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日子进入了十月中旬。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闷热的天气彻底消失了踪影。天忽然一下子又高又蓝,秋高气爽大概就是形容现在这种天气吧。
期中考试成绩在军训回来后不久就公布了,看到名次位列班里的中上游,我有些喜出望外,毕竟我不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学生。
年级前一百名的大榜张贴在了走廊的宣传栏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红字衬着明晃晃的黄色衬底格外的扎眼,扎得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在我们班以绝对优势考了第一名的周薇只名列年级第四,贾仙和韩优分列年级二、三名,而第一名居然是那个成天胡思乱想的问题少女——王纳妍。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没什么难的啊,虽然不像初中学的那么简单吧,但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纳妍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向我讲述着自己获得如此骄人成绩之后的感想,一点儿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很简单嘛。连贾仙和韩优都能考二、三名。”她心不在焉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喂,你这么傲气会遭人鄙视的!
“相反,这么简单的试卷你才得了这么可怜的分数,真是够丢人的。亏你还经常和我们在一起。”纳妍摇摇头,仍旧没抬头看我一眼。
我代表广大没考到年级第一的同学鄙视你!
“好好努力吧。”纳妍长叹一口气。
你这算是在鼓励我吗?
军训回来之后,纳妍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来一直粗枝大叶的女孩,最近忽然沉默寡言起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放学后你有事吗?我想去冲洗一些照片。如果愿意的话,希望你能和我一块儿去。”纳妍一手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也许是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改变了她的想法吧,我们这位出名的恶女温顺了许多。
一切还是先从“十一”长假说起吧。
窗外细雨蒙蒙,雨点拍打在树叶上发出的哒哒的响声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今天已经是4号了,自从1号开始放假以来,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没停过。
在家待了这些天,不是看电视就是上网逛论坛,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纳妍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由于实在是闲得有些难受,我居然有些期盼她快点打来电话,至少那样还能有些事做。虽然和他们一起出去,我总是要挂些彩,但和他们在一起时,虽然说不上很快乐,我却很满足。
现在回忆起来之前几次“遇险”,我居然会不知不觉笑出声来。
不知道这么闹下去,纳妍的伟大理想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铃铃铃……”
电话铃声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回响着。老爸老妈去海南旅游了,他们没带我去的理由就是,他们报的是“情侣团”,不允许带第三个人去。想省钱就直说嘛,干嘛找这种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喂?”我拿起电话。
“啊……您好,我是李溪昂的同学,请问,那个,他在家吗?”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小姑娘柔嫩的声音,有些紧张。
要不是我竖起耳朵使劲地听,我真想不到这会是纳妍的声音。没想到平时她那么大大咧咧的连神仙都不怕的人居然也会有说话拘谨的时候。如果平时她也能像现在这样的话,一定还要可爱几十倍。想想她现在脸上紧张的神情,一定笑死人了。
“哦,我就是。”我保持着语气的平稳,克制住想笑的冲动。
“什么!?你就是!?”一听是我,纳妍立即找回了自己,“原形毕露”。为了保护我脆弱的耳膜,我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了一些。
“什么啊?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啊?像个中年大叔的声音!”说着,噗哧一声她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还说我,你刚才那慌慌张张的语气才笑死人呢。”我试图反击。
“谁第一次往别人家打电话不都会紧张吗?更何况还是我这样的女生,还是往一个男生家里打电话,当然要小心谨慎些啦。真是的,什么都不懂!”电话那头连珠炮似地轰了过来。
“好啦好啦,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我直入主题。
“什么事?!你问我?!你是什么记性啊?不是和你说了吗?要出去一起过重阳节啊!”
我又把听筒拿远了一点。
“知道知道,你准备怎么过?”我把话筒举在面前喊道。
“我和他们都约好了。明天上午9点,在学校门口的快餐店集合。你只管来就好了,别的就不用操心了。”她的语音语调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我又把听筒贴在了耳朵上。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噼噼啪啪的响声不停地从听筒里传进我的耳朵。
“你在哪啊?怎么雨声这么大啊?”显然她是在外面。
“我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里。手机没电了,不过还好我记下了你的电话,用大脑。”纳妍又开始得意起来。
着什么急啊?晚上回家再打也行啊,何必非赶现在呢?
