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话 血与罚的救赎

作者:千风之铃 更新时间:2020/3/27 18:16:32 字数:4252

第167话 血与罚的救赎

Episode 167 the boy’s confession

“等等,薇诺娜,这是什么意思?”

萧桐下意识地后退。在女孩冰蓝色的眼眸里,一种比愤怒更加炽烈的弧光刺透虚空,焊穿他的心扉。

“你和那个渣滓不是一路人,所以,我给你公平对阵的机会。”

魔杖在空气中缓慢蚀刻,女孩唤出两把檀木制成的长剑,将其中一把丢到萧桐身边。

“这是要进行… …剑术训练?”

抱起女孩掷过来的木剑,萧桐收紧鼻息。

“我不会手下留情了――看着我的剑锋,不要躲避!”

不待男孩摆好架势,薇诺娜早已踩着疾风般的步伐冲锋过来。萧桐慌忙抵挡,女孩的剑刃却有如万钧雷霆,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剑身。男孩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薇诺娜并不给他喘息的时机。飞旋着的裙身摇曳出玫瑰盛放的舞步,她像跃出莲池的一尾赤鲤,挑着落红般的剑锋直逼眼前。男孩连手臂都来不及抬起就被薇诺娜砍中身体,一击三斩,剑剑如灼。

虽然是未开刃的木剑,抡在萧桐身上却也如火炙鞭笞。他根本就没接触过击剑,而薇诺娜的剑术却似行云流水,稳重的步伐分明婀娜着宫廷芭蕾的娓娓旋律。萧桐被这舞蹈般的剑击打得灰头土脸,全身已是青肿一片。

“等一下,薇诺娜… …就算是训练,这也太过火了吧?”

小臂被女孩狠狠一砍,萧桐躲到旁边高声抗议。

“除了迎击,你没有其他选择,萧桐!!”

薇诺娜怒目圆瞪,转身对着男孩的软腹又是一剑。萧桐被彻底惹恼了,他毫无章法地挥舞木剑,向女孩猛扑过去。可薇诺娜像一只灵巧的雨燕,从他的手臂下轻盈闪过。她毫不费力地挑开萧桐的剑锋,向男孩泼洒出暴风骤雨般的凶猛平砍。

“痛吗,萧桐?你那颗麻木不仁的心还感觉得到痛么?!”

喑哑的嗓音声声见红,薇诺娜嘶吼着,仿佛一头流血的雄狮在垂死挣扎,

“大声告诉我啊,懦夫!!!”

“到底发生了什么,薇诺娜?就算是让我死,至少也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的啊!”

慌忙护住脑袋,萧桐只能仓皇后退。

“想要明明白白是么?早之前干什么去了?!就是因为你的稀里糊涂、你的临阵退缩、你的胆小懦弱、你的自私虚伪,蓓儿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全部都是因为你萧桐,把兰蓓儿完整无缺地还给我啊混帐!!!”

扔掉木剑,女孩冲到萧桐面前,攥紧他的衣领拼命摇撼。

强烈的失重感在刹那间膨胀心扉,萧桐抿紧唇,仿佛正从万丈悬崖跌落谷底。

他没有听错,薇诺娜对他说了“兰蓓儿”三个字。所有的预感都在刹那间惊魂贯穿,一切的不详都在眨眼间指向了她,他永远都不愿承认的初恋,他一直都深爱着的少女。

“薇诺娜,你刚才… …在说蓓儿?你认识她?!”

“‘认识她’?”

薇诺娜踮起脚尖,仿佛要把男孩拽到空中,

“没错。我不仅认识兰蓓儿,还知道她是圣蒂斯安娜的三年级修习魔女,痴迷占卜术,每天晚上都要抱着那个名叫‘小爱’的泰迪熊才睡得着;闹闹腾腾,叽叽喳喳,傻起来没头没脑,在学校闯的祸甚至比她吃的布朗尼蛋糕还要多… …”

氤氲浸染的嗓音微微震颤,女孩波光盈盈的眼眸,已如梦呓斑斓,

“但她爱笑,爱哭;爱甜甜圈,爱苦咖啡;爱紧紧拥抱朋友,爱狠狠咬痛坏蛋;爱悄悄到迎新晚宴和新生们争抢棒棒糖,爱回家前给弟弟妹妹们带上一大包王都特产。她永远都会傻笑着对你说出那句‘想要成为让大家幸福的魔女’,她永远都会在捧出那杯最拿手的焦糖玛奇朵时,为你斟上全部的温柔与甜蜜… …”

她扬起头,一行清泪在脸上割裂开所有的苍白与黯然,

“兰蓓儿,是支撑着我的唯一信念。”

痉挛般的电流撕裂心跳,萧桐瞪大眼,全身上下一如万箭穿刺。

他早该猜到两个人的关系。他太害怕面对过去,害怕看到自己在命运的转角处,再一次仓皇败退。

“薇诺娜… …蓓儿,到底怎么了?”

