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徒劳
“我是谁？”
希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谁，她急急忙忙地从包裹里拿出了布条，打算给格潘包裹住伤口。
下面的河滩上还在零散传来枪声，刚才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希娅的体力已经被大大消耗了，连给格潘翻身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气喘吁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认识希维。”格潘瞪着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气，希娅一边撕开他的上衣，一边安慰着他。
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后背的伤口里冒出来，希娅使劲地用手指去按压着，细密的汗水布满了她光洁的额头，以希娅的经验她当然看出了这个伤口的严重性，只是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毕竟奇迹这种东西也不是没发生过……万一今天就发生了呢！
看样子子弹是斜着击中了格潘，然后从身体的右侧飞出，伤口里不停涌出来鲜血，浸透了希娅裹上去的布条，她颤抖着双手又往上面裹了几层，可是很快又被血浸湿了。
格潘的嘴唇一直在抖动着，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别救了，堵不住了。”
他忽然用力抓住了希娅的一只手，让她停下了动作。希娅反按着他的手臂，嗓音嘶哑地说道：
“你再坚持一下，我快要止住血了，这种伤养不了多久就可以好的。”
不知道是给格潘活下去的信心，还是给自己坚持寻找理由，希娅的话都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使劲地勒紧伤口，试图彻底止住那些鲜血。
“得了，我……我有点冷，希维他还好吧！”
希娅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格潘的声音已经变得虚弱起来，这意味着什么希娅自然很清楚。
“希维活得好着呢！你坚持着别睡过去，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希娅近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双方那么多人，可不可以剩下一个格潘……
“这样……不错，我就说那小子命那么硬，你看我……把腿都摔断了才捡回一条命来的，比他可倒霉多啦~”
说话间，他忽然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直接洒在了猝不及防的希娅的脸上，她一把扶住格潘，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冷静。
“你别说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格潘无力地靠在战壕的墙壁上，他皱紧着眉头，声音越说越小。
“我知道，你是……住在着周围的，到时候……你不要动我的尸体了，就摆在这里，不然那些人肯定会追查下去的，让所有的……都从这里结束吧！”
从这场战争爆发开始，希娅已经亲眼见过许多次这种事，可是今天他却做不到像身为侦察兵的时候那样，可以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难道是变成女性之后更加多愁善感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奄奄一息的格潘又提起了精神，他叮嘱着希娅：
“把这里处理一下，别让人家发现还有你的存在……对了，如果不算麻烦的话，请妳帮我把我的帽子一起带给希维，他知道我家的地址……咳咳……”
他的每一句话都会伴随着鲜血，希娅的胸口不断起伏着，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格潘指了指自己衣服上宽大的口袋，示意希娅拿出来。
按照他的吩咐，希娅轻轻打开了纽扣，里面的是卷在一起的军帽，她慢慢展开军帽，里面的东西忽然掉了下来。
那是一枚军功章，至于证书之类的东西看来已经不存在了，希娅没有继续细看下去，她把军功章放了回去，卷好了帽子塞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时候的格潘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不停的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侵蚀着希娅的全身，她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看着他生命的流逝。
除了简陋的绷带她一无所有，子弹大概已经搅碎了格潘的肺部吧！所以每一次轻轻的呼吸对他来说都犹如行刑。
“妈妈……疼……”
这是格潘最后的一句话，她胸口忽然停止了起伏，周围似乎是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希娅紧紧地盯着他，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急促的跳动声。
她已经听不见了枪声，或许是之前就已经停下来的，也可能是刚刚停下来的。
脸上湿漉漉的，沾着细碎的泥土，天空阴沉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小雨，下雨？这倒是件好事，起码军犬更难追踪到自己了，可是格潘都不在了，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今晚的事让希娅变得自怨自艾起来，她几乎可以说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死在这个异国的土地上。
对，没错，对于这片土地来说他们都是侵略者，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天谴呢？
希娅并没有打算重新回到老约瑟那里，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会打破他们原本的平静生活而已。
不过在这之前，她想给格潘最后的体面离去，她用自己唯一的雨衣裹住了格潘，用绷带紧紧地扎上去。
战壕是新挖出来的，土还是比较松，希娅把格潘拖到了最边缘的地方，从壕沟上用刺刀刮下泥土来掩埋他，在现在的条件下，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好地方来埋葬他，时间上也不允许。
……
夜里的雨淅淅沥沥的，希娅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那个小土堆一眼，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很快就被联盟的士兵发现，起码现在格潘可以安心的睡着，而自己……可以尽量减少愧疚感。
靠着天上朦胧的星星，希娅向着旁格堡的方向翻越着山路，凭借着良好的视力情况，她可以看见俘虏营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小雨也浇不灭他们手里的火把，士兵们四处搜寻着逃跑的俘虏们，大多数的人应该都会在今晚被抓回去，要是能躲到明天，军犬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出来！”
希娅忽然将手中的步枪上膛，指着一蓬灌木丛，雨水沿着她的头发不断滑下，连准心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她依然紧紧盯着灌木丛。
“别开枪！”
这个声音是……希娅的脑海里立刻就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慢慢站起来的这个人和她预想的一样。
“穆尔佳！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就是穆尔佳，她一脸的狼狈相，整个身体都已经湿透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以这种方式见到希娅，穆尔佳也十分尴尬，为了不让希娅误解，她连忙解释到：
“我真的只是刚才才看见你的，因为看你这几天都比较奇怪，所以才可以留心了一下。”
原来自己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吗？
“那你准备这么办呢？”
“我只是来给你送吃的……那个，你是好人吧，我一直是怎么觉得的，起码……不坏。”穆尔佳从后面拿出了一包干粮递给了希娅，她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希娅默不作声地接过干粮，她不知道该怎么给穆尔佳解释，好在她似乎也不怎么想了解自己的事。
“把你的手给我看一下。”希娅自然发现了穆尔佳的不对劲，她尴尬地张开手，上面是一道流血的伤口。
“不小心滑了一下，被石头割伤的，等我回去就可以处理好了。”希娅没有说话，她拿出自己剩下的布条仔细地替她包扎好伤口。
“你走吧！我也要离开了，战争或许快要到达这里了，我知道你一向很机灵的……”
叮嘱了她几句话，希娅发现自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明智地闭上了嘴，在穆尔佳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