“我刚刚和贾仙、韩优约好了。所以想马上打电话给你,好让你腾出时间出来。”
估计就算你只在定好的时间前五分钟通知我,不管我有没有事,也会想办法硬把我拖过去吧。
“好的,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我在电话旁的便签上写下“9:00,快餐店”。
“嗯,没别的事了。千万别忘了!”电话那头嘱咐着。
“啊,忘不了,放心吧。”我把便签撕下来,贴在了旁边的显示器上。
“那好,明天见啦!”
“明天见。”
接了这个电话之后,这天余下的时间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熬。躺在沙发上,我看着电视,却对闪烁的画面毫不在意,满脑子琢磨着,明天又会遇到什么怪人怪事呢,会不会是酒坛子里面突然冒出神仙?或者是会吃人的菊花?渐渐的我的思维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这样下去,早晚我非变成神经病不可。
明天快点到来吧!
一觉醒来。天灰蒙蒙的,有些阴冷,毛毛细雨仍在下着。
我草草吃了早点,拿了一把伞便出了门。公交车上的乘客不多,车开的也比较快,我到快餐店的时候还不到9点。
店里照例没什么顾客,这样下去我真担心这家店撑不到学期结束就要关门大吉了。
买了一杯果汁,我习惯性的朝那个熟悉的角落望去。果然,那个座位上趴着一个人。虽然看不见脸,但那一头乌黑的卷发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我:那个人就是纳妍。
我在她对面坐下,没看见贾仙他们的影子。
“喂,我来了。他们呢?”我收起了手中的伞,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来了啊。他们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天不能来了。”纳妍依旧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是因为他们放你鸽子,感到面子上过不去了吧?
“唉,真是的。还说什么‘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能交给我’,头一次你约他们就爽约,真可惜。”
原来胜利的快感是这么的令人心旷神怡,今天可算让我抓住机会好好打压一下她嚣张的气焰了。我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果汁,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心情少有的舒畅。
“嗯。”
这是纳妍做出的唯一反应。
喂,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难道是自尊心真的受到打击了?
“喂,你没事吧?”
看她仍然趴在桌子上,我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碰到她皮肤的时候,我明白为什么她今天表现得如此“安分”了。
“你发烧了?”我握住她的胳膊,手心阵阵发烫。
“没事。”纳妍一把推开我的手,“歇会儿就没事了。”
虽然对于估计体温没什么经验,但我能感觉到她现在烧得很厉害。我坐到她旁边,把她拉了起来,让她靠在椅子背上。她就像摊泥一样堆在那,如果我不扶着,马上就会倒向一边。我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摸着她的脑门——她确实烧得很厉害。
“喂,你得去医院看看,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说。
“嗯?没事,再等等。”
她朝我的肩上靠了过来,我一慌,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在她脑袋撞到玻璃窗前又赶忙把她拉了回来,稳在了座位上。我可不想以后让你说我趁机占你便宜。
看来她已经烧糊涂了。我叫来了店员帮忙在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得已我只好把她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拿着她的挎包,背着她走了出去。医院并不远,不到五分钟的车程,又红又大的红十字就出现在了车窗外。
我又背着她进了急诊室。
护士帮忙找了一张床,我扶着她躺了下来。这期间,纳妍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对外界的变化没有任何反应,时不时的嘴里还在嘟囔些什么。
“体温有点高,40℃,大概是由于扁桃腺发炎引起的。别的没什么问题。输点儿消炎药和退烧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医生一番检查过后,看着手中的表格对我说。
“哦,好的,谢谢大夫。”
“没事儿。一会儿护士会把药液拿过来。”
说完,医生离开了急诊室。
我把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了纳妍身上,就像裹木乃伊一样,只把她的脸和一只胳膊露在了外面。
急诊室里面明亮而且温暖,没多少病人,空着的床位很多,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王纳妍?”一个护士端着盛着药瓶的盘子走了进来,对着我和屋内另外几位病人喊道。
“这边。”我举手示意了一下护士。
“这瓶输完了叫我一声,还有一小袋要输,然后就没了。”
护士熟练的帮纳妍扎好针绑好输液管,调好液滴的速度,“被子别裹得太严实了,高烧的人不能捂着。”
“哦,好。”我连忙把掖好的被角从纳妍身下拉了出来。
“不用担心,她没什么事。”护士的话让人感到很安心。
纳妍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偶尔咬咬嘴唇,胸口随着呼吸缓缓地起伏着,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动静。现在她那张如孩童般娇嫩的圆脸,好像一个睡着的洋娃娃。
她正常的时候,就变成恶魔了,我使劲摇了摇脑袋,这样告诫自己。
瓶子里的药还剩一半的时候,纳妍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啊?”她迷离的眼神扫视着天花板。
“医院。你发烧了,正输液呢。”我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哦。麻烦你了。”她的声音非常虚弱。“好晕。”
纳妍打算抬起那只扎了针的手,被我摁了下来。
“别动,这只手正输着液呢。”
“哦。”她用另一只手把身上的被子向下拉了拉,然后搭在了脑门上。
“感觉好点了吗?”我问。
“还行。就是头晕,没力气。”纳妍看着我说。
“没事,医生说你就是发烧,烧退了就好了。”我回忆着刚才医生的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凭着自己的“经验”向她叙述了一下病情。
“哦。”纳妍闭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休息会儿吧,这瓶输完了还有一小袋要输。”
“哦。”纳妍把搭在脑门上的手抬了起来,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说:“你说人们为什么要拍照片呢?”