“那个叫江子文的禽兽,是你的朋友?”

面对薇诺娜的咄咄逼问问,男孩迟疑了。他终究没有点下头去。

“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仅此而已。”

“可蓓儿明明喜欢的就是你!!和她在一起的这五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痴情成这副模样,哪怕这种爱让她痛彻心扉,哪怕你这种鼠辈根本就配不上她!!!”

“是的!我配不上蓓儿,所以我只能离开… …但我真的很想看到她变得幸福的那一天,因为我还爱着她,哪怕这种爱只能注定让我默默地在角落为她献上祝福!!!”

先前一直被压抑着的气息如洪流般喷涌而出,萧桐急喘着,不顾一切地嘶喊。在情不知所起的心潮中,他所谓的矜持早已丢盔弃甲。

“难道你的‘祝福’就是把那孩子一步步推向痛苦的深渊?难道你的爱就是看着她在恶魔的折磨下生不如死?!可笑至极!!”

“你说什么?蓓儿她… …到底怎么了?”

太阳穴上的青筋抽搐了一下,萧桐愕然抬头。

“这是我从蓓儿记忆里找到的,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犯下的过错到底有多么不可饶恕!!”

薇诺娜把装有少女记忆的沙漏丢给男孩。不待萧桐反应,容器里的半透明流体仿佛纱雾一样飘荡而出,在男孩面前凝聚成雾气朦胧的影像。

他掐住自己的小臂。

沉淀在记忆中的色调愈渐阴暗,萧桐的五指下蜿蜒的褶皱也越裂越深。看到江子文的当耳光落在少女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时,他的膝盖突然双双折断。像十字架下的罪人一般跪倒在地,男孩双手死死抱住臂膀,嘴里吐出的呢喃絮语,仿佛一连串的气泡破碎在水面:

“他说过会让蓓儿幸福的… …那家伙承诺过,要对蓓儿一辈子好的… …我竟然会相信那种货色… …我竟然真的以为,那种花花肠子的人渣会为蓓儿收心… …”

脑门重重磕在地上,男孩惊颤着,喉咙中滚动起呛水似的浑浊。

“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萧桐。你不喜欢那孩子,大可以当面拒绝她。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蓓儿也能靠自己的力量获得幸福。但你唯唯诺诺躲躲闪闪拖着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女孩子的感情,你可以放弃,但决不能玩弄,明白么?明白了么?!”

“我知道,薇诺娜,我当然知道!!但我爱着蓓儿,以前的我不敢承认,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蓓儿的爱。一个灰头土脸的理科男生,要出身没出身,要财力没财力,蓓儿在我身边已经吃了很多苦,那时的我,实在是不想让喜欢的女孩为自己流泪啊!!”

他哽咽着,额头在水泥地上不断摩擦,

“所以当江子文说他喜欢蓓儿时,我才会胆怯,会退缩。因为和聚光灯下的他比起来,我简直连一粒灰尘都不如。是的,我是逃兵,是懦夫,是胆小鬼,是窝囊废。我没有勇气以萧桐的名义去爱蓓儿。可是那晚的宿醉后,我明白了,我不能一辈子这样逃避下去了。比起拥抱蓓儿所遭受的痛苦,我更害怕失去蓓儿带来的绝望!”

“请告诉我,薇诺娜。江子文把蓓儿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是营救也好,拼命也罢,我一定不能让她在遭受这样的不幸了。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更不会指望重新被她接受,但只要萧桐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让那人渣付出代价。”

“你没有资格去拯救蓓儿,萧桐。从你冷落她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成为了她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薇诺娜不为所动。她从口袋里找出一个玻璃相框,冷冷丢到男孩面前,

“这是在你的活动室里看见的。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再信任一个和江子文做朋友的人。”

萧桐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嵌套在相框里的照片,正是他和江子文的合照。

颤抖着抓起相框,他凝视着两年前的自己,僵直的脸颊开始猛烈烧灼,宛若一盆红汤火锅的沸腾。

男孩深吸一口气,全力将相框摔碎在地。

略微犹豫片刻,他咬紧嘴唇,跪倒在满地的玻璃渣上。

“你疯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拔腿,女孩刚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却又在瞬间止住了脚步。

