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昏暗的小房间里面，瘦子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的墙壁。
“谢尔登·达·芬奇。我们从你携带的便携电脑中发现了非法入侵公共摄像头的记录，而且不止一次。请问你是否承认自己依主观意愿做出了这些事。”
在瘦子的面前，一个身材挺拔的女警探如此说道。她面无表情，声音如同机械一般冰冷。这个家伙瘦子是有所耳闻的，被称为城市守望者，或者说——“法律机器”的卡莎。
瘦子没有反驳，而是嬉笑着说：“是啊是啊，我的确是入侵过你们政府的网络摄像头——但是像我这样做的家伙，在这个城市多得连我的手指都数不过来——”瘦子嘲笑一般，伸出了自己全部改造成数据线状的上百根“手指”：“要是你们因为这件事情逮捕我可就太无聊了吧——说吧，要罚款多少？”
“从你的机器记录显示，去年1月开始，你在没有接到任何委托的情况下，开始私自侵入国家政府和政府部门网络。在十五个月的时间里，连续侵入了国家政府和政府部门网站多达20多家，其中15个为政府事务性网站，严重侵害了政府重要领域和要害部门的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如果成功定罪，地下城人民法院将会判处你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并罚款2万点数。”
“保释金呢？”
“根据相关条例和规定，你可以在候审期间进行保释。保释金额约42万。”
听罢瘦子脸上的不屑更深了一层，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他就有办法消除所有的证据。
他伸了个懒腰：“能让我给管家打个电话么？我可不想在这样的破屋子里面浪费时间。”
“不行。”但是卡莎却否定了：“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和你确认一下——谢尔登·达·芬奇，你是否承认自己曾使用过slender作为自己的网络ID。”
“……”瘦子的眼皮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从微表情分析，你刚才受到了相当大的精神刺激，证明了你与该身份的联系，现在请允许我对你进行进一步的问话。”
“……”瘦子立刻低下了头来，凝视着桌面一语不发。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大意走错了一步，他知道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小看对方的能力了。
“你有权保持沉默。”卡莎依旧面无表情：“尽管我们目前没有任何相关证据表明你与该犯罪嫌疑人之间的联系。但我们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将会对你的生活住所和人际关系进行调查，搜索到相关证据——本来我还打算申请‘电子脑数据考证’行动，但是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你的大脑似乎并没有经过改造——不过这样一来也能够说通很多事情。比如说，为什么slender的id从来都无法追查到对应身份识别的物理地址，以及当初被追查到silence的地址锁定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台老式电脑里面——我说的对吗，谢尔登·达·芬奇。”
瘦子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要申请去往地上城的资格通行。”
“对不起，在受审问期间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的保释人还有多久过来？！”
“对不起，该罪行嫌疑不具有保释资格。”
“……该死！”
瘦子拿手敲了一下桌面，卡莎仍然如同一台机械般地注视着瘦子，一言不发。瘦子此时有点懊恼，同时又觉得恼怒。他望着卡莎冷冰冰的视线，竟然觉得有些可悲。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从基因学上定义——我是。”
瘦子苦笑了一下：“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改装成这个样子？”
“为了维护秩序。”卡莎说出来了万事通用的一个回答。
“即使这样的秩序让几乎所有人都感到痛苦？”瘦子反问。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这些地下城的人们，有多少都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地上——而那你的做法只是在阻挠人们获得自由。你不觉得吗？”
“我认为，只有人人遵守秩序，才能够公平地在地下城竞争，才能让有资格去上城的人去往上城。”
“资格？”瘦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问道：“喂，我问你，你觉得我有资格去地上城吗？”
“综合分析，有。”
“为什么？”
“达·芬奇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下城家族，家族势力雄厚，对于30万点数的资格数额不会感到负担。”
“那么其他人呢？比如说——底层的人们，你怎么看？”
“……分析不出结果。经逻辑推理，底层人们前往地上城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那我再问你，我和那些家伙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在生物层面上讲我是比他们多了几对还是少了几对染色体？凭什么我能够获得资格而他们不行？”
