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
“请问南廷寺先生,您认识林情环小姐吗?”
韩廷问道。
这一次审讯的主要负责人也是韩廷,老陈辅助他,而我……嘛……负责记录。
审讯刚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南廷寺依旧一言不发。但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克劳德竟然也沉默了……他可是南廷寺的律师,既然南廷寺选择沉默,他便就没有理由不说话才是。可是现在他竟然也这般一言不发,难道他就不怕南廷寺一紧张,开了口,说错话吗?
“那个老邢——”
陈正安突然用手肘怼了下我,说道——
“刚刚上头来了电话,要我出去一下,办些事情。你先代替一下我……”
“哈?”
——我有些疑惑,照理来说,陈正安现在正在审讯重大案件的嫌疑人,可谓是身负重任。在这种时候突然叫他去办其他的事,这着实有些不合理。
“什么事?”
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上面突然打来电话,要我过去一趟。好像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听那个音是挺着急的……”
“是吗?那看来是大事……你也是老警员了。在临海市不数一也数二,有些机密的事情也就只能委托你。上头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看来确实出了什么难说清楚的事情,不说重大,至少也是需要稳重的人来办的。你快去吧——”
我回答道。
老陈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去了。
我来代替老陈辅助韩廷审问的工作。但是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辅助的。韩廷也好像不喜欢我插嘴,所以基本上我还是负责记录而已……
“不认识?认识?我说寺少爷,您沉默是几个意思?”
韩廷可以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试图刺激南廷寺。
“……”
南廷寺依旧沉默,同时瞥了几眼一旁的克劳德,好像是在求助。但是克劳德此时却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双手插在胸前,不说话。
“好……不说话。但这没有关系,嘴长在寺大少爷嘴上,您不说我也逼不了你。”
韩廷说着,突然转变了语气——
“但是——”
两个字从韩廷嘴里冒了出来,没有怪异的语调,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威严。
“——但是证据会说话!它会替你说!”
韩廷将那把带着血的厨刀拍到了桌子上。
我看了看,就是那把从凶案现场发现的凶器。
“你认识它吗!?”
韩廷吼道,双眸充斥的血丝瞪向缩在椅子上的南廷寺。克劳德也睁开了眼。
“这是——”
“——少爷!”
南廷寺刚才明显是想要开口的,但是被克劳德吼了一声便又立刻闭上了嘴。
“——克劳德!你在干什么!?”
韩廷没有忍耐,直接拍案而起,冲着克劳德就是一顿怒吼——
“你这是在干扰审讯,妨碍司法公正!”
没错,韩廷说地没错。以前南廷寺沉默,是他自己主动地。正所谓嘴长在他身上,他不开口我们自然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这一次不同——
刚才南廷寺明显因为证物——那把厨刀,而动摇了。他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是克劳德地吼叫使他闭上了嘴,把要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我们作为警察,不能强制南廷寺开口。同样的,作为律师,克劳德也不可以硬生生地要求南廷寺闭嘴。
面对韩廷的指控,克劳德明显显现出了弱势。——他没有反驳,只是皱起眉头,很不友好的看了看我们,便也缩回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久久不语。
见状——我激动起来。这样的景象着实令我感到汗颜,出乎我的意料。自我来到这里正式侦办南廷寺案的时候,无论是在同僚的讲述中,还是在我的切身体验里,每一次审讯中我们警方都是势弱的一方,没有例外。从来都是名为克劳德的律师引经据典地用各种法律条文压着我们打,而名为南廷寺的疑犯事不关己地在一旁看戏。这一次……这一次……竟然——竟然反过来了!?
“认识吗?难道您连这把刀也不认识?哦——是吗?好——你知道这把刀是在哪里发现的吗?”
韩廷步步紧逼,没有给予对方丝毫喘息的空档。
“是在凶案现场!就是在距离林情环小姐的尸体不足5米的垃圾桶里!”
韩廷的声音越来越大,底气也越来越足。不再是之前凌乱地嘶吼和无意义地叫嚷。——是有节奏的,是平稳的,气息是完全按照他的思绪一步步的向外涌的。
“上面的血迹,我们检验过了——正是林情环小姐的……”
韩廷说着,对面的南廷寺的脸色变的紧张起来,看向克劳德的情况更多了。
“哼——还是准备沉默?那好——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认不认识林情环!?认不认识这把刀!?”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我都不自觉地感到了一股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澎湃的律动。我好久没有感到这般的畅快了。——自从我负责了南廷寺这个案子……哈哈哈。
“我……我……那个……”
——南廷寺开始发声了!
