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卡莎活了过来。她似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虽然她的道路没有得到改变,但是在道路的前方,出现了另外的转机和可能性。
但是好景不长。卡莎的生命就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因为艾迪死了。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
卡莎虽然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顾虑自己手下的生死,但是她唯独没有料想到艾迪的死。
人类总是很容易把自己代入到某种特殊的角色里面——比如说,以为自己是主角,以为自己身边的人是配角,以为自己身边每一个人的死都会带有悲壮的诗史色彩。
但是并不是。死亡是什么?是再常见不过的,生命的一种常态。
艾迪是这样死掉的——
卡莎他们破解了silence的物理ID之后立刻就进行了抓捕行动。
Silence的位置被定位在了地下城底层的一个垃圾场。所有人都以为silence穷途末路,逃亡到了回收站里面。但是当所有人都赶到现场之后,只发现黑灯瞎火的垃圾场里面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熊,玩具的身体中藏着一台老古董计算器。
所有人都非常惊讶这个事实——几十个人都无法战胜的超级黑客,竟然是靠着如此简陋的装备和他们周旋的。事实的真相真是难以接受。
但是这反而让卡莎确信了自己的猜测——slender是一个人,而silence只是他另一台电脑上的ID。
但是不管怎么说,团队无疑是被slender摆了一道,内心受到重创,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无功而返的团队灰溜溜地往回走。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的末尾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回头,便看见了艾迪倒地不起。众人慌忙上前扶持,发现了问题所在——在艾迪的身边,一台大功率的废弃脉冲机器突然启动,将艾迪的电子脑烧坏了。
卡莎第一时间把他送去了医院,然后一刻不歇地守在了他的身边。
在他死去的前一天,艾迪睁开了眼睛,用已经失去视觉的瞳孔望着虚无的天花板,就好像试图去看透那砖墙之后的苍穹。
“……天空……真想去天空看看啊。”
“……真想看看,卡莎小姐幸福的模样。”
艾迪就这样,滑稽地出现在了卡莎的生命当中,又这样滑稽地离去。从头到尾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在这样可笑的结局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说,能够早一点陪他去地上的话……
——如果说,能够接受他的心意的话……
——如果说,能够一同看见天空的话……
艾迪应该就能够避免这种下场了吧?
对啊,要是她不要这样盲目地埋头在自己的道路上冲刺,也不至于把对方卷进自己的深渊不是吗。
从那天起,卡莎的脸上就再也没有了表情。
因为在艾迪死掉的那天,她也在医院把自己的大脑几乎全部改造成了机械。
感情,记忆,逻辑和情绪,全都变成了代码,可供她的意识去进行调控和处理。
其原因人们不得而知。或许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悲痛,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在工作上更加顺利,又或者,是因为卡莎已经死掉了。
理性而理智。冷酷而坚决。
这是从那之后所有人对卡莎的评价。冷静智慧得不似人类。
而卡莎对于黑翼和slender的追捕也像是程序规定好了的一样,从来没有过松懈。
自从手术之后,几乎不需要休息的大脑让卡莎彻日彻夜都沉浸在了工作当中。可能在手术的那一刻,卡莎就不再打算让自己再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周围已经不再有人把卡莎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了。99.9%机械化的大脑,还能算成一个真正的人类吗?
法律机器。
这是她人生中最后的名号。
没人再关心她的本身;包括她自己在内,没人再记得卡莎也曾希望看见那天空。
在这之后又过了一年,由于卡莎的小组长期没有工作成绩,终于被解散。而卡莎也被分配到了治安和巡警部门。
今天卡莎接收到了上级的命令,彻底巡查整个城市,找到失踪的市长独生女。
这是个说容易容易,说难也难的任务。分析情况的话,如果是因为好奇而擅自闯进地下城的大小姐,调动监控和人力就能分分钟找到她;但是如果是因为反动党的劫持,那么事件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不过接下来的剧情证明了第二种可能性——
绑架。
而且愚蠢的绑架犯还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医院里面,企图换取足够的氧气。
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市长的女儿是地上城的人,自然不能接受地下城的毒气。而人质如果死亡或者受伤,那么其价值也将不复存在。这可是非常重要的筹码,反动党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卡莎火速赶往了现场,准备进行捉拿。
但是在她赶到现场的一瞬间——那两个犯罪嫌疑人的模样,就让她脑海中的逻辑和联想程序生产出来了一个极为让她动摇的结果——
这种动摇来自于机械脑袋中仅存的那0.1%的肉体。
但是这微乎其微的占比,却让她的身体都在颤抖。
分析身体特征,进行犯罪侧写,对比数据和推理,毫无疑问:
杀死艾迪的罪魁祸首——
让她失去了天空的人——
Slender,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