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是个好警察——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至少曾经她是这样认为的。
她在执法方面总是尽忠职守,也不会去偏袒任何人。不管是缺胳膊少腿迫于生活的小偷,还是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的大人物,她都扳倒了不少。
而如今,她在一次手术中改造了大脑,彻底地管理了自己的情绪,从而成为了人们耳口相传的“法律机器”卡莎。
而在最开始,她也不过是个按照规章制度改造了身体的普通警察。执法严格之外她也没有忘记仁慈。通常而言她不会对囚犯和犯罪嫌疑人使用额外的暴力,也不会执行残酷的刑罚。
卡莎亲自执行过四次死刑,每一次都是很仁慈地给予了对方最果断的死亡,她没有刽子手们常有的折磨的恶趣味。
在她的记忆中,死刑犯们通常都是来自地城下区的人们。而卡莎的内心对这些人多少有些同情,而这种同情当中有不少的成分来自于感同身受。
卡莎也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深知底层的人们生活在怎样的水生火热之中。
她出生于工厂区的一个普通家庭。卡莎的父亲在她懂事的时候死于一场惨烈的工厂事故,在那之后卡莎和母亲相依为命。过了几年,母亲嫁给了上区的一个男人。
卡莎的继父是个人渣。沉迷于电子鸦片和幻想剂,靠着政府补给过日子。他就像一个寄生虫一般寄生在这个城市的上城角落,除了沉迷于精神毒品之外,他就只有对卡莎的拳打脚踢和辱骂。母亲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打理家务,也扛起了供给卡莎上学的费用,而且继父在毒瘾发作而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还会逼迫母亲去**。
卡莎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嫁给这种垃圾。而母亲也只能默不作声,轻轻抚摸卡莎的脸庞:“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而后来卡莎也的确知道了母亲这样做的理由——只有这样做,她们才有机会来到地下城的上区,才有机会生活在上区,才不至于让卡莎继续步入母亲和父亲的后尘。
勤劳的父亲没办法生活在上城区,但是继父这样的渣子却可以——原因只是因为他出生在这里而已。尽管很不公平,但是却无可奈何。就像生活在地下城的人们几乎永远也看不见地上城的天空一样。
卡莎的职业生涯中抓捕过很多的犯人。而最先在她手中落网的,便是非法贩卖和使用精神毒品的继父——那是在她毕业后的第一年。而她的母亲则早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就因为积劳成疾和继父的虐待,而在焚化炉中化作了灰烬。而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与继父完全断绝了关系。
所以这次抓捕,既是伸张正义,也是为了复仇。
卡莎的复仇让她感到愉快,而同时也使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为这个城市的人民守护秩序和公道。而她的行动和成果也证明了她的决心和能力。
卡莎初次任职于地下城下半区F1到F50的工厂区间警局分部。而这里恰好是卡莎的出生地。工厂区的空气污染非常严重,不只是肺部,卡莎的双眼也在五岁的时候被毒气熏染得失明了,不得不进行眼球改造和初步的大脑改造。不过,相对于B1到B30的底层,这里则显得要舒适很多,至少这里还有正常的公共设施,不像底层,连医院、警察局和消防局都是不存在的。
在警局就任的五年期间,卡莎的团队一共解决了大大小小的50起案件。小到民事纠纷,大到人体器官买卖和武装犯罪组织。不仅是解决了案件本身,卡莎还把幕后黑手给揪了出来,凭借证据,把那些压迫和剥削劳动力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黑心工厂主绳之以法——同样的,这样的作为不仅是为了匡扶正义,更是她的复仇。要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在工厂丧命的可怜人。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工厂区逐渐变得有了生机,卡莎成为了这一带的英雄。
但是在完成了这些之后,卡莎并没有感到满足。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卡莎优越的表现和能力让她成为了警局的中流砥柱,而她也很快就从区域警察局被调到了地下城的中央警局,去负责处理更加艰难和重要的任务。
卡莎在中央警局隶属于“肃清小组”。在这里,卡莎第一次接触到了名为“黑翼”的反动派组织。
在工厂区的任职中她也接触过许多的反动派。那些家伙都是渴望着传说中的“天空”却又不思进取的投机党,一帮不按规矩,而是企图用暴力打开穹顶的贪婪之徒。
虽然在工厂区的人们辛勤工作一辈子,也不太可能筹得足够去往地上城的成绩,包括卡莎在内,这里的人们大多数一辈子都看不见天空的模样。但即使如此,在卡莎看来,这些违反了规则以命相搏,最后倒在电磁脉冲炮中的家伙,都是不值得同情的人。
因为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利己而已。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过是对准了同胞。
秩序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卡莎如此坚信着。
有了秩序,才能让整个城市没有剥削和压迫,才能让大家有更加公平的环境去争取天空的权利——这才是让地下城的人们真正变得幸福的做法。像那样用暴力和武器去打开穹顶的做法是地上城的人们绝对不允许的,也是卡莎不允许的。更何况大多数的反动组织其背后,都是这个城市的商业毒瘤和武装黑帮组成的乌合之众,虽然也有很多深陷底层区走投无路,只能揭竿而起的可怜人,但组织的大多数成员和领导层都是一帮丧心病狂的法外之徒。
于是在卡莎的认识当中,所有的反动组织都是些自私自利,疯狂而残暴,目无法纪的暴徒。
但是在接触到“黑翼”之后,卡莎对于反动组织的印象第一次有了改观。
“解放地下城,飞向天空。”
这是这个组织的口号。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从穹顶的缝隙中溜走,而是打算完全地摧毁头上的巨大钢铁板,让整个地下城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是个相当不切实际但是又有些伟大的目的。倘若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那么整个城市都将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未来。
在这一瞬间,卡莎难得地与黑翼产生了共鸣——因为他们的目标事实上是一致的,那就是让地下城拥有更加充满希望的未来。但是那样的未来毕竟是不确定的,谁也不能保证那样的道路是合理的,更加美好的。说不定会更加糟糕。相比这种过于激进的做法,卡莎则选择了保守,她认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地下城在稳定中变得美好,虽然时间很慢,但是绝对能够实现。
因此为了保护这难得的秩序,卡莎还是全身心地投入了对黑翼的追查。
但是很遗憾,在这几年的工作和调查中,她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虽然抓到了不少有与黑翼组织关联的嫌疑人,但是那些人员都像是无关紧要的弃子一般,对黑翼无法产生任何有效的打击。
