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克劳德与廷垣老前辈之间的关系,老陈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问道。
“额……”老陈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老邢……我只能说不清楚……当年我还很年轻,虽说和廷垣老前辈有过接触,但是我是警员而他是检察官,彼此之间的合作也是点到为止的……我与廷垣老前辈之间的关系给贴近于崇拜伟大前辈的后生与高尚和蔼的前辈那样的关系……”
是吗……这样啊……
“对于廷垣老前辈的私生活中的人际关系,我知道的并不多。能够说的是,当年克劳德与老前辈一开始好像并不是朋友一类的关系……他们更像是敌人……”
“哈?”
我有些不明白。
“不是……当年克劳德也还很年轻,他是个混血儿这个你知道。他当年从美国回来,在临海市当律师。那时他还不是任何人或者家族的‘私有物’,他是个自由人,一个生活上十分随性的人。他来到临海市的工作就是帮助这里的有钱人打官司——那个时候他就是临海市有名的政法流氓了。”
“是吗……可是等等——你们不是说廷垣老前辈是很正直的一个人吗?那么他为何会和克劳德那种家伙……”
我问道。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是在我那个时候,廷垣老前辈和克劳德是敌对关系,他们两个常常对簿公堂。克劳德那个时候就经常帮助些罪大恶极的混蛋们逃脱法律的制裁,而廷垣老前辈就不断地帮助我们警方寻找和补全那些被克劳德攻击的各类证据。”
“也就是说是亦敌亦友的关系咯……”
听到这里,一旁的衫齐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我问道。
“也就是漫画啊、智斗小说里常有的那种桥段。两个宿命之敌,虽然互相敌对,但是又同时被对方出众的才华与能力所吸引而互相暗中敬佩。然后在一切的问题的了结之后摒弃前嫌变成最为要好的朋友之类的……哈哈……”
“……”
——莫名其妙……没想到衫齐也会这么中二呀……
不过或许名为克劳德的家伙与那个廷垣先生之间有着我们这些外人所无法了解到的深刻的往事。
——深究这些没有必要,且似乎我们也无法得知。
现在最为重要的事儿或者说现实就是克劳德确实在保护南廷寺,而且是不择手段的……
“衫齐……”我问道,“对于南廷寺儿时的事情你是否有更多的了解……尤其是含有克劳德的那一部分。”
“额……是说让我讲讲有关于克劳德在南廷寺童年时光里扮演的角色吗?”
“是的……”
“额……邢警官,我虽然真的很想帮助你……”
“做不到吗?”
“也不是……只是我了解的也只是很片面的事情,并不一定对你有用。”
“嘛……说说看。”
“额……说说的话……我只知道南廷寺在其爷爷死后就坚决的要求搬出南廷家的祖宅,自己一个人居住。在此期间家中少数会去看望南廷寺的就是克劳德和他们家的那个司机黄文山……而且虽说南廷寺搬出去了,不过好像这个家伙还是依靠自己家族供养的,其中负责给南廷寺打钱、买房这类涉及到金融的生活琐事的人就是克劳德——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衫齐无奈道。
确实是相当的简略呢……而且全部都是我们在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看来想要从衫齐这里寻求突破是不可能了……
“看来老邢是打算从南廷寺与克劳德的私人关系方面开始着手进而搜寻有关于案件的线索。”
此时老陈在一旁说道。
“嗯——”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这样……嘛……正常的话我也会选择这样的手段吧……”
老陈苦笑道。
“什么意思?”
我疑惑。
“不是,老邢。克劳德他不是一般人,他对刑侦与案件审讯、诉讼等方面比我们还要擅长。他是不会允许我们去调查他的私生活的。他是个律师,他自然知道在没有合适的理由并且走过正规的程序的情况之下,我们是没有权利调查他的……”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老陈说的没错。
“而且不只是克劳德,我们之前与南廷家有过太多的摩擦,与南廷寺本人的关系怕是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现在南廷寺的父亲已经确认离世了,南廷寺是唯一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南廷寺现在已经掌握了南廷家的大权,那么他们就更加不会来配合我们了。”
老陈再度补充道。
“对了——”
衫齐突然插话道。
“什么事?”
我和老陈疑惑的看向他。
“不是……就是刚才陈警官的一席话让我想起来了。今天在鉴识科有和些前辈们聊过,说是上头已经发话了,在最近就要对韩警官与余曼小姐再度进行尸检。——但是作为最初的尸检人的我却没有接到任何直接的通知。”
衫齐说道。
“等等——也就是说……”
老陈说。
“啊——没错,想必他们是打算把我排除在外……”
衫齐耸耸肩回答道,言语中充满了无奈的感觉。
该死——那帮家伙又要干什么?有想要作出什么荒唐的勾当来?
“妈的——我这就再去找那帮老家伙,他们要是敢……”
“老邢——”
正当我要夺门而出之时,老陈出人意料的拦住了我。
“老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老邢,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他们又一次伪造证物,仓促结案……”
“对呀!——所以我……”
“哎——”老陈平静地说道,“我认为他们不会再做那样的蠢事。”
“什么?”