“什么?”我的思路一时没转过弯来。
“哪怕就是短短的一瞬间,人们也要记录下来,让那一刻永远的定在照片上。这么做有意义吗?”她盯着自己的手,继续说着。
“人们拍照,记录下一些人,或者一些风景,或者是一些事情。但这些东西很快就消失了。人不在了,风景变化了,事情结束了……”
“人们为什么要留恋于保存那些并不永恒的东西呢?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花这么多时间拍照记录这些转瞬即逝的人和事呢?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明明大脑已经逐渐忘记,人们却还要拿起愚蠢的相片,重新回忆起从前,就好像一切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即使已经忘记当时的感受,即使自己已经不是当时的自己。”
纳妍自言白语一般,语气异常的平静。
“为什么,这些被永远定格的瞬间只会成为束缚人前进脚步的阻碍,只会让人不敢大胆的向前看,只会让人沉浸于对于过去的留恋,却仍受到人们这样的重视?”
片刻寂静之后,纳妍又睡着了。
外面的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偶尔一辆汽车驶过,碾轧着积水的道路,发出沙沙的响声。
对于她的疑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纳妍居然会有这样的感慨。对于刚才那段话,我并不觉得是因为她的脑子烧糊涂了冒出来的胡言乱语,我觉得那些话一直压抑在她的心底,只是她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
都说外向的人内心世界很复杂,她大概也不例外吧。
我对她的了解仍然非常的少。
急诊室的钟表表盘上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了12点钟方向。
护士拿走了药液所剩无几的瓶子,换了一小袋透明包装的药液。坐在椅子上我能清楚地看见袋子上面写着“250ml生理盐水”。
纳妍又醒了。
“这是在哪?”她扭动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看来你的脑子确实是烧糊涂了。
“医院。你发烧了,正输着液呢。慢点儿……”我扶着她坐了起来,“行吗?能坐得住吗?”
“还行。”她拍了拍白己的脑袋,环视着四周,“就是有点晕。我怎么到的这里?”
“我背你来的。”其实多半是出租车的功劳,不过我省略了。
“什么?”纳妍诧异地看着我,满脸厌恶的表情,忽然又把头转了过去。
“流氓。”她小声嘟囔着。
我怎么就流氓了?救了你的命不但不感谢我,反而骂我是流氓,你让我去哪讲理去?对了,和你这种人就是没法讲理。
算了,我还是发扬一贯的作风,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贾仙今天早上打电话跟我说他和韩优临时有事情来不了了。”纳妍望着吊在头上的药袋子,面无表情地说。
“嗯,知道,在快餐店里你跟我说了。”
对于这两个人飘忽不定的行踪,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快餐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只记得自己去了之后就感觉很累,然后好像就睡着了,别的都不记得了。”纳妍抓着自己的头发看着我,眼睛一闭一睁,嘴噘得老高。
“因为那时候你正发着烧呢。”我拿起床边的一支体温计递给她,“量量体温吧。”
纳妍懒散地接了过去。
还是不要提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了吧。我心里想着,纳妍能一直像个白痴一样无忧无虑的最好,不希望她那么多愁善感。
“你说为什么不能一口把那些药喝下去呢?非要一滴一滴的往我身体里面输,麻不麻烦啊,真是的。”纳妍看着那半天不见减少药液,又噘起了嘴。
“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吧。我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想想我宝贵的上午就这么耗在医院了,觉得有些不甘。但转念一想,至少没发生什么伤脑筋的事情,这倒是可喜可贺的。
“虽然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的,但还是谢谢你能带我来医院陪着我。”纳妍答谢的口吻里面透露着典型的心不甘情不愿。
“没什么,做点好人好事也好。”我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敢直视她。
“重阳节就这么过去了。”沉默片刻,纳妍叹了口气,“又浪费了一个机会。”
我可是对这个结果满意得很啊!
