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的英雄之旅仍在继续。
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醒来的克丽丝依然维持着那个沉溺于幻想之中的模样,她将两个闯入家中的男人尸体塞进了储物室内的几个大箱子里,而自己的父母则保持了原样留在餐桌边。在“安置”好家里的一切后,克丽丝与父母打了声招呼,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了学校。
当然,表面的平静并不意味着克丽丝没有任何改变。
在学校里度过的这一天里,克丽丝一直在“守护着身边的人”。
尽管只是些简单的举动,例如帮人拿拿东西、帮人解决没完成的作业、替别人捡掉落到远处的棒球……但,“频率”太高了。大约到晚上放学的时候,克丽丝总计为他人“帮忙”的次数几乎接近三位数。
事实上需要被帮忙的事情远没有这么多,有相当多的部分是克丽丝强行以“帮忙”为理由而揽来的,例如……全班三十名学生的作业在放学之前就已经被她一个人全部完成了。而这只是克丽丝这一天里所做的过于强行的“守护”中的一部分而已。
已经不止一人来问克丽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因为克丽丝的所作所为几乎已经疯狂到无孔不入的程度,即便她在此途中始终是一副“正常人”的面孔,对这些询问的回答也都是一成不变的“这是我的使命”。以至于最终与她同班的同学们都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克丽丝,以防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
“为什么……”
如同燃烧自我的火把一般疯狂了一整天的克丽丝,却在最后独自留在教室里的时候,感到了一丝困惑。
“好像,还不够……”
这份感觉的来源是,对于“英雄”的印象。
在没有怪物肆虐,没有恶势力暗中作梗,没有毁灭人类的恐怖科学家的现实世界里,克丽丝的周遭环境显得过于平淡了。
一成不变的日常,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同学们,一丝不苟的班主任,中规中矩的学校……与急切地想证明自己“英雄”身份的克丽丝那难以被满足的渴望相反,这里的一切都过于普通,即便是在这份日常里以超出常人的行动力“帮助”了周围的人,结果却没有给克丽丝带来一丝一毫的满足感。
“这样不行……英雄应该,要做只有英雄才能做的事情……”
她自言自语着,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很久了的教室。
一天的劳累没有换来半点欢呼声,也没有对世界产生半点影响,抱怀着“我是能够保护父母的英雄”思想的克丽丝开始为自己无法贯彻这份幻想的根源而感到焦躁不安,尽管她并未意识到……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保护了父母”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不知是神明的恶作剧还是所谓的命运使然,偏偏恰好在这一天回家的途中,克丽丝竟然真的遇到了能够让她拥有“英雄”实感的事情。
在一个红绿灯处,一名年纪尚小的孩子因为与朋友的玩闹而忘记了查看路口的状况,冲上马路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辆轿车正疾驰而来。
看到了这一切的克丽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奔向了马路正中央,车辆的鸣笛瞬间鸣响于街道之上,克丽丝在轿车即将与男孩相撞的时候抱起男孩向路边一跃而起扑倒在地,在毫厘之间救下了这个差点成为事故受害者的男孩。
所幸,克丽丝也好男孩也好,都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的伤害,只有克丽丝的膝盖因为扑倒时的摩擦而蹭破了一些血皮。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克丽丝抬起身子,呆呆地环视着四周行人们的视线。
“啊……”
男孩爬起身,看了一眼克丽丝后,慌慌张张地跑向了自己的同伴,似乎刚刚所发生的惊险让他连道谢的话语都忘记了。
或者……
“嘻嘻,噫嘻嘻嘻……”
或者男孩只是,不敢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向这个兴奋到颤抖并且窃笑不已的少女搭话。
克丽丝倒也不在意这些,周围的视线已经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尽管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身体所传来的兴奋和难以抑制的笑意还是让我理解了克丽丝所感受到的情绪。
在突如其来的时刻,拯救了陌生人的克丽丝,这次终于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没错……就是这样……英雄就该是这样才对……”
她两臂环抱住自己的双肩,沉溺在了涌入脑海的甜蜜之中。
“说的也是……我本来就是,为了保护爸爸妈妈而存在的英雄,所以,要继续当下去的话,就必须要保护其他人才行。”
保护与守护,是不同的。
克丽丝所意识到的,所感受到的,是今天一天都未曾尝到的刺激,这对她而言就像是毒品一样,引诱着她继续追求自己的欲望。
守护,是为了保证对方不会与危机相逢。
而保护,是为了将陷入危机的人拯救出来。
所以,要维持这份满足感,要维持自己“英雄”的身份以继续保护父母的话,克丽丝需要的,是更多的“陷入危机的人”。
思考片刻后,克丽丝回到了自己的学校,自己的教室。
望着这个和平了一整天的空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样不行哦……”
她自言自语着。
“大家,如果不被我保护着的话,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克丽丝同学?为什么还没回家。”
这时,身后传来了班主任的声音。
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时间点。
如果我真的在现场的话,或许会试着让他离开这里吧。
可惜的是,我所见到的一切,只是回忆。
是既成的事实。
克丽丝愣了一会,随即转过头,面向自己的班主任,缓缓说道:
“呐,老师,可以麻烦你当一下‘受害者’吗?”
说着,克丽丝从自己的校服里,拿出了藏匿了一整天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