想尽早赶回实验室,突然,一道闪电如利刃般劈开天幕,在萧桐面前轰然炸裂。他猛地一惊,踉跄几步坐倒在地,手中豆浆也摔在一边。
我去… …今天是水逆么?大冬天的走在路上也会被雷劈… …
揉着摔痛的屁股,萧桐拧紧眉头站起身来。可在睁眼的刹那,周围的景致却让男孩惊诧不已――
他依然在蓟大的校园里,可四周却空无一人。明明刚才还是白天,现在映入萧桐眼帘的却是一片锈迹斑斑的阑珊世界:一轮红月在夜空中缓缓晕染开来,仿佛恶魔的赤瞳,将蓟大的校园浸泡在血潮般的俯视中。无论是远处挺拔的主楼,近前古朴的教工宿舍,抑或是男孩面前一排排整齐的共享单车,都在这黑幕似的世界缄默着血迹斑驳的剪影。
“喂,有人吗――?”
打开手机照明,萧桐在这熟悉得陌生的世界里呼喊着,摸索前进。他怀疑是做噩梦了,可被地面嗑得隐隐作痛的屁股却又分明告诉男孩,这就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他的声音在校园里孤独地逡巡着,宛若午夜迷雾中飘渺起的一曲箫乐。
突然,萧桐感到红月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了头顶。抬起头,血色的夜空却依旧风平浪静,甚至连一丝乌鸦的惊啼也不曾泛起。男孩捶了捶胸口,壮起胆子往实验室的方向步步挪去。在路口的转角,一个巨大的骨架拦在了他的面前。
萧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骨架。就算是以卧姿躺在路口,它也足足有三层楼的高度,像故宫的城墙般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在这副骨架面前,他曾在海洋馆见过的抹香鲸标本也变得如同宠物般的袖珍。
男孩隐隐猜到,这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这时,一阵凄厉的啸叫声划破天幕。萧桐抬起头,只见一只飞龙般的怪物扑扇着翅膀,盘旋在了他的头顶。
说是飞龙,男孩眼前这只怪物却远比任何神话中的恶龙更为狰狞:乌黑色的翅膀似吸血鬼的斗篷般笼罩夜空,骷髅般的面容下的尖喙锋利出死神镰刀一样的锃亮。如果说每一把大马士革弯刀都代表着一位阿拉伯骑兵的利刃,那这只怪物的嗜血足足超过了一整支的屠城骑兵队――挥舞在它身上的六条强韧利爪足以让任何血脉贲张的英灵开膛破肚。
来不及惊愕了,萧桐几乎是本能地撒开双腿逃命。那只怪物也俯冲下来,唳叫这扑向男孩。
“喂喂… …别过来啊!!”
萧桐一路奔逃着,将身上的书包和杂物丢向怪物。这当然没有任何效果,这只猎食者很快飞临到男孩头顶,用利爪钩起后衣领,扑飞着将他带向高空。
完了完了完了… …
眼见着脚下的公路和花坛愈渐缩小,萧桐猛跳的心脏也在突然间跌下悬崖。他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崽一样胡乱扑腾着,可除却将自己的鞋子在半空中踢掉了一只以外,并无其他效果。
“混蛋!至少让我回实验室把最后一组数据记下来啊… …明明今天就可以出成果了!!”
也许是听见了男孩骂骂咧咧的抱怨声,怪物将他丢在了蓟大主楼的楼顶上。像稻草垛一样翻滚几圈后,萧桐抓住天台边上的避雷针,在断崖似的高台边勉强停稳。他感到有什么硬物硌在了后背,伸手一摸,男孩惊得身子一哆嗦,险些滚下楼顶。
那是一条人的大腿骨。
周围的环境更是让萧桐魂飞魄散:在楼顶的卫星天线边,一堆堆被啃光的骨架像干柴一样散落四周,其中不乏用黑洞洞的眼窝瞪着萧桐的骷髅头。而男孩身旁,则是用一件件破烂斗篷粘连成的巨型窝棚――原来他被直接扔到餐桌上了。
很快,那只怪物也降落在了楼顶。它收起翅膀,咆哮着从天台的另一边逼近男孩,锋利的尖喙在地面上带出一路的火花霹雳。萧桐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他抓紧胸膛,努力压制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环顾起四周。
他发现了一根钢管。
萧桐连忙抓起这把唯一的武器。就在这时,怪物一跃而起,挥舞着铡刀一般的利刃向男孩扑杀过来。萧桐高中时在足球队踢过前锋,对方在腾空跳起的瞬间就化作了男孩眼中一颗飞旋而来的足球。他紧紧盯住怪物,弯下腰,在即将被利爪刺到的刹那,给对方狠狠甩上了一棍子――
只听一声闷响,男孩手中碗口粗的钢管像饼干棍一样拦腰折断。怪物把萧桐扑到在地上,两只利爪一左一右,宛若两把鬼头大刀般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为了防止男孩挣扎,怪物抬起中间两条腿,将利爪深深扎进男孩的大腿。
剜骨的剧痛在双腿间撕裂开来,萧桐惨叫着,眼睁睁地看着股股殷红涌出伤口,在双腿间淌开一片血泊。视线开始像电压不稳的显示器般闪烁起来,萧桐瞪大眼,嗫嚅的嘴唇间吐出浪涌般的热气… …
不… …我还不想死… …
就这么… …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太差劲了… …混帐!!
大口喘息着,萧桐握住怪物的利爪,像把它们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可他的力气也随着鲜血的喷涌而逐渐流散。男孩愣愣地看着怪物举起的利爪,缓缓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
“蓓儿,我爱你。”
他自嘲般地微笑着,缓缓闭眼。
原谅我,不能亲眼见证你的幸福了。
“焰舞――烁光――地雷天火。”
轻盈的吟唱声若鸿羽般划过耳边,紧接着一道灼人的气浪席卷而来。萧桐睁开眼,只见压住自己的怪物被几团闪电般的火刃劈中,哀鸣着闪退到一边。它重新张开翅膀,后退着向男孩的侧面愤怒咆哮,前爪在水泥地上划拉出深深的印痕。
“你在这个世界闯下了太多的祸端,神树不会原谅你的。”
天台边缘,一个穿着兜帽斗篷的身影伫立风中,杨柳般的袅娜中却又分明涤荡着忍冬花开的凛然。
瞅准了偷袭的机会,那只怪物突然扬翼而起,跃过萧桐的头顶直扑过去。伴随着空灵而清越的吟唱,那身影也当空跳起――
“术式强化――冰凝――罡风雷击!”
她的声音化作无数振翅高飞的精灵,疾风骤雨一般袭向怪物。它们像划过奶油的炽热军刀一样,将怪物的利爪和翅膀悉数斩去。瑠紫色的血液如同挽歌般遍撒夜空,怪物来不及哀嚎,那身影又从手中唤出一把长剑,刹那间洞穿它的胸膛。
一切尘埃落定,黑斗篷的身影落回地面,伴随着怪物残躯冰雹般的溅落,宛若骑士长收剑归鞘的荣耀。
“第二十五只啮翼兽。”
缓缓转过身,黑斗篷摘下兜帽,琥珀色的金发一如晨曦中的蔷薇徜徉风中,伴随着诺言落地的铿锵,袅娜成歌。
萧桐睁大眼,不敢相信刚刚以魔法般的技艺斩杀了一头飞龙的人,居然是一位金发蓝眸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