“对不起!都是萧桐这混蛋害了蓓儿!!求求你,求求你们,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牙齿在嘴唇中嵌出血印,他长跪在地,对着头顶的血月凄声呼唤。锋利的碎玻璃很快扎透牛仔裤,剜入皮肤。薇诺娜屏住呼吸,她看见萧桐的腿下生长出鲜红的藤蔓。它们沿着满地的玻璃渣蜿蜒盘桓,像心脏穿刺在荆棘的跳动,像血管挣扎在烙铁的痉挛。

“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萧桐。别以为靠自残就能博得别人的同情。”

十指在手心湿滑搓动,薇诺娜竭力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不,我并不想博得任何人的同情。我只是想… …努力感受到蓓儿的痛苦… …”

两侧的太阳穴爆发出密集的汗珠,萧桐抽搐着,咬破的嘴唇业已泛成血涌成焰,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对蓓儿的伤害了。可是… …至少在此刻,我想和她分担同一份的苦痛和煎熬… …萧桐这个混帐必须知道,比起蓓儿遭遇的折磨… …现在这点疼痛,根本连零头都算不上… …”

瞳孔周围的血丝开始颤动,薇诺娜凝视着苦行僧一般的跪立的男孩,眉头如轻羽般缓缓落下:

“别指望我对你使用治愈法术… …你确实是… …咎由自取… …”

女孩扬起头,消弭在夜色中的长叹,半是风沙,半是烟月,

“我要是蓓儿,我绝不会原谅你。对大多数人来说,遗忘是最好的一剂良药,但那孩子除外。”

她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的是,即便是在昏迷深处的挣扎,蓓儿依然在她怀里呼唤着萧桐的名字。

傻孩子… …你还真是喜欢… …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

“蓓儿有选择的权利… …而我自己犯下的罪行,最终也必须由我亲自来买单。所以,薇诺娜,请允许我参加到拯救蓓儿的行动中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牺牲,无论是多么惨痛的代价,我都愿意一个人全部承担下来,只要能够消除蓓儿的苦痛,我愿倾尽一切!”

膝盖下的血泊逐渐扩大,萧桐勉力支撑着身体,胸口如风暴吹拂下的海面般,急剧起伏。

“不行。”

薇诺娜侧过身,手指紧紧绞在裙腰,

“墨莉不会答应,流枫不会答应,玛格丽特小姐不会答应,蓓儿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更不会答应… …”

“那我就亲手把一个幸福的蓓儿交还到他们手上!!”

扯开上衣纽扣,萧桐深吸口气,将双手按压在玻璃渣上,猛地叩下头去:

“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汩汩殷红从指缝间压榨渗出,伏倒在地的男孩宛若十字架上的殉道者,心悦诚服地接受着鲜血与荆棘的洗礼。遍地的玻璃渣轻而易举地剖开皮肤,割断肌腱,刨出男孩手心深处的血肉。萧桐十指卷曲,汗水如雨点般洒落脸颊,全身像被刑具笞打般佝偻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谢罪的姿势,在薇诺娜面前长跪不起。

早知道会这样… …早知道自己要经受成倍的痛苦,当初为什么要逃避?!萧桐啊萧桐,难道你不知道,你流的每一滴血,都会像倒刺一样狠狠扎在蓓儿的心上么?!她才是最不愿意看到你受伤的人呐!!

眼角的星光泛涌成银河般的璀璨,薇诺娜闭上眼睛,一任睫毛上颤动的流光,霰如雪舞。

女孩想起了自己的恋人,她一直深爱着的骑士长。和科恩比起来,萧桐连一粒草芥都不如。可是不知为何,她又感到两个男孩血液中流淌的某些东西,在冥冥中发生了契合。

长叹一口气,薇诺娜蹲下身。她拉起男孩的手,取出自己的贴身手绢。

“‘幸福就是个顽皮的小精灵… …所以我们要勇敢地走呀… …走向它… …’’

为男孩包扎着伤口,女孩不禁哼起以前时常萦绕在耳畔的歌谣,泪水已如潮涌般模糊了她的眼帘。

“‘一天就是一小步,三天就是一大步。退两步,进三步,幸福的终点不会远… …’”

女孩惊愕地抬头,萧桐竟然将少女时常吟唱的那首歌接了下去。

“答应我,薇诺娜,我们要一起微笑着,把蓓儿接回家。”

萧桐紧握住薇诺娜,流淌的鲜血将两只手熔铸成同一颗心脏的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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