“不是——比起推卸责任,偷奸耍滑,咱们两个哪里比得过他们?他们之前做过一次那种事,被我们拆穿了,还拿了短处。他们是不会再冒着被你我检举的风险做那种混事的。”
“可是……”
“可是?——老邢,你来临海市还不久儿,不如我了解他们。现在南廷寺继承了南廷家,成为了无疑的临海市巨头。那些曾经依附在南廷家的政客们现在绝对都倒向了南廷寺本人,而你我曾经又因为证据诬陷事件而被推上舆论的风口。现在舆论普遍认为南廷寺是无辜的,这其中自然有克劳德这类人运作的缘故,但是不容否认的是现在对南廷寺的一切调查都是不被大众或者是警界上层认可的……”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息事宁人!”
简短的四个字令我恍然大悟。
息-事-宁-人——多么令人感到叹惋的文字呀,因为这几个字的背后掩埋着成千上万的饱含冤屈的白骨。
我终究是理解了老陈的意思。
他的意思很清楚,领导们之所以会重启尸检,无非就是想要在公众面前演一场戏。
随着证据诬陷的事件发生开始,领导们就对于调查南廷寺案这种查了7年还没有个所以然的事情感到厌烦了。再加上现在南廷寺已经不是那个窝在某个荒凉公寓里的随时可能丧失继承资格的废柴少爷,而成为了掌握着巨大的财富与极强的政治影响力的混蛋家族的掌权人了。
那群本来就依附着南廷家的政客们,在南廷寺尚未成为家主之前,还只是暗中给警界耍些小手段,使个绊子,向那个少爷略表下诚意。而在南廷寺已经继承了家业的今天,对于那些趋炎附势的混蛋们而言,就等于已经找准了前进的方向以及必须要讨好的人。
再也不是随便使个绊子,说几句话以表诚意的问题了。他们必须更为明确向那个男人表达自己的忠诚。告知那个刚刚掌握权柄的家伙,他们将会向对待那个孩子的父亲一样,在他的面前摇尾乞怜。
本来就备受质疑的临海市警界在此刻便加岌岌可危。我们早就是媒体口诛笔伐的对象了,如果在这个时候那群活跃在暗中的南廷家的政客再在政治上对警界的上层领导们……咳咳……
这是那群关心自己升迁和无比想要保全自己现有地位的领导们极为不愿意看地的事情。
——那么该怎么办?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的停止对南廷寺的一切调查。
但是案子还没有告破,韩廷等人的尸体还摆在那里。如果在没有任何说法的情况下,就停止调查的话,对于那些还依旧相信着警界的民众与媒体人而言就没法交代了。
——怎么办?
很简单。那就干脆当着众人的面,来一场即时直播的尸检与刑侦。反正该检验的早就检验过了,该查的也查了,本来就查不出什么。那么再来一场公开的尸检也不会对案件本身起到什么结果。
但是大众们是不了解具体的尸检与刑侦过程的。当着大家面检验一下,一来向公众表明我们警界的清廉公正,铁面无私,对于案件已经进行了最大限度的调查——我们很辛苦,我们没偷懒;二来再把一些没屁用的发现对着摄像头用一串我们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与专业用词在公众面前随便嘟囔嘟囔,做出一副调查已经取得重大突破的假象;随后领导出面,告诉公众我们很快就要破案了,只是后续的调查工作比较繁琐,需要时间——大概在来3、4个月……请大家耐心等待;然后……
——然后呢?
抱歉,没有然后了。
案子会很快被搁置起来,有限的警力会被抽调去做比调查这种7年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的案件更有意义的地方去——比如找找李二奶奶家昨天丢的那一辆电动车……
演一下警民之间的温情故事,再找些媒体好好渲染一下氛围。
一来二去的,舆论对警界的攻击就会放缓。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廷、余曼这些死人也很快从公众的茶余饭后消失,然后再也没人提起……而在此之前,警方对于南廷寺的调查也早就停止了。
那么案件呢?这些案件会怎么办?
——那就等吧!
等什么?
——转机。
什么转机?
——可以使案件告破的转机。比如嫌疑人突然良心发现过来自首、或者再度犯案却因失手被抓现行……
哦——那么这个转机什么时候来?
——随缘……
那么随缘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
哈?
——“哈”也没用……这就是现实。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至今也无法告破的悬案?那些距离案发已经过了10、15乃至20年以上的案件你见少了吗?
但是放心,领导们会告诉你,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调查,就像是你丢了自行车过来报案的时候一样……一直在查!真的……嗯!
不过话说你丢过多少量自行车,而它们又被找回来几次?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不过你必须明白,我们真的很想帮你找回自行车,只是那个偷车的一直都不出现。或许他在偷了你的车之后就金盆洗手了,而不幸的是他也没有因为你的那一辆破车就感到愧疚以至于来警局自首——你说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也很无奈不是吗?
——很无奈……
我与老陈对视了一下,明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无论如何,事情在这几日就必须有个了解——
“老陈,我们现在立刻展开对克劳德的全面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