“没发生什么事情你该不会在暗地里偷笑吧?”她忽然瞥了我一眼。
“对了,你怎么发起烧来了呢?昨天还好好的啊?”我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岔开话题。
“可能是因为昨天被雨淋到着凉了吧。”纳妍坐起身来摆弄着调节液滴速度的控制器,“昨天给你打完电话以后急着回家,又没带雨伞,就淋着雨回去了。”
“你傻啊,那会儿雨正是最大的时候。”我上下打量着她,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笑,“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跟你没关系!”她靠到了墙上。听到如此铿锵有力地回答,我估计她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把体温计拿出来吧,差不多了。”我把手伸过去,示意她给我。
纳妍把体温计举到了另一边借着头顶的灯光找着水银线,丝毫不理会我。
可恶的家伙。
“还行,37℃”从不同角度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体温后这才递给了我。
“烧退下来了。”水银线的一端正好停在了“37”的刻度上。
纳妍麻利地掀开了被子,穿上鞋,拿下了药液袋,举得高高的。
“你干什么去?”我问。
“洗手间,你要跟来吗?”标志性的厌恶表情刻满了她的小脸。
下午1点半不到,我们离开了医院。
“就这么回去了?”医院大门口,纳妍不甘心地抱怨道。
“回去吧,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呢。现在好好养病,军训的时候才有精神迎接更大的挑战啊!”我违心地鼓励她。
“你也这么认为?”忽地一束光穿透了云层,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睛瞬间迸射出了夺目的光辉。
“认为什么?”我开始后悔说那些话了。
“军训的时候会有很不一般的事情发生啊!”她的嘴张得大大的,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算……算是吧。”估计这次真的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
“好!确实这几天我要养足精神!军训的时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把手中的包挎在了肩上,豪迈地振臂一挥,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走吧!”纳妍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出租车。
这个人真的在几个小时前高烧40℃吗?
为了发扬风格,我让出租车绕了路,先到了她家。
“作为你今天陪我看病的答谢吧。”她打开车门下了车,临走前弯下腰递给我一个小红布袋子,说:“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拜拜!”
我打开那个布袋,里面装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闪烁着从车窗外透进来的温暖的阳光。
天晴了。
平静的十一假期就在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中百无聊赖地度过了。那个时候我一定想不到几天后当自己抱着一书包的行李挤在闷热的大巴上颠簸了三个小时来到荒凉的军训基地后是多么的想念家里那闲散慵懒的生活。
我们就要在这里军训吗?
