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门细作事件被不尴不尬地推脱了三日有余,让离痕扮演坏人,他只好划水怠工,表面上每天提着刑具去审小皮,实际吃喝玩乐,东拉西扯。
离痕算是想通了,他和虚花门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修真功法对他藏着掖着,每逢烂事、蠢事、垃圾事却一定要让少年当先锋,已经不做少先队好多年了,何必要像熊孩子似得被大人摆弄?
邵茜更是与离痕携手努力,让小皮在圣山过得尽量舒服一些。
“多亏了师兄呀。”
结束今日的“审问”,两人一起走出天守阁,邵茜开心地说:“很厉害嘛,对师傅他们阴奉阳违的。”
“咱换个词好不好啊,这叫竭力周旋!”
“师兄,这几天我思考了一下,困惑好像有了答案。”
邵茜背过双手,脸上洋溢着甜美笑意。
“什么困惑?是不是我拿鞭子抽自己,把你们都给吓到了?”
“嗯。”小师妹轻轻点头,“但我想明白了,之所以师兄会纠结,可能咱们都默认了,若脱离师门的话无法独立生存,你要得到归属,因此留在虚花门,但你也说了,虚花门不会成为咱们的靠山。”
“有道理唉。”
离痕有点佩服邵茜的总结,他又问道:“那该怎么办呢?从师门请辞吗。”
“这件事要谨慎考虑,不过师兄,如果你的善恶观和师门相左,未必一定是坏事哦,只是在这圣山呆久了,脑袋不太灵光,有何不可呢?想要追求公义的话,我们成为侠客好不好。”
侠客。离痕突然停下脚步,他茅塞顿开,居然忽略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侠以武犯禁,古今歌颂侠客的作品浩如繁星,也许见得多了,在心里自动把侠客的概念给过滤掉,仙侠小说什么的也只能偷偷喜欢。
因为别人会说你中二,幼稚!中二本身是一个很暧昧的词语,与你的观念冲突了,这个人便是中二,它更像是用来形容立场。
“侠客……”
「济贫自有飞天剑,尔且安心做奴才」
幻想中的仙侠曾被批判为精神毒草,只说它有毒,却忽略了侠的精神,所有大侠都是孤独的,梦想不能被马上理解,追求的事物也迟迟不能到位,但无数侠客存在于人们心中,即使你把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贴上中二标签,但你也不能否认,在内心某一刻,你想成为英雄。
这个世界缺少大侠。
虚花门没有侠客,柳动明显不行,虽然他武功高强,和自己的师娘产生不伦之恋,一派主角气象,但他毫无侠气,离痕越去思考柳动,琢磨他、研究他这个人,他愈发深刻理解,柳动就是一坨屎。
“太好笑了!偌大的虚花门,竟然没人可怜一个无辜女孩!”
放任小皮这件事,她最终一定会孤零零地死在天守阁,尊者们不会开恩,机关门更懒得派人救她,这里只有离痕,心存善念的少年,云海之巅,一柱擎天。
仙侠或武侠故事,其中可以没有仙也没有武,但一定要有侠,所谓侠客,必须逆流而上,将那些斯文败类安排的明明白白。
告别师妹以后,离痕独自返回寝房,他想寻求支援,呼吁大家干点人事,一个无辜的女生被关在牢里,她的生死在尊者们眼里无足轻重,虚花门用繁杂的门规把弟子们吓尿,让他们服服帖帖地为师门办事,不过这一次,离痕发誓要让他们尿在手上。
“师弟。”
走着走着,草丛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吓得离痕差点闪现,定睛一瞧,发现冒出来的人竟是陈岁凡,有段日子没见他了,离痕始终对这个人存在疑虑。
陈岁凡大约和邵茜一起加入虚花门,他是帝都人,有着华贵的口音,离痕不想把这当成巧合。
“哦!陈师兄,有何指教。”
“近日可否顺利?”
离痕拱手作揖,答曰:“还算行,一般般吧,师兄怎么在这?”
“听说你又跟师门杠上了,这次为一个北地女孩。”
“没错,准确来讲是纯白无瑕的北地女孩,别看她身上有股馊味,但心思单纯极了,尊者们想在她身上取得的目标,基本都要落空,因为她真的一无所知。”
陈岁凡是个精瘦高大的青年,眉宇间流动着一股谨慎,散发出丝丝卧底气息。
“这你可说错了,师弟!依我拙见,小皮的命运不会太好。”
听罢此言,离痕反射性地抱紧双臂,他颤悠着大腿问道:“怎么回事呢?”
