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回教堂的路上——也就是被克丽丝袭击时所在的那条街道上遇到炎姬的。
“炎姬?!”
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披着包裹住全身的连帽斗篷,一只手扶在墙壁上,身子却已经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有一些难以辨别的黑色影子将炎姬包围在其中,那不是人类世界所应该有的存在。
“依芮娅,除掉它们。”
“嗯。”
我向依芮娅下了命令,她上前用手一挥便彻底驱散了那些不祥的黑暗气息。虽然得不到答案,但既然依芮娅能够轻松处理掉,恐怕那些黑暗与恶魔是分不开的。炎姬有吸引恶魔的体质,这不奇怪。
我上前将炎姬扶起,接触到腹部的手中瞬间沾上了温热的液体——尽管夜色下一时难以分辨,但那毫无疑问是刚刚溢出的鲜血。
和悠说的一样,炎姬的身上的确留下了原本应该由我所承受的伤口。
她的身体有些冰凉,在夏季的夜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为了让她能够稍微舒服一些,我轻轻将炎姬抱入了怀中。
“神父哥哥……?”
炎姬微微睁开眼,喘着粗气向我低声道。
“是那个护身符导致的?”
“诶嘿嘿……咳、咳……”炎姬笑得很勉强,而且气到一半呛到了自己,结果咳出来的净是额外的鲜血。
“笑什么笑,如果我没注意到的话怎么办!你想死吗!”
“不想呀……所以炎姬,这不是……咳……出来、找医生了嘛……”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抱着炎姬站起身,一边向她发泄自己的怨气,一边带着她准备再度前往悠的诊所,“只是把伤害转移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在看到那个天使之后……就一直在想……”被我抱在怀里的炎姬瞥了眼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依芮娅,再次发出了苦笑声,“从今往后……能陪伴在神父哥哥身边的……一定会是能和恶魔对抗的天使吧……天使……真好啊……完全是恶魔的克星……轻而易举就能成为被神父哥哥所重视的存在……”
“我也没把你赶走吧。”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本来还想着……作为神父哥哥身边唯一的女孩子……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理由……天使来了以后……都变了……”
“本来我让你留下的原因也不是这个。”
“我……很害怕……”说到这,炎姬忽然抬起略显无力、沾满了血迹的右手,轻轻拽住了我的衣领,“如果神父哥哥身边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如果我唯一的存在价值被剥夺了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被抛弃的……”
“不会的。不正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我才允许你在我身上留下‘刻痕’的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神父哥哥……能明白吗?”
“明白什么?”
“我想在你的身边……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只属于我的……只能是我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其他人所取代的……我在哥哥身边的存在意义……”
“……所以,你就想到了那个护身符?”
炎姬在住进教堂的时候,带来了相当数量的“神之器”,那是神明遗留下来的拥有特殊力量的道具,她自称这些都是“捡来的”。而在最初入住教堂的时间里,出于同样的理由——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炎姬瞒着我私自变卖了相当一部分的神之器,换来了几乎能够提供十个人过一辈子的钱财。
当然,由于获取手段的不合理,我基本上只是用这些换来的财物维持每天的日常生活所需——毕竟我当时的确有些穷得揭不开锅,以我一个人的财力是绝对养不起炎姬的。
而,卖了“相当一部分”,也就是说,炎姬留了一些她认为可以用到的“神之器”。
想必这次的“转移伤害的护身符”就是她所留下的神之器之一。
……看来下次我得对她的所有物进行一次清点才行。
“反正……神父哥哥死了的话……我也一定会追随着一起去死的……那样,不如在神父哥哥受到致命伤的时候……咳、咳……!”
“暂时先别说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在我受到致命伤的时候,由炎姬自己,来承受这份伤痛。她想说的,无非就是这样的话吧。
提前说好,我并没有对受伤的炎姬感到心疼,这只是自作自受。
而且有远坂悠在,再重的伤也能治好,所以与其说是护身符可以改变承担伤势的人,不如说是改变承受“疼痛”的人。
如果炎姬真的认为自己一定要找到什么“存在价值”,而承受我的伤口与痛苦能让她感到安心的话,我不认为这是个坏主意。毕竟炎姬的精神一直处在过于敏感的状态,稍微一点的猜忌就会导致她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要让她的精神稳定下来,满足她的精神需求是有必要的。
问题在于,炎姬不能离开教堂。
炎姬对恶魔的吸引力就像是饿了一周的鬣狗面前出现了一只肉肠一样,这份诱惑力是致命的,我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但事实已经多次向我证实了这一点。炎姬就像是天生会被献给恶魔的佳肴,见到她或是闻到她的味道的恶魔们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向她扑来。
她刚刚摔倒的地方距离教堂其实并不远,才这么一点路程她的周围就已经缠上了一些来历不明的黑暗生物,很难想象她独自前往诊所的途中会遭遇到什么。而悠又不可能特地搬到教堂去住——即便他愿意我也不答应——所以,即便我想支持炎姬的所谓“代替我承受伤痛”的存在价值,从物理层面上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就现状而言,如果不是悠提醒了我,炎姬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大街上。
“炎姬,你想要以这种方式实现你的‘存在意义’我倒是不反对,但我有个条件。”顺着刚才整理的思绪,我向炎姬开口道,“你得和依芮娅一起住在悠的诊所里,这样再像今天一样身受重伤的时候,悠就可以立即帮你解决了。”
“我拒绝。我不想和那个变态医生待在一起……”
“那,你能接受简单一点,或者说比较‘形式化’、‘情绪化’的所谓留在我身边的意义吗?”
“那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起来好像我可以给你一个一定可以留下来的理由,你想要的话。”
“既然神父哥哥这么说了……”
“那——”我稍稍低下头,因为距离逐渐拉近的关系,自己的声音也下意识地轻缓了许多,“‘初吻对象’可以吗?”
“诶?诶诶?那、那当然可——唔唔?!”
然而,我话刚说完,炎姬的回复都还没全部讲出口的时候,沉默了半天的依芮娅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猛地按住炎姬的脑袋,对着她毫无防备的嘴唇,吻了下去。
……诶。
“神父的决定需要一点润色。这样一来,这个人的初吻就是我的了,而神父的初吻也就会是我和她同时拥有,嗯,很合理。而且……一股铁锈的味道。”
依芮娅松开完全僵住的炎姬后,自顾自地如此解释了一番。
你也太别扭了我的天使大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
而大约五秒后,一直躺在我怀里的炎姬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发出了相当悦耳(误解)的哀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