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休假第九日,离痕终于要和妹妹分别了。
“我得返回圣山。”
背着小妹,离痕手拎行囊,他们一直散步到贤者村外的驿站。
“万事小心哦。”
马厩前,少年将妹妹放在了地上,返程时他决定骑马,想快点将师傅的差事交付,一百两银子也不轻巧,刚好用马来驮。
“最快在夏末,我还会回来的。”
单膝着地,少年抚摸妹妹的脸颊,无论何时分别都是如此伤感,尤其留下双腿残废的离骨趴在那里。
“嗯!下次,一定要带我去圣山玩玩,我想找到那位仙人。”
见小妹提起仙人,离痕多问了一句:“在梦里,她答应了你什么?”
离骨回忆着,挠头答道:“她似乎有办法治好我的残废唉,应该是这样说的,她叫我有机会的话去拜访她!也许只是个梦,我不怎么在乎的。”
小妹大概是在说谎。离痕心想,哪怕有一点点希望重新站起来,那绝对值得一试,但时机并非此刻,因为离痕在门中得罪了前辈,释伽的动机也不甚明了,少年不想让旁人知晓离骨的模样。
“阿落哥不在了,若你有事,可以去找雾娘帮忙。”
“好啦,不必担心我了,上路吧!”
在离骨的催促下,少年将行囊挂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送别哥哥时,离骨总会坐起来,稍微扭动身体,改变腿的方向,动作十分娴熟,离骨也不忍心让少年过于担忧。
不下定决心的话,少年根本走不出去,索性他不再回头,任由泪水在眼眶打转。
策马奔腾,小妹转瞬间便被抛在身后,离痕心绪狂乱,每一次都想要放弃虚花门弟子的身份,永远留在小妹身边,但那样必然驻足不前。
若要说离痕有胜过旁人的地方,他理解生死,十分熟悉濒临死亡的感受,他时常设想,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他会完成之前没能达到的所有梦想,他将拥有财富和声望,可那些金银财宝此刻却显得十分苍白,唯一的追求,必须验证之物,只有公平和正义,即便那是绝对倾向于他的公正,离痕也想靠实力赢取。
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纵马狂奔,离痕弓身拔出长剑,它又在微微发颤了,执剑对准前方的缥缈圣山,草木与树叶通通倾斜到一个方向。
起风了,少年感受到剑灵的存在,它快要来了,在此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
归还马匹,徒步上山,离痕未去向摘花山尊禀报,也没去和邵茜打个招呼,径自跑到了泣花尊者的寝宫。
所幸,那位尊者在庭院中读书,柳动陪在她身旁,好一副郎情妾意!
——咣!
离痕也不言语,将手中包囊掷在柳动脚边。
白花花的银锭撒了一地,举止十分无礼,离痕咬着舌尖,一步步朝他二人走去。
“泣花尊者,柳动师兄,约定好的钱银带来了,再见!”
说完离痕便要转身,柳动伸足踢起一块银锭,放在手里掂量着,不是假的!柳动和他师傅都很吃惊,谁也没想到离痕能搞到这么多银子。
“喂,我说师弟呀,你真把钱庄抢了?”
停下脚步,离痕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他问柳动:“大师兄!闻一闻,咬一咬,看那是不是银子,你们要的我带来了,还有别的事么?”
“倒也让人佩服,你若乖乖地跪着呈上来,我师傅兴许会原谅你,居然直接给甩在地下,这什么意思?”
柳动咄咄逼人,泣花尊者也装腔作势地冷着一张脸。
“没什么意思,挺没意思的你们。”离痕颤声道。
“小子,这钱你哪里偷得?还有,你态度让我很不高兴。”
“哪儿偷的?”离痕喘着粗气,就差拔剑了,“你们真想知道啊,这钱是花下杀公子给我的赎金,他因为一点琐事害死了我的玩伴,我把他锤了,叫他也花钱消灾。”
“哼,吹牛吧?”柳动抱着双臂,一脸讥讽。
“跟你说清楚了,大师兄,即使我跪下来舔泣花尊者的裙子,她也不会原谅我,你也不会放弃整我,所以咱们就别演戏了,爱怎么着尽管放马过来!”
