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三不喜欢杀人。
不过他讨厌自己厌恶的人存在于世。
今天早上,他杀了一个跌倒在地诬陷路过学生撞倒的老人和自己贪玩忘写作业怪罪父母的孩子。
人擅长推卸:年长的把老去的错误推卸给年轻的;年轻的又将莽撞推卸给年长的。
但无论如何,人不该这样。李十三觉得,那种人很让人莫名恼火。
当然,现在自己也很令自己恼火。
因为他正在替代某个女孩赎罪,为此寻找无数借口,将和他本无关系的某些人想象得无恶不赦——虽然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该千刀万剐。
那老人不算帝都最有权势的,手段却最残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维持着所谓“帝都的秩序”,z承认她曾被勒令铲除帝都的自由分子。杀人的有杀人的规矩,无非恩怨财色,而这位帝都曾经高层,一分钱一分力不出,单一句话处决多少生灵。
如果没有特殊缘由,这等吃力不讨好事情杀手们定不情愿,只是老人手里有他们把柄——其实,是他们被迫被抓住把柄。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略施小计,耿直的暗杀者们纷纷跳入,一夜间,掌控一半地下暗杀人务的组织沦为他人棋子。至此,z和她族人们打破祖上流传的规矩,愈发没有底线了。
何出此言?
但凡走江湖的,没点儿信念走不长。别人提起你,首先说的不是绰号,不是功夫,而是作风、规矩:或情报百两,正邪奸忠唯一价;或情义为天,刀山火海随君赴;或嗜酒如命,一壶佳酿称知己。而z这一门,祖上便留下铁律:杀该杀之人,取应取之命。倘非因为把柄,杀手们早把这位恶名远扬的老人一家老小杀个遍。
怎样把柄会使得他们言听计从?李十三想不通,但目前而言,他没有多余时间想了,帝都全警备人员出动,打算把这儿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
不过他们比李十三想象地懒散,或许身为警职人员,为过去的高官询查真相用处不大罢。确切地说,现在的上司碍于职位面子下令寻找真凶对他们来说仅仅任务,甚至连满足犯罪指标任务的重要程度都比不上。
所以他躺在楼顶,惬意地喝酒。人可以被追杀,可以被侮辱,但不可以不喝酒。前二者只是不爽,而后者要夺去他的命。
这时,通往楼顶门被打开。李十三想着追他的人来了,蛮不高兴地收拾酒瓶,一轱辘滚进死角。
上来的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比他健壮,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缓缓走向边缘。李十三
以为他想不开自尽,顾不得通缉犯身份一跃而出,堪堪抱住男孩。
“兄弟,人生路还长着呐,别想不开啊!”
他这么一闹,男孩前一秒愁容满面,这一下也笑了。
“放开我,你咋知道我想不开?胡闹!”
“我看你向顶檐走去,又怎知道你是不是胡来?”
男孩沉默一会儿,点头道:“对的,我打算自杀。”
幸好我不是基督教徒。
李十三不清楚这种情况应不应阻止。假若有绝症在身,或无依无靠,这时阻止他,那不等于让他受苦?李十三不愿从哲学方面考量行为,于是他掏出酒,递给男孩。酒永远是解决问题最方便最有效的途径。泡酒馆这么多年,他见过失恋醉酒的,见过失业醉酒的,见过吵架来买醉的,无一例外,过不了多久就好,至于宿醉这段时间引起的新问题,换个借口喝酒便足够了。
“酒?”男孩诧异地望着他,李十三不知如何解释“未满十八岁随身带酒”这个问题,耸耸肩不置可否。
父亲曾说过:男孩喝酒就变成了男人。他有没有想过,正因自己这句话,十六岁的儿子成了酒鬼?命运啊,也许今天过后,又会多一个未成年酒鬼。
“我不配做人。”
男孩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