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话我们终将重逢
Epiosde205 I will honor my words
“对不起，校长，我们来晚了。”
流枫和璃曼珠回头，只见玛格丽特、夏佐以及墨莉出现在了身后。
“回去上课，葛里高尔。”
目光如梭镖般从红发女孩脂粉嫣然的脸上一扫而过，流枫按住腰间的剑柄，狐耳尖立。
“是我邀请葛里高尔小姐过来的。”
璃曼珠缓步上前，站到流枫身边，
“作为蔷薇十字会的新生血液，她有权和我们一起，化作这片大地的拳拳心跳。”
“校长，我已经将毒龙尼德霍格作乱的情报告诉给了十字会的核心成员。梵思院那边也已经联系妥当，伽摩大师已经着手在白垩雪原布置祓魔法阵，只等您带着圣裁之枪过去封印尼德霍格的残体。”
年轻的风物学学者挽起长袍，对着黑纱裙的少女微微欠身。璃曼珠点点头，嘴角边泛起一丝苍白的涟漪：
“辛苦了，夏佐老师。那就麻烦你、葛里高尔小姐还有月隐随我一同前往白垩雪原了。至于你，露西亚——”
凝视着玛格丽特丘峦般的小腹上，璃曼珠蹙起眉头，
“我建议你和十字会的其他同袍们一起留守圣蒂斯安娜。你的孩子应该降临在海尔达姆大教堂祝圣的钟声中，而非苦寒之地漫天的大雪里。”
“谢谢您，老师。但我想，比起躲在王都看着叔叔阿姨们浴血奋战，小温妮更想和妈妈一起去守护大家的幸福。”
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玛格丽特眯着眼，睫毛上的流光化作一颗颗温柔呢哝的软语。
“‘温妮’？你就这么肯定会是女儿么？”
眉间皱纹逐渐舒展开来，璃曼珠把手抱在胸前。
“不知道。但是，自从学生时代遇到了某个活蹦乱跳的小傻妞，我就非常希望养一个小女儿了。‘想要成为让大家幸福的魔女’，以后温妮… …也能变成蓓儿这样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吧。”
玛格丽特别过头，手背垫过眼角，将湿润闪烁的星光轻撷入梦。璃曼珠摘下黑纱手套，紧握住门生冰凉的手指。
蹲在自己的老师面前，玛格丽特掩面而泣。璃曼珠将她揽在胸前，眼中的蔚蓝失去了惯有的深邃，只剩下过往云烟般的空洞与迷惘。
“你已经背负得够多了，露西亚。从今往后，把所有的温柔与爱意全部留给你未来的女儿吧，我的孩子。”
仿佛残荷在夏末傍晚的霞光中落寞飘摇，璃曼珠瘢痕累累的手指在玛格丽特的发丝间穿行着，如若慰藉，却又恍若倾述，
“作为一位失败的母亲，这是我惟一能送给你的祝福。”
当璃曼珠一行人赶到白垩雪原时，伽摩煦音已经带领梵思院的弟子们做好了准备。
有人说，极北之寒，寒过萃琉璃最漫长的噩梦；朔方之荒，荒似世界尽头的绝望。和繁花似锦的羽灵王国不同，这片位于北方边陲的雪原自古便是流放者走向寂灭的最后归宿。暴戾的寒风在深渊烬海的苍茫中凝铸成锋，砥砺着这片无梦的冻土，将所有的温度淬灭于它挥斩的刀刃之上。永无尽头的雪色则像悼词一样漫天吟唱，阴燃着残破的古道，衰颓的村庄、缄默的森林还有远方木讷的群山，直至纷扬的死灰将时间终结在一片永恒的哀悼之中。
“也只有这样的险境，能将尼德霍格的余毒封冻于此了。”
带领蔷薇十字会的精锐执行官走下马车，璃曼珠伸出手，一朵雪花在黑纱肃穆的指尖上翩然起舞，却又很快分崩离析，
“你还是老了啊，阿黛尔，该去地下见见故友了。”
呢喃自语着，她将淑女帽按在胸口，面对着这片无垠的雪原，垂首肃立。
在梵思院的帮助下，镇压毒龙的袚魔仪式很快拉开序幕。作为和圣蒂斯安娜齐名的魔法名校，梵思院这一次对蔷薇十字会的帮助可谓不遗余力。德高望重的伽摩大师亲自挂帅，无数白衣素袍的雪祀神官们跟在她的身后，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三层封印结界。而在结界的中央，一座裂纹缠身的冰山早已峥嵘毕露。而在冰山满是裂纹的表面下，巨龙扭曲的肢体似乎还在剧烈地挣扎着，仿佛随时都会挣脱枷锁。
“我的妈呀… …这就是囚禁尼德霍格的冰狱牢笼吗？也忒瘆人了吧？”