离痕撂下狠话,还觉得不痛快,又转过身指着柳动的脸:“告诉你,我他妈心里挺烦的,再去我师傅那儿告状,小心我抽你。”
“离痕师弟,我会永远记得你这句话。”
“记牢了,接着跟你师娘打情骂俏吧。”
莫名其妙的,一向和蔼可亲的离痕,今日突然火冒三丈,柳动和泣花都认为他像有了靠山,暂且收下银子,再想办法害他。
离痕皱起眉头跑去向摘花山尊禀报,一路疾行到师傅那边,少年却注意到寝宫来了客人。
“徒儿回来了。”
少年打了声招呼,看到一位女子坐在白发老者身旁,他认得那位女子,实力更在泣花尊者之上的幽云尊者,不过大家通常称她为幽云子。
“前辈。”
离痕弓身行礼,面色冷峻的幽云子微微低头,她与师傅交情不错,也算是寝宫的常客了。
“好,你能回来,就代表完成了试炼?”
“没错,我已将银子交付给了柳动大师兄。”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离痕怒气未消,故意把柳动和泣花尊者绑定在一起,暗示他们的苟且关系。
“我和幽云子正在商议门派事务。”
“喔!那徒儿先退下了……”
白发老者抬手制止,他说道:“不忙,你也听一下吧!约十日之前,山下巡游的弟子抓来一位北地细作,这件事你可知道?”
“把一个小姑娘五花大绑推上山?徒儿好像看见了。”
“说的叫什么话!”幽云子颜色不悦,“那傻女孩的确为机关门做事。”
“离痕,有项任务交给你,那个北地姑娘,你抓个空审一审,让她把秘密和盘托出。”
又来任务了,还没等去趟茅房呢!离痕可不傻,都已经十天啦,还有什么问题审不出来?为什么此等美差会落到他头上?原因非常简单。
那姑娘是北地人士,给机关门卖命,叫他们抓了,一通毒打再所难免,却没打听出什么情报,叫离痕掺和进来,若机关门为这件事报复,到时候问是谁折磨我方弟子?全部黑锅由离痕来背。
“徒儿遵命。”
你这老不死的!离痕心中咒骂,却没法拒绝师傅给的任务,前来商议的幽云子先行一步,留下了离痕和摘花山尊在寝宫之中。
当着幽云尊者的面,摘花山尊不便多说,等她走了,老者方才问道:“你小子,到底怎么得罪泣花一门啦?为何他们如此整你。”
何等惺惺作态,分明赔钱的事儿是摘花山尊授意的,离痕摇头叹气,如实回答:“我对天发誓,真的与我无关,想也该明白,泣花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实际上她和柳动存在奸情,也不知道怎么搞我身上来。”
从坠下悬崖开始,离痕又把他看到的事实告诉了师傅。
“呵呵,这简直不像话!”
看样子摘花山尊真的信了,或许他根本没怀疑过,一个脱离凡尘的修真者,娶了比自己小一百岁的妻子,这位老人的任何谴责都不具有说服力。
“好吧,你赶快去找到那位北地姑娘,此事全权由你负责了。”
“是!”
离开师傅的寝宫,少年连忙跟人打听,被绑架到山上的北地女孩关在何处。
“天守阁?”
少年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弟,他随便找了个人询问,对方指出关押姑娘的地点。
天守阁——
可以看做圣山虚花门的天牢,在次峰之颠,比云霄更高的牢房,想必师门真是下了血本,将细作活动重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直奔天守阁,路途可不算近,刚巧与邵茜修业的剑谷处于反方向,因此只能先去认路,想着回头再去跟大小姐问好。
天守阁那边也会被用作刑场,门派私刑通常都会在次峰完成,平日离痕是没机会去的。
司职护卫的弟子在前开路,离痕向他们表明来意,对方立刻放行。
来到天牢,这里关押着虚花门的叛徒和仇人,完全凌驾于衙门之上的私刑,周朝廷早就视而不见了,虚花门在东海说一不二。
单独一间牢房,离痕见到了那位细作姑娘的真容,她所处的牢房有一扇窗,背靠着悬崖绝壁,想从窗户逃走是不可能的,只需往下看一眼便会晕过去,真正意义上的万丈深渊。
“嘿嘿,有人来看我了!”
北地姑娘双手戴着镣铐,从程度上不难分析,她不会武功,更不是修真者,浑身还是脏兮兮的,头发乱成鸡窝。
“别套近乎啊。”离痕干咳一声,“我是来劝你交代问题,让你少遭点罪。”
“啊!想起来了!”
发型不忍直视的姑娘掏出一文钱,拿在手里向离痕炫耀。
“上山那天见过你!”
“没错,在下离痕,你的名字是?”
“嘿嘿……”北地姑娘一脸欢笑,“人家叫小皮!”
“小、小皮……你没姓氏吗?”
“没有!”
为什么会充满自豪地承认自己连姓氏都没有?!离痕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