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上衣服是天使,魔鬼脱下外衣是女人。
欧阳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酒精告诉他他该休息了。
昏沉沉拉上眼帘,欧阳想到了那个给他酒的男孩。
……
九霄之上,一座纯金色球状建筑直破天际,熠熠生辉,娟秀的正楷字体在它表面镌刻着两个大字:真理。
“没必要对真理与信念冲突感到苦恼。”
“可……”
“真理和“正确”毫无关联。这样说吧,如果你潜意识认为自己生活在道德的社会中,实际上你已经变成道德的一环。所以即便它和“信念”相违背,你仍坚持它的科学性——往往,我们认知不由自己决定,当局总能用理论控制思想与真相。比如说,在帝都杀人有罪,而在我的家乡,只要杀掉坏人就功德一件,而我并不觉得二者有矛盾之处。在家乡,道德作为准则,在帝都,法律作为准则,不过总有人能控制道德标量和法律规则,至少我来帝都这么多天,看帝都法律大都为帝都学生们量身打造,使他们既不感觉束缚亦不感觉过度自由。可这套规矩对帝都掌权者们并不适用,他们在这一寸天地为所欲为。唯物主义者坚持唯物主义科学;唯心主义者笃定唯心主义正确。实际上,当一加一等于二深入人心时,世间一切就被完全确定了。”
“那……”
“去吧,闭上眼睛,抛开法律、逻辑、哲学这些后天学习的玩意儿,按最原初的想法做。虽然结果不一定完满,但对你而言应该舒服很多吧。”
“谢谢。”
“不必。上帝指引迷途者,在下越俎代庖你不责怪我,已是莫大的感激了。”
“你这人真有趣。”
“你错了,有趣的是你啊。我生活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全凭四处找乐子才支撑到今天。人还是有信仰好,不然一个个信奉科学多没意思。不过我这人比较奇怪,某天晚上突然想通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一点五,隔日便有了信仰。”
“哈哈,有趣得很,我还从没听过一加一等于一点五呢!”
……
欧阳看见镜子里的他,的确变了不少,死气沉沉面容眼睛却透着一丝狡黠和精明,但这光芒未持续多久,很快,镜子里的男孩眼色黯淡下来,欧阳换上衬衫,表示满意。
他回身合上《马克思思想导论》,踏步离去。
什么科学信仰观、什么自由、民主、解放思想,全他娘的放屁!
欧阳边走边想。
马克思致力于工人阶级领导,然而稍微读过书有思想的人都会抵触,一套一套理论对傻子挺好用的,可惜自己不是傻子,以其思想为宗旨的党也凉了。
现在欧阳仅仅作为一名罪人,罪人就要赎罪而不是坐牢,坐牢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科学并不能使灵魂清白。人善于说谎话,聪明人只会说谎话,欧阳厌恶谎话但不得不说谎话,有时候人就这么恶心,你还脱不掉这层皮——例如被尊称为伟人的思想家,被认为没有他就没有中国的哲学家,在人民中享有盛誉的作家,从小到大不知学了多少这本书课程,可欧阳并不理解无产阶级如何主导社会——怎么说都是英雄和伟人领导历史吧,再不济知识分子比工人阶级和农民更有话语权眼界更远,他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后来,欧阳明白,如果不这样写,便没有革命家愿意使用他的理论,可笑的是,读这本著作的、宣扬他思想的从来都不是无产阶级。
管他的,和自己有甚么关系?他爱咋写咋写,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而现在,是属于他的,而且他脑袋里,只有他亲眼所见的历史。
虽然他清楚,努尔哈赤不可能来接他了;虽然他知道,那个人人都是红卫兵的年代,仍有人坚持自我;虽然他明白,由着自己性子走下去很可能死得很惨。
他这个人,一旦想通一件事情,绝不会允许其它思想入侵,为那一丁点儿倔强忠贞不渝。
说幼稚,由他们说去吧!
欧阳不再犹豫,彩霞和夕阳不远前方,他每一步前进,便觉轻松几分,直到过去十几年掌控他身体的人格,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