大巴在几名穿着军装的官兵引导下一辆接一辆整齐地停在了操场上。下了车,看着满地的黑土和沙石,我绝望了。小学军训的时候,操场好歹还是水泥地面的,而这里就好像是临时开垦出来的一样,一阵小风大概就能刮起沙暴吧。
等我们全都下了车,失望的环视着四周的时候,张老师以饱满的热情和充满活力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来来来,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过来!”她站在不远处,兴奋地朝我们挥着手。
我们却如同还未打仗就已经投降的战败士兵一样,垂头丧气地提着沉重的包袱走了过去。
“稍息,立正!”见我们个个没精打采的,她锁紧眉毛,温柔而严厉地说:“这种精神状态可不行哦!你们在家散漫惯了到这儿可要改一改,要不可过不了教官那关。他可不会细声细气儿的和你们说话,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说的是实话,教官们从来不留情面,即使是我小的时候,也会因为走路顺拐而被罚站。见我们大部分人重新站直了腰杆,她点点头,向我们介绍了基地的设施。
操场入口左右两边分别是食堂和宿舍,对面是一条小水沟,上面跨着一座小桥,连接着另一块更大的黄土操场。另外两边的平房分别是教官的宿舍和物资储存部,军装和被褥就是从这里领取的。
我们所住的宿舍并排一共三栋楼,男生住一、二号楼,女生住三号楼。六个人一间屋子,允许自由组合。开学一个月了,真正能说得上话的男生屈指可数,我的人际圈扩展的速度实在是慢得可怜啊。贾仙来邀请我加入他们屋,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虽然我有预感,军训期间肯定会发生什么事,和他住在一起倒是会安全些,但我实在不想一天到晚看见他那张恶心的脸。
最后,我、路文,还有那个讨厌的宣传委员和另外几个我们班的男生凑成了一屋,从老师那里拿了钥匙,上了四楼。屋里小得可怜,陈设也十分简单,进门一张双层床铺,窗户两边也各有一张,一个小柜子靠着窗台,别的就没什么了,连窗帘都没有。不过还好窗外是空旷的操场和延绵的群山。我倒不是担心我们,而是担心女生那边会出问题。
打扫,铺床,收拾装备,穿戴整齐后,时间已经将近中午——那个讨厌的宣传委员报的时,只有他带了表来,还是块高级的电子表,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带来,因为训练的时候不让戴,放在宿舍里又怕丢,索性就不带来了。他倒还嘲笑我们胆小,顾虑太多,关键时刻还要靠他。对于他的自大傲慢,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我选了靠窗的上铺,路文睡在下铺,宣传委员睡在我对面。
集合之前,我们相互做了自我介绍,重新认识了一下。另外三个人的名字分别叫“区洋云”、“朱葛峰”和“尚关原”。
开学点名的时候,我以为他们都是姓复姓,原来全是名字闹的误会。这三个人高矮不一,体型各异,欧阳云个头最小但十分壮硕,朱葛峰个头中等却稍显单薄,尚关原身材高大且膀大腰圆。他们每个人都是浓眉大眼高鼻梁,帅气程度虽不及贾仙但也超出常人,而且有着贾仙所欠缺的阳刚之气。
“哔——”、“哔——”……
楼下传来哨声。宣传委员从窗户扒头向外看了几眼,说是教官们在吹哨喊集合。我们便连忙戴好帽子扎好腰带奔出了宿舍。循着教官的呼喊,我们在女生宿舍门口找到了四班人集合的位置。周薇和其他女生也来了。她扎起了马尾,穿上迷彩服,显得十分干练,而且更加有魅力。她注意到我时,冲我挥了挥手。
我们的教官个子不高,却十分结实,皮肤黝黑,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的普通话很不标准,我们经常要连猜带蒙才能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的脾气很好(相对于其他教官,集合没十分钟我们就听见别的教官大喊大叫起来),比较随和,这是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
“来到这军训,你们就不再是普通的高中生了,而是预备役士兵。所以,你们的编制也得改改,现在,你们不是四班,而是四排,听见了吗?”他在并不整齐的队伍周围遛来遛去。
“听见了。”我们回答。
“大声点!我听不见!”他对于我们的精神头非常不满意。
“听见了!”我们的声音在空荡的场地上回响着。
以排为顺序,我们被带去食堂吃饭。在前面三班的队伍里,我没看见纳妍的身影,大概是因为她个子小,站到队伍前面去了吧。身后韩优和贾仙规规矩矩地穿上了迷彩服。神仙居然来参加针对凡人学生的军事训练,总觉得有些委屈他们。以几次战斗中贾仙那勇猛的表现来看,估计飞机大炮都不是他的对手吧!