在这几年的行动中,卡莎至少了解到了一个事实——这个组织的高层人员一定都是些黑客天才。与那些五大三粗有勇无谋的武装分子不同,黑翼所进行的,是一场无声的暴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黑翼对于社会不具有威胁性,因为他们的日常行动是剽窃政府的机密。谁都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已经掌握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们至今也没有把获得的情报告知和贩卖出去,也没有打算拿这些东西来勒索政府。
而这恰恰正是政府们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
不图钱,不图利,也不急着制造恐慌。这说明黑翼是有着更加巨大的野心。
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在适当的时机,他们必然就会向媒体和大众揭晓那些不可言喻的东西,制造混乱和叛变——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黑翼没有武器——他们的武器是那些信息和整个地下城的人民。
但是即使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也是无济于事。毕竟在这方面,卡莎和团队一开始并不擅长。而且黑翼这个组织一向行事谨慎,在这漫长的十几年的行动中从来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所以在普通大众的认知当中,连“黑翼”这个组织的名称都闻所未闻。调查难度可见一斑。就像是要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面里面抓住一个影子,无从下手。甚至让卡莎一度怀疑自己的敌人是否真的确有其实。
这是卡莎工作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挫败。整天整天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也毫无进展。一面是焦急,一面是夜以继日的加班和调查,没过几个月,卡莎就积劳成疾,病倒在了办公桌上。
但是随着身体付出了代价,卡莎也收获了在此时看了她最珍贵的东西——爱情。
当她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身边守候着一个印象不太深刻的年轻男人——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太合适,毕竟卡莎也不过二十多岁——但是由于卡莎老成的性格,所以她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辈分放得高了些。
看到了卡莎醒来,年轻人立刻端端正正地朝她立正敬礼:“长官!我是新来的肃清组组员艾迪!很高兴能为长官服务!”
“你高兴得太早了。”卡莎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年轻人被卡莎给堵了一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的那么大声,生怕隔有耳听不见吗?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要是真的有反叛党来刺杀我,我也束手无措。”
毕竟他们的工作有高风险和高保密性,像年轻人这样冒冒失失大条神经的家伙,卡莎真的不觉得他能胜任这份工作。
听到了卡莎的话,年轻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低下头:“不好意思长官!是我的疏忽!”
卡莎摇了摇头,算是原谅了他的失误:“别叫我‘长官’,这不是对我的尊敬,而是一种负担和暴露。我们这个小组的工作非常危险,个人隐私和职称是非常重要的。从现在开始,你直接叫我卡莎就行。”
听到了卡莎的话,年轻人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卡莎长官!”
“……你是傻子吗?”
“……不好意思我糊涂了!——卡莎长……小姐!”
卡莎摇着头叹了口气:“……留你这种家伙在我身边,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人暗杀的。”
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他们的敌人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客组织,稍有不是路出马脚,在悄无声息之间就会被抹杀掉。事实上,在这对抗黑翼的几年当中,她也失去过好几名得力干将了。那些在警局里面被活活恶意病毒烧坏了脑子,在第二天大清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破铜烂铁的手下的模样让她曾经噩梦连连。这也是卡莎拼了命工作的原因,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手下白白牺牲,不仅是为了责任和义务,也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听到了卡莎的埋怨,年轻人不由得目光严肃了起来,随即信誓旦旦地回答:“卡莎小姐,请您放心——就算我千疮百孔,也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相信我,没人可以在我面前伤害你。”
看到那张有些幼稚的面孔中充满了信念,让卡莎头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之外的紧张感。
这让她很不愉快。
而卡莎的内置温度计让她察觉到自己的体温上升了些许。看着年轻人那诚挚而热烈的目光,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卡莎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深情地看着对方,冲他轻轻地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啊?”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还是悻悻然地靠近了,看着卡莎微微润湿的嘴唇,不免有些紧张。
这时,卡莎突然伸出手,飞快地擒住了年轻人的胳膊,然后一把把他摁在了墙上动弹不得。仔细一看,这个家伙的四肢竟然是普通的肉体。卡莎很庆幸自己只是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才没有把对方的胳膊掰断。
“哎……嗷?!”年轻人大吃一惊,但是肩膀吃痛让他又立刻闭上了嘴。
“没大没小!你算老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卡莎严厉地责备道。
而年轻人在老练的卡莎面前则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嗷嗷地叫痛:“卡……卡莎小姐……!疼……!”
看着他已经痛苦得扭曲的表情,卡莎叹了口气:“就你这小身板,还打算保护我?先管好你自己吧。”
卡莎不屑地松开了手。年轻人则一边不服气地揉着肩膀,一边赌气一般地坚持着,说:“……我是认真的!卡莎小姐!相信我
!”
真不知道这样喜欢说大话的家伙是凭什么能够进入她的小组。感觉到自己被人戏弄了一般。
第一次的邂逅,让卡莎对他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