裹紧厚重的鹅毛大氅，墨莉哆嗦着打起寒战，
“这玩意儿在天上扑棱起来，怕是大半个王都都见不到太阳了。”
她有些后悔来这了。露薇雅那小鬼用妹妹缇娅要挟，她加入蔷薇十字会已是不情不愿，要是镇压仪式出现什么意外，她非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不可。
墨莉呀墨莉，你可真是脑袋进水了啊。放着王都这么多热闹的舞会不去，偏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挨冻。早知道你就找个借口开溜啊，拯救世界可是薇诺娜那种优等生大小姐操心的事，再怎么轮不到你这花花肠子的坏女人头上。
心里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墨莉后退两步，拼命回忆着自己以前在圣蒂斯安娜翘课的那些小技巧。实际上，现在的状况可比她在教室里上课的情形好多了：璃曼珠正在冰狱上空和梵思院的雪祀神官团们一起吟唱前奏术式，蔷薇十字会的成员则分散在结界外围警戒，无暇顾及他人。只要她存心摸鱼，便不难脱身。
套上狐裘兜帽，墨莉左右环顾一圈，酱紫色的手指正欲抖出魔杖，忽然，一团篝火般的暖意将她的手掌包裹起来。
“很冷吧，墨莉小姐。”
“学、学姐？”
墨莉瞪大眼，只见玛格丽特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你是什么时候… …”
“要对校长保密哦。”
略带狡黠地眨眨眼，这位年轻的孕妇将墨莉的手裹进自己的毛绒斗篷里，莞尔一笑。
“可是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这样大老远的跑一趟，毒龙的污染又这么严重，真的不要紧么？”
“放心放心，出发前已经在劳伦斯主教那里求了祝圣符咒，不碍事的。”
轻轻撩开围巾，玛格丽特露出脖子上圣徽熠熠的十字架。墨莉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肚子上。尽管裹着厚实的衣袍，女孩还是可以看见小腹撑起的圆润弧度。
“来，小嘴张开。”
墨莉正疑惑着，玛格丽特早已偷笑着，将一块蛋糕喂到了她的嘴里。说也奇怪，女孩刚咽下点心，一股温软的热流便迅速在胃袋见晕染开来。仿佛徜徉在温泉气泡的咕咚奏鸣中，墨莉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这是店里最新推出的‘冬日悸动’舒芙蕾，还特别添加了烈火可可的粉末，只需一颗，暖过初恋。”
俏皮地闭上只眼，玛格丽特弹了弹墨莉的额头，
“记得以后常来学姐的店里照顾生意，特别是要和小蓓她们一起。”
“你说兰蓓儿那丫头？可是… …”
“校长带队出发那天晚上，我梦见小蓓了。”
搂住墨莉的脖子，玛格丽特将侧颜贴到了她的耳边，
“咦？！”
猛地抬起头，墨莉玛瑙色的紫瞳骤然凝缩。
“小蓓她… …在梦里吻了温妮。”
仿佛秋风缱绻起麦田的波浪，玛格丽特卷曲的金发在墨莉的脸颊拂动着，漾如涟漪，
“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总得有人抱住小蓓，在她耳边轻轻道一句‘欢迎回家’。”
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璃曼珠正式开始了祓魔仪式。在雪祀神官们庄严的吟唱声中，裙袂飞扬的黑纱少女从虚空中唤出圣裁之枪。这把长枪是蔷薇十字会从法芙纳的残躯中取出来的。那位狐耳雪尾的银发圣女苏珞衣正是用它钉穿了魔龙的心脏，以雪妖古都的牺牲粉碎了魔皇阿撒托斯的阴谋。如今，斯人已逝，只剩下这把折戟多年的武器重新出现在空中，以荆棘般灼灼燃烧的圣纹，向众人昭告着萃琉璃苦难的史诗。
“‘你的英名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垂不朽’。”