这次午餐,是军训期间我们男生最后一次和女生在一起的行动了。以后的训练男女场地分开,女生在另一块黄土场上训练,作息时间也不一样,只有在晚上睡觉前下楼去水房打水的时候才有可能和女生见上一面,真是够难为那些已经行动迅速找到对象的小情侣们的。我们隔壁屋就有一个男生打一壶开水用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水都凉了,结果军训这七天宿舍的卫生全是他一个人做的。
之后的训练既枯燥又乏味,稍息,立正,齐步走,正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小学时军训的项目照搬到了现在,唯一多的一项就是站军姿,通常一站就是一到两个小时。如果我们的表现不能让教官满意,通常还会受到特别照顾——从午休时间里面抽出一个小时加练是常有的事。
每天,我们都在期盼着,国庆节期间的那阴绵小雨现在能够降临到我们头顶这片天空上。但事与愿违,白天碧空万里,晚上群星璀璨,根本见不到云彩的影子。来这里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人忍受不了了。
那天中午午休我下楼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全都诧异地望着窗户。不知道抽什么风,我们的宣传委员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报纸,正蹲在窗台上认认真真地擦着玻璃。
“你干什么啊?”我走过去,把水壶放在了窗户下面的小柜上。
“擦玻璃,这还用问?”宣传委员哈了一口气,使劲擦着。
“我知道,我是问你擦玻璃干什么?一会儿要检查卫生?”
我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不是,我这是在求雨呢。”他继续认真地擦着。
“求什么?”我问。路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懂什么?”宣传委员停下手里的活,怒视着路文。路文毫不在乎的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个魔方玩了起来。路文,你是不是去哪都要带着那个魔方啊?拜托你早点拼好吧,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在家的时候,只要我爸一擦车,转天准下雨。”我们勤劳的高锦东同学继续津津有味地干着,“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把这里的玻璃擦干净了,也会引起打雷下雨的。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呆在宿舍里面舒舒服服待歇着了。”一块玻璃擦得差不多了,他又开始转攻另外一块。
我从心底祝福你,希望你的愿望能够成真,这样我们也解脱了。如果真的成功了,也算你开学以来为同学们做了一件好事。
第四天早上,我们的天空依旧万里无云,宣传委员的天空却下起了及时雨。我们站军姿的时候,他被老师叫走了,直到中间休息的时候才回来。老远就能看见他像只小羊一样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
“哈哈,得救了,得救了!”他兴高采烈的欢呼着,看见坐在地上的我,又马上装出了一脸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表情,刻意保持着平静,低着头不慌不忙对着我说:“刚才老师找我,说是军训期间每班要出一期板报,各班的宣传委员负责,两天之内完成,这期间可以不用参加训练,由宣传委员选出一到两名助手。怎么样,擦玻璃还是有用的吧?”他特意一步跨到了旁边也坐在地上休息的路文面前,扶了扶眼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转过身来对我说:“平时咱俩关系不错,愿不愿意逃离这个苦海,帮我的忙啊?”
他得意的嘴脸实在是无比的惹人厌,我宁愿天天站军姿,也不愿意寄他篱下受他摆布。我不理睬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和路文一起去了厕所。
“真想揍他一顿,看他刚才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了?”受到了挑衅,路文有些恼怒。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要不你就和他成为同类了。”毕竟今后几天他们还要住在一间屋子里,矛盾还是不要升级为好。
回去的时候,宣传委员已经不在了。我搜寻着我们的队伍,欧阳云、尚关原、朱葛峰都在,霎时,我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崇敬之情。我想,他们也是刚刚拒绝了那个“假释犯”的盛情邀请吧。还有五分钟下一轮训练才开始,我又坐在了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无聊地戳着地上的小石子。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也由“明媚”变成了“刺眼”,地面的温度逐渐升高着。在我期盼着有什么东西能够帮我挡住天上那灼热的圆盘时,一个人影盖到了我身上。
“看你那狼狈的样子,真是一点军人的气质都没有!”纳妍双手抱胸,不屑地俯视着我。不得不说,即使是仰视她,我也没觉得她的身影高大起来。
“你在这干什么?你们现在也在休息?”按说她现在应该在另一块土地上才对。
“休息?!”纳妍忽然火冒三丈,“我哪有你那么闲啊?这几天我们天天从早上工作到晚上,你们休息了我们还在熬夜呢。你居然说我在休息!白痴!”说完把头一扭。
“啊?你是干什么的啊?”仔细一看,纳妍确实晒黑了很多,看她又黑又小的,颇有点非洲难民的架势。
“当然是‘战地记者’啦!‘战地记者’!”纳妍把挎在身后的一部卡片数码相机拿出来给我看,“全天两个操场来回跑,给你们拍照,有时还要给那些‘官僚’们递信儿,真是累死人了!”纳妍懊恼地说。
“什么啊?那不是幸福死了?我恨不得能和你换呢,我愿意天天拿部相机到处拍拍,多轻松啊!”我想起来,之前确实见到过有学生拿着相机在操场上拍照。
纳妍,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白痴白痴白痴!你知道什么啊?只有三个人却要围着两块操场跑,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你们休息了,我们却还要采访拍照!人家从事这么繁重的工作,你都不说安慰一下,竟然还说我们轻松!白痴白痴白痴!”不知道她又抽哪门子疯,冲我嚷嚷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女生的样子吗?她好像也发现了周围人正诧异地看着她,一下子红了脸,清了清嗓子。
“反正就是这样吧。”纳妍转过身背冲着我,双手叉着腰,“我走了,好好训练吧!”