“……”卡莎头一次无法回答出瘦子的问题。
瘦子的嘴角吐出了不屑的气息：“……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秩序——狗屁秩序！你告诉我——是谁，发明出来的这种狗屁秩序？”
“——是我。”
就在瘦子质问的时刻，从询室外推门而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的身高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体型，大约有2.4米左右。穿着一件笔直立挺的西装，脸上干干净净，似乎没有进行过多的改装。他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深邃得仿佛能够容下整个世界。
“你好，谢尔登阁下。我是达利·库珀，地下城最高行政官。”
这个高瘦的男人向瘦子伸出了右手——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改装的右手。
2
多洛丝和大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叫做……‘绝对不要回到地面上’？”多洛丝颤抖着问。
少女看了一眼手里的氧气瓶，说：“……我的氧气快要用完了，你们……”
“把话说完，我们就带你去找到氧气！”大卫显然比多洛丝更加激动。
少女左右地看了两人，随后点了点头：“……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
——
地上城的居民——
你们似乎是这样称呼我们的。
和地下城的你们相比，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特权，但是也有着无可比拟的特权——
那就是，地上城的居民“拥有”着天空。
不过在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接触过天空。没有在那触手可及的草坪当中奔跑过，也没有在那清澈的小溪中趟过水，更没有在春暖花开之时在蓝色的背景下放过那珍藏了数年的风筝。那风筝是自己五岁时母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不仅如此，在这十七年的人生当中，我从来没有呼吸过室外的空气。
听起来很可笑是嘛？但是很快你
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在我上学之前，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家宅院的大门。
我的家是一个面积很大的金属造房屋。全封闭的结构，只有几扇不大的窗户能够透出外面的景色。
那景色不管是看多少年都不会感到厌倦。春夏秋冬，时时刻刻都可以呈现出不同的绚丽来。我一直想到这个建筑外面的世界去，亲身体会那和煦的阳光和风。
于是我在很小的时候，期待着上学。以为等到上学之后，就可以和电视里面看见的那些小朋友一样，在操场里面奔跑，在春光明媚的时刻去郊游。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穿过了自家的大门，但是门外的世界并不是春暖花开的大千世界，而是同样冷冰冰的钢铁之壁。沿着长长的走廊，我被送到了一个看似学校的场所。
但是与我印象当中的学校并不一样——虽然学校的操场上方的确是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天窗，让外界的阳光可以泼洒进来，但是——却依然笼罩着巨大的玻璃罩。而且除了这一小块地方，其他的建筑物也是牢牢被锁死在了钢铁中。
但是周围的同学似乎并没有感到奇怪——或者说“感到奇怪”的我才是“奇怪”的那一个。
而我也问过大人同样的问题，他们也只会指着头顶的玻璃罩敷衍我说：“我们不是正在外面么？”
似乎这才是日常，这才是正常的世界。于是我就这样一点点忘记了玻璃罩外那遥不可及的虚无。
直到今年，我遇到了一个行为怪异的男生。他叫做杜兰特。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翘课，打架，逃学。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可能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吧。因为他喜欢我，所以唯独对我很友善——其实他本质上是个幽默而且善良的男孩。
一个月前，杜兰特悄悄告诉我，他发现了这个被无数管道和玻璃窗户封锁起来的城市有一个缺口。我处于好奇便和他一同到了那里，果然如他所说，老旧的下水道里面有一处恰好能够钻过一人的空隙。
我和他都不知道这里会通往何处，但是杜兰特非要一探究竟。他说，只要穿过这里，就一定可以逃到外面——逃到真正的天空之下。我很害怕，所以没有跟着他一起去。
从那之后，杜兰特消失了三天。而当他再次回到我们的视线中时，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忘了——他把一切都忘了！甚至包括我！
我感到非常痛苦，明明我们是那样要好，现在他却忘记了我……所以我非常不甘心。我相信，他一定是在缝隙的那一头看见了什么，然后被什么人变成了这样子。于是，一个月后——也就是昨天。我也悄悄穿过了那里。
——
少女的话说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然后呢？”多洛丝催促道。
少女用惊恐而局促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两人，说道：“……你们……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看到的……就是所谓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