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没有了他原来的那份镇定与从容。原本从来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克劳德此刻也只能干看着,他不说话——因为他没话可说!
“我?我什么?”
——韩廷没有松懈,伸张正义的声音没有中断。
“你说不出口?——好!我来替你说。我们在你——南廷寺的公寓里,在你的厨房里发现了和这把厨刀款式相同的一整套厨具套装!这些厨具装饰精美,竟然还配有专用的收纳盒。我们把从你家找到的厨刀一把把的放进收纳盒里它们专属的位置之后,却发现收纳盒空出一个口,而那个口所标识的刀具规格就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这把刀!——你还有什么话要讲!?有什么话要说!?沉默?继续沉默呀!现在谁也救不了你!没人可以帮你,你自己不说话的话,你就完了!”
——哈哈哈……我激动地记录着这一切。韩廷此时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着力量,那是公正的力量,司法的力量!正义将在这一刻得以伸张!
“我……我不知道……”
南廷寺彻底慌乱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说!给我说!你不知道什么!?”
南廷寺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我……我……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不知道!”
“哦——它?你是在说这把凶器!?”
韩廷怒斥道,这不是疑问句,是质问!
“对!对!我不知道这把刀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林情环!我不认识她!”
南廷寺辩解道。言语已经彻底的慌乱了,他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已经被攻破了——在证据面前!。他开口了,彻底地开口了。现在韩廷控制了全场,南廷寺不得不跟着韩廷的步调走,而这终将一步步地将他那已经被撕开口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你不知道这把刀为何会出现在林情环的住处!?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有林情环的血迹!?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林情环!?”
“对!对!——哦……不对!我没有杀她!我不知道这把刀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叫……林小姐的住处,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会沾有她的血……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她!”
“没有——好!那么——请您好好看一看!”
说罢,韩廷将一份鉴定报告拍在了桌子上!我扫了一眼,立刻露出了微笑。
“什么……这是什么呀?”
南廷寺问道。
“什么?这是指纹鉴定报告。在这把刀上我们鉴定出了两个指纹,而它们就是你右手的食指与拇指的指纹!你还有什么话说!”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不是……这是我的菜刀……我用过,所以……我……”
“你用过?——用它来杀人!?”
“我没有!”
“没有!好——那么请你回答我,请问在上个星期六,也就是案发当天下午,你在干什么?——说!”
“我……我在……我在睡觉……我……”
“睡觉?在哪里睡觉?”
“在家!我家!”
“——你家?开什么玩笑!你想要说你在家睡觉,你又是独居,所以没有人证很正常对吗!这种说辞你们上一次已经用过了,很好用是吗?——哼!我可要告诉你,南廷寺,这次和上次情况完全不同,上一次你没证据而我们也没有,所以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这一次,我们已经有了你到过现场被并且杀人的绝对罪证!而你——竟然还妄图用这种可笑的说辞蒙混过关!?——你当法律是什么!?——当证据是什么!?——当我们警察是什么!?”
“我……”
南廷寺开始崩溃了——
“我……我其实是有人证的——”
声音简短而又无力,他快哭出来。
“人证?在哪里!?说出来!你倒是说出来!?说出来证明你的清白!来呀!我们是警察,我们不是想要证明你有罪,才待在这里的。我们只是要查清真相!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韩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
“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声如洪钟,沁人心脾……哈哈哈。
“我……我……”
——南廷寺崩溃了,他绝望了。哈哈哈。
名叫克劳德,曾经不可一视的律师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无言以对——在铁证面前!
“不说话了?说不出了!让我来替你说,你——南廷寺,一个纨绔子弟。在对林情环求爱不不成,便起杀心。在与她相约在家之时,便立刻动手!”
“不是!我没有!”
“没有!?——我说错了!好——那就是你——南廷寺,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你厌恶女性,因为你的母亲曾抛弃过你,你缺乏母爱因此性格扭曲。在你的心底,每个接近你的女人都是你那可悲的令人恶心的母亲的影子!所以你杀了她们,为了复仇!为了向你的母亲复仇!为了你那个自以为是的可悲的童年!”
“——我……我没有!没有!没有!……啊啊啊——”
——南廷寺落下了眼泪,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只剩下嘶吼与无意义的哭泣。
我站了起来,为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正义与司法终于战胜了这群肮脏且卑劣的人。在今天,在现在法律的尊严得以伸张。我终于可以看到这一幕了,我已经看到这一幕了!
“放人!”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我这美好的幻梦,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这一日的情景时,我都会感到可悲与绝望。这一天就像是神戴上了小丑的面具之后给我开的一个充满着蔑视与鄙夷的卑劣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