晚上去水房洗漱的时候,我又碰到了她。由于时间还早,水池边上没有几个人。纳妍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印满小羊的睡裙,脚上穿着一双毛绒猪头拖鞋,正在水池边上刷牙。我说,都高中生了,不要再一身小学生打扮了好不好?
见她没有注意到我,我还是决定先不去招惹她为妙。正当我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的时候,我被她叫住了。
“等等……”纳妍漫不经心的把牙膏牙刷放进了杯子里面,用毛巾擦了擦嘴,转过身来看着我。
“啊,真巧……干什么?”
你不会是上午的事情还怀恨在心现在接着找我算账吧?
“最近你那边没什么事吧?”纳妍锐利的目光直接刺穿我的双眼插入我的大脑,等着一些有用的信息流出来。
“没有,我这边一直很正常。”
“我这边也是,”她小声嘟囔起来,“这几天观察贾仙他们也都很正常。这就奇怪了……”
不正常才应该感到奇怪吧?
“按说第四天马上就要结束了,第五天就要来了,如果再不抓紧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让抓紧什么啊?
“当然是离奇的事件了!它如果识相的话应该趁早发生才对!”
喂,你怎么知道那种事情真的会来啊?
“本来嘛,高中生军训不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那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好自相矛盾的说法……
“啊啊啊!真搞不懂为什么贾仙那边还是那么安静,你说会不会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对我们说啊?”纳妍大跨一步一把扯住我的衣领把我的脑袋拉到了和她一样的高度,我盆里的东西差点就掉出来了。
我一巴掌打开她的手,站直身子怒视着她,她却毫不在意地闭上眼睛,像芭蕾舞演员一样优雅的原地转了一圈,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作揖的样子,口中轻声念着:“快点来吧,快点来吧……”你这是完全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啊!
“喂,有事情一定要向我报告啊。”她忽然贴了过来,用胳膊肘戳了戳我的肚子。
估计真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还有,今天早上对你大喊大叫的对不起。”她说。
我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当然我这么做并不是说明你早上没有错,只是我觉得我不应该和你一般见识,要不我就和你成为一类人了,所以我要摆出高姿态,这样才能区别于你这种人。你可别多想了。”
我真是个自作多情的白痴。
第五天,贾仙来找我。
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丝毫没有为枯燥的训练而烦恼的迹象。
“整个军训对于我来说是个难得的休息时间呢。”他蹲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
“你来干什么?”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了出去。那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今天真的很热啊。”贾仙手搭凉棚抬头望着天空。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可不想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休息被他打扰。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他神秘兮兮的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一个梨。
“给我?”
“对。”贾仙把那个梨捧在自己面前,笑得越发灿烂了。
我承认,在这种刚刚训练完又累又渴的情况下这个普普通通的梨对我的诱惑力是无穷的,虽然水壶里面装满了水,但那怎能和这香甜的梨相提并论?同时我的理智警告我,这个梨看似普通,但实际上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藏在里面,我不能就这么自投罗网,我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不用了,谢谢。”我慢慢推开了他的手,碰到梨的时候感觉它还是冰凉的。
“要克制!”我再次提醒自己。
“不要?难道你担心这个梨有什么问题?”贾仙把脸凑了过来。
“没错,我也不隐瞒了,我就是担心吃了你的梨会出什么事情。”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幻想着咬一口的感觉,咽下了一口口水。
贾仙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关系,不用担心,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纳妍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不远处。忽然不知什么原因她转过身来,看见我们正看着她便朝这边挥了挥手,她的另一只手里面拿着一个已经露出核的半个梨,嘴里塞得满满的。
“纳妍已经吃了,真的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就是普通的梨,你的和她的都是一起摘的。”
“那个笨蛋,给她什么估计她都会吃。”
看见纳妍,我忽然想起了那次在医院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
“贾仙,你对纳妍的过去了解吗?”未经过大脑,我的问题脱口而出。
“嗯?”贾仙脸上一阵阴霾一闪而过,随即笑了起来。“不知道。”他说,“要我帮你调查一下吗?”