默念着那些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璃曼珠双手合十，将如焰的长枪投掷在尼德霍格的冰冢之顶。她将自己的魔法回廊连接在长枪上，鎏金色的圣纹便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灌入冰山。尼德霍格苏醒了，在火龙的鞭笞中剧烈挣扎，发出地崩山坼的哀鸣。墨莉下意识地挡住玛格丽特，拉着她后腿两步，仿佛脚下的大地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老伙计。”
圣纹开始顺着魔法回廊反噬到璃曼珠的身上，暗鸦一般的少女颤抖起来。就连经过法术保护的衣物也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冲击，长裙的衣袖开始缓慢燃烧，璃曼珠被火焰似得纹路撕咬得的支离破碎的纤臂展露出来，
“我累了… …从阿黛尔到‘不死鸟’，你比我更懂这三百年的痛苦。”
在圣裁之枪的强力镇压下，尼德霍格逐渐停止了挣扎。冰山上的裂纹也开始逐渐消失。正当众人松下一口气时，璃曼珠突然睁大眼，吐出一口乌黑的浓血。
仿佛渡鸦折翼，璃曼珠张开双臂从冰山之巅陨落而下，似乎还在拥抱着什么。
“校长！！”
“恩师！！”
“会长大人！！”
… …
再也不会有人叫你阿黛尔了，小姑娘。
虚弱的少女望向苍茫的长空，在死亡一般的虚空中越堕越深，
除了那个人… …不过，大概连他，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吧。
… …
紧急时刻，还是流枫最先反应过来，用瞬移术将璃曼珠抢到结界外围，还顺带着夺下了摇摇欲坠的圣裁之枪。可就在这时，冰山猛烈战栗起来，无数蜿蜒的纹路如出洞的蟒蛇般尖啸着，爆裂开来。
“不好！”
留守在结界内的伽摩煦音带领着梵思院的神官们高声吟唱，在冰山上降下一道道刻印烧灼的符文，试图压制住冰狱中的邪魔。
他们失败了。
在所有裂纹纵横连通的刹那，冰山崩解了。
仿佛是教堂的管风琴在暴雨夜惊魂鸣奏，尼德霍格被漆黑的邪焰包裹着，盘桓在断裂的冰峰上。它张开满是脓疮的翅膀，毒刺林立的脖子像锈迹斑驳的钢鞭一样挥斩长空。
重获自由的巨龙发出凄厉的嘶鸣，喷薄着郁积千年的宿怨。
“所有二级执行官，即刻后撤。”
冰蓝色的玄影在腰间闪如霹雳，流枫双手各握一柄长剑，流动的银发在寒风中抛撒成歌，
“葛里高尔，护送校长返回；其余人随我一起，准备牺牲。”
“很荣幸和你共事多年，老朋友。”
瘦弱的学者也抽出魔杖，和流枫肩并肩站在一起，
“记得把我引荐给苏珞衣小姐。对一个急着发论文的风物学讲师来说，没有什么比直接向圣女殿下提问更让人激动的了。”
没有人知道，璃曼珠和圣裁之枪的联合封印为何会助力尼德霍格挣脱枷锁。毕竟两百年前，还是璃曼珠亲手将魔龙镇压在了这座冰山之下。而在那场战斗中，蔷薇十字会的前身蔷薇圣裁会几乎伤亡殆尽。对芸芸众生而言，在尼德霍格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在场即是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绷紧神经，准备最大限度地拖延住魔龙时，一道矿紫色的法阵将尼德霍格包裹起来。夜色笼罩的幽灵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样在尼德霍格周围接连显现，一位戴着半脸面具的黑袍男子，捧着本焦黑的魔导书，在瘴雾弥漫中徐徐登场。
“鬼面人阿斯塔！是鬼影教团！！他们怎么会… …”
“久违了，我的老友们。”
率领着鬼影教徒们逼上前去，阿斯塔摊开手中的魔导书，魔皇阿撒托斯的残影在枯黄的书页上幽魅飘舞。魔导书悬浮起来，面向墨莉怀里了无血色的璃曼珠：
“特别是你，我亲爱的——阿黛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