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魔术表演,阿落兴高采烈地跑来看望离痕。
“兄弟……”
刚打开房门,离痕和离骨便闻到令人食欲大振的香味,阿落在码头集市买来了酒菜,有洒满香葱和辣椒的烤海鱼,清蒸海蟹和一碟炸花生米,夷人酿制的果酒也是东海一绝,离骨看到如此多的美食忍不住拍手。
“嘿嘿!谢谢阿落哥。”
找来碗筷,离痕招呼儿时好友就坐,这时阿落才注意到轮椅,他绕着离骨走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
“真是巧匠手笔,这样一来骨妹也能自己行走啦。”
对于这份礼物,小妹欢喜到不行,离痕心中稍稍有了些成就感。
“嗯,来吃菜吧。”
阿落为离骨倒了一杯果酒,哥哥则帮她掰开蟹壳。
“过去你每年回来几次……”阿落喝了一口酒,“这次怎么时隔那么久?”
“没办法,一来是门中事务繁忙,二来练功修真到了紧要阶段,师傅不批我的假呀。”
相比之下,好友鸠山倒是经常下山云游。
他们代替少年为离骨带来了许多关照。
尤其是阿落。他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妹,若他不在村中,离痕只会更加担心,爹娘留下的小房被离骨收拾的格外整洁,很难想象双腿残废的她是如何办到。
青梅竹马之间叙旧,三人谈到了许多往事。
美妙的回忆被一分为二,离痕和阿落都竭力避免谈到伤心话题。
除了魔术戏法,阿落还在码头帮工,离痕听他讲了一些趣闻。
“最近经常有草原人出没。”
谈吐大方的阿落告诉那对兄妹,“他们说要租船继续南下,我直接告诉他们别开玩笑,草原人是骑马民族啊,就您那大屁股蛋子,在船上非给颠出胆汁不可。”
草原人进入内陆绝非祥瑞之兆,离痕忽然想起了那个被虚花门捕获的“细作”少女。
犹如一滴墨汁点进清水,世道开始变得浑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阿落不停对离痕唠叨,叫他一有空就回村来住,少年则告诉友人,若他有意出外闯荡,照顾离骨的事情可以另选他法。
“那么,今日先告辞啦!明天你们兄妹要来码头玩哦。”
脸颊通红的青年在门口挥手作别,离痕对他微微低头,感谢他长久以来的关照。
“呼……很久没这么痛快了。”
将餐盘收拾下去,离痕看着小妹操纵轮椅,她自己来到床边,双臂稍稍一用力,身子居然轻盈地转到床上。
“开始审问咯!”
离痕嘴里正嚼着吃剩的鱼尾,骨头烤得又酥又香,没来由地听见小妹冒出这句话,少年一脸错愕地歪头。
“啊?”
“审问!哥哥真的有练功么,在圣山有没有交到女朋友哇。”
“……这都不挨着呀,我哪有闲心去勾搭别人家姑娘。”
离骨眼神狐疑,撅起嘴巴问道:“真的么?你没骗我?”
“没有啊……”
“那,你口袋里怎么冒出一条缎带?”
弯腰一看,质地柔软的绿丝带从腰间飘了出来,离痕方才想起还有这茬。
“对了,这份小礼是同门师兄叫我转交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接过丝带,离骨拿到嘴边闻了一下。
“——师兄?你这师兄怕是变态吧,怎么会这样香呢?分明是少女身上的香味啊,赶快如实交代!”
“啊……是某个师妹……听说我要下山,特意拿了这件礼物给你,讨厌的话就还给我吧。”
“我偏不呢。”
说着,小妹将绿丝带绑在头发上,动作可爱到不讲理。
“不错,我就笑纳了!避免你拿人家东西做奇怪的事情。”
“啥奇怪的事啊……”
在哥哥面前,离骨总是如此开朗。
她笑意纯真,眼神清澈,若不是发自内心,离痕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怕。
少女完全有理由怨恨。
仇视毁掉她的世道,诅咒那些远居云上的修真者。
甚至加入虚花门的哥哥。
但离骨从不抱怨这些,就像离痕从不在邵茜面前表露烦恼,对眼前之人他们都极为珍惜。
盘膝坐在小妹脚边,离痕抬起头望着她。
“那个,有没有想过阿落为何对你那么好?”
鸠山的谏言在耳边回荡。
该有人替离痕照顾妹妹,她已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什么意思呀?”
“当然就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开不了口,哥哥替你去说。”
“哼!”
离骨摇晃着脑袋,用手拨弄头发后面的缎带。
“哥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是啊,作为体验双重人生的少年,他搞不清楚的东西堆积如山。
“你认为阿落哥是什么人?”
“好人啊,缺点仅仅是比较好色。”
当然比自己还差一些啦!离痕心中暗想。
“对嘛,阿落哥是不输给你的大色狼,他要是对我有意思,早就说出来啦!所以你完全是在胡扯,真是的!不懂少女心也就罢了,怎么连男孩的心思也一知半解呢?这样你会孤独一生的。”
那可敬谢不敏了,女孩子永远是离痕心中的瑰宝,胜过一切!!!!
“唉,又是我想错了。”
离痕躺倒在地上,双手枕到脑后。
兄妹虽然这样亲密地交谈着,但他们二人胸中都隔着一层心之壁,无法将彼此的真实愿望透露给对方。
因为一旦心之壁被打破,平静的生活也就烟消云散。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
少年握紧双拳。
有人要为小妹的遭遇付出沉重代价。
“哥哥,这次你会在村里留住几日呀?”
“十天!”离痕爽快地回答。
十天后便是决定去留的时刻,虽然「复仇」并不一定非得以虚花门弟子的身份,但离痕还是想尽量多的学习本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来,午睡吧!”
“嗯!”
离骨散开头发,乖巧地躺上床,扭动身子为哥哥让出位置。
“早知道借马啦,走这么远的路还真有点累……”
熟悉的床和枕头,鼻子里闻到离骨身上芳草般的体香,少女将头枕在哥哥胸口,抿起嘴巴安睡。
门梁悬挂的风铃发出轻响。
另一间房的爹娘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