“不用了。”我觉得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探究别人的过去是不对的。
“这样啊。看你这么坚决,那我也不逼你了。真的有点遗憾啊,被你拒绝了。”
你指什么事情被我拒绝了感到遗憾,梨,还是调查纳妍的过去?
贾仙就要起身走人。看着美味的梨就要这么飞走了,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溃败了。
“算了算了,吃就吃。”我一把抓过了那个梨,它仍然是冰凉的。那时候,我居然忽略了这个细节,在这么热的天气下,那个梨不可能一直保持低温,而且上面一滴水珠都没有。
我居然光顾着享受它的美味,真是太失态了。
看着我吃完那个梨,贾仙心满意足地说:“太好了,你果然中圈套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
“你说什么!?”我想吐已经来不及了。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梨真的只是一般的梨,只不过给纳妍的之前洗过了,给你的没有洗。对不起,没有向你透露出全部实情,但这是任务需要,希望你能够谅解。”
贾仙的笑容中确实有一丝愧疚。
“没事,遇见你以后,什么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难谅解了。”
我一下躺到了地上,“说,你这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半天没人响应。
我坐起来,贾仙已经不在了。可恶的家伙!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感到有什么异样。
担惊受怕了一天,该来的终于在晚上来了。
熄灯以后,我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忽然感觉到肚子里开始咕噜噜直叫,随机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然后就是一阵一阵剧痛,我就这么因为一个没洗的梨拉了肚子。
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我冲向了厕所。这一晚上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次才消停下来,难为了和我同寝室的兄弟们。十月中旬的晚上已经有些寒意了,再加上我们身处郊区,昼夜温差大,晚上更是接近零度。即使是在宿舍,也要穿上秋衣秋裤才能保暖。我却几乎一丝不挂地跑来跑去,结果就是转天早上起床以后便头晕脑胀浑身无力。我在宿舍里面待着,路文帮我向教官请了假,批准下来后我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在食堂后面,很小的一间屋子,我去的时候里面没有其他病人。
“哪不舒服啊?”一张摆满了各种药盒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上了年纪的老大妈。她扶了扶搭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我问。
“昨天可能着凉了,今天早上有点头晕,浑身无力。”我摸了摸肚子,现在倒是完全不疼了。
“哦。”她又扶了扶眼镜,“最近大便怎么样?”
“还行吧。”我想了想昨晚泻的昏天黑地的,还是觉得稍微隐瞒些实情的好。
“没事。”她开始低头在一张表格上写着什么,“你吃了这个准好。”说罢扔给我一小纸包药片,“每天三顿饭后吃,一次一片。”
我拿着那小包药掂了掂,貌似里面药片并不多。
“这是治什么的啊?”药袋背面的说明上并没有写。
“清热去火的,也就是让你上厕所的药。”她头也没抬,继续写着。
拜托,我昨晚上厕所的次数快赶上我这一周的总数了,您还要我拉?
“大夫,我头晕,不是上厕所没感觉。”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在这签个字,拿着药可以走了。”她把那张表格推到我面前,又扔过来一支圆珠笔,“就在‘姓名’那签。”
算了,再和她多说也是浪费时间。我乖乖签了字,还给她表格之前我瞥了一眼“病因”一栏,上面赫然写着“便秘”二字。就这样,昨晚由于腹泻引起的着凉,今天被确诊为便秘。
“能开个假条吗?”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没事,你去训练吧!”
我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出来后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得我头晕目眩,反正教官批的假是一上午,我决定先回宿舍躺一会儿。穿过前面那道红色的木门,就能出了医务室所在的小院,到达操场,来的时候我就是通过那道门进来的。
我推开门,刚才还尘土飞扬的操场上现在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头顶上太阳还在猛烈地照射着,不会是我出现了幻觉了吧?或者还是纳妍一直期盼的奇怪的事情终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