“想象一下,虚花门与机关门是敌对关系,双方都忌惮公开较量,但他们的人落在咱手上,无足轻重难道不正好么?处死小皮,放出消息,机关门只能干瞪眼,却不会因为一个仆人而动手报复,这会让圣山感到快意。”
“快意吗?”离痕思索着,“一个生命的陨落,只是为了他们得到些许快意。”
“离痕师弟,这就是现实。”
“狗屁的现实,我还不是因为看不惯,所以才杠起来了。”
陈岁凡在草地上踱步,他忽然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你把虚花门说成了「他们」,那你又是谁?”
“啊,我失言了,抱歉。”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知道,邵茜小姐也牵扯进去了吗?”
来了。他果然是在乎邵茜的,离痕警觉地眯起双眼。
“那师兄注意到没有,你把邵茜说成了「小姐」,辈分上她是你的师妹,为何如此恭敬?”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她。”
四下无人,林间传来阵阵鸟叫,离痕背靠着大树,开口说道:“果然如此,这是她爹的意思吗?派你来暗中保护。”
“没错,是老爷的意思。”
“师弟心中有个困惑,纠缠我很久了,能否请陈师兄讲解一下其中奥秘?”
陈岁凡轻轻点头,道:“但说无妨。”
“为什么邵茜不认识你。”
头顶的鸟儿忽然四散纷飞,陈岁凡难得露出笑意。
“离痕师弟呀,看来你不懂得有钱人的生活,她爹爹怎么会派一个熟面孔?帝都高手如云,真的……就像你脚下的小草那么多,随便抓一个过来,难道有问题?”
“你说的没错。”离痕承认了,“邵茜师妹的确牵扯进去了,她同情小皮,希望她重归自由。”
“她写信给帝都的老爷了?”
“这我不清楚,陈师兄,我不了解你的立场,若你真是为了保护她,这时也该站出来说句话。”
“……下次再聊,告辞。”
眨眼间,忧心忡忡的陈岁凡便消失了,少年瞧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似乎更纳闷了。
一百两银子可以咬牙坚持,毕竟不能伸手向师妹借钱,不过此时人命关天,若邵茜一封书信能换来帝都的面子,那简直太好了。
已经迫不及待邀请小皮到贤者村作客,这次也得带上邵茜,因为她是虚花门中难能可贵的伙伴,离骨应该不会用镐刨她。
傍晚十分,黑衣人归来了。
下山巡游的鸠山完成任务,他风尘仆仆地走进屋子,黑袍底边都硬了,脸上也脏兮兮的。
“哟,怎么啦这是?”
离痕刚吃过晚饭,打嗝时一股梅菜扣肉的香味,伙食太强硬了,他给小皮和释伽各自留了一份,但却没料到室友鸠山回来。
“出了趟远门,你在贤者村有没有收到消息?”
“啥消息呀。”
“异邦人的动向。”
离痕用力抠着鼻孔,用浑浊的音调回答:“看什么看,你也是异邦人,要么咋穿黑衣呢?一个坏消息,阿落死了,害他的人被我给锤了。”
贤者村的不幸被离痕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友人。
鸠山叹了口气,“这他妈什么世道!”
“相信我,My friend,这种世道还会持续很久!阿落好像跟我说过,近来有草原人找他借船。”
“草原人也不安分了……”鸠山的表情有些担忧,“本次西行,快马加轻功,日夜不停地赶到了西域。”
“你跑到西边干嘛?”
“符兰王国内乱,爱德华公爵挥师攻打首都,听说把国王给软禁了。”
“卧槽,你跑得也太快了,简直香港记者速度,那么远的消息都被你打探到了?可这跟周朝廷有什么关系。”
鸠山脱下皮靴,连连摇头。
“邻国全部打成一锅粥,我看大周也快了,离痕,可能要打仗了。”
“战争……”
离痕皱起眉头,他告诉友人:“大周的战争也许会在圣山打响第一炮。”
“什么炮?”鸠山伸长脖子问道。
关于小皮,所有的不平之事全被离痕讲给了鸠山。
“……”
黑衣人赤脚站在地上,将黑袍挂好了,他转头言道:“岂有此理,这可太过分了!你准备怎么做,离痕,想办法干他们一炮?”
“干。”
离痕咬着舌尖,胸中热血沸腾。
“兄弟会站在你这边。”
顺利得到了鸠山的支持,离痕心里宽松不少,他想把梅菜扣肉拿出来给鸠山分享,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那个「大器」你给整哪去了?”
“那东西啊。”
鸠山指了指自己的床底。
“被我用来盛水涮脚了。”
“……你恶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