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apter 2
【2018年2月10日 星期五】
1
天气还是和昨天一样冷。
站在一楼的这扇门前,伫立了许久。
还真是如她所说,七楼的夜班族今天依旧没在家。看来还是只能请她帮忙了。
不过好在昨天没人打电话给报社抱怨,这么说她也应该是好好地完成我的嘱托。还真是给她添麻烦了啊,得好好感谢她才是。
我正要敲门,才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是一时粗心忘了关还是说……
“明天,我还会来送报纸的。如果那人还不在家的话——我还是只能麻烦请你帮忙了。”
“嗯!我一定会帮忙的,放心交给我吧!”
我想起昨天临走时说过的话,是为了有意等我,但因为腿脚不便才事先开门了吗?
若真如此那她对自己的判断还真是有自信啊。而且这种毫无防备的态度还真是让我惊讶。
我轻轻地推开门。
就目前来说,傍晚六点不开灯的话光线不是很好。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门口的吊灯开关打开再进房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比起这个,她现在在哪里?
我往客厅里扫一眼,很容易地发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正卧躺在沙发上面呼呼大睡,双腿自然地下垂在轮椅上。
这时我发现她的轮椅是可以调节的。当她想睡一会儿的时候就调节靠背,躺下来,用双手支撑自己挪动,最后躺在沙发上——大概是这样吧。
她身子看上去很弱,尽管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但这么睡着还是可能会着凉的。
于是我打开了她脚边的取暖器,暖暖如太阳的光芒笼罩了周围。房间像是在突如其来的温度下活过来了一样。
热量投影般打在她身上,外界的温度变化让她醒了过来。少女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瞧见我后她本来松懈的睡眼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啊,你来了呀。”
“嗯……”我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那个,你在睡觉吗?”
“诶?不太明显吗?”她开玩笑一般反问:“莫不是我还在梦游?”
“……你把门打开睡觉不觉得很危险吗?你们小区安保本来就不完善,啥人都能进来。你一个人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呵呵,那你是坏人吗?”她笑盈盈地问我。
“那可说不准。”我故作敌意,然后露出贼眉鼠眼的模样环视四周:“啧啧,我猜猜,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呢。”
“那我报警咯。”她也装模作样地拿出了手机。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我“投降”到。
“就是说嘛,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啊。”她放下手机,开始挪动身子,似乎是打算坐到轮椅上。我伸手打算去帮她,结果被拒绝了。她在折腾了一整子后,终于坐在了轮椅上,然后继续和我聊天。
“另外,睡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哦!”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露出开心的表情。
“睡觉有什么好玩的……你就不能让朋友来家里玩吗?”
“朋友?”她露出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偏了偏头,“你这不是来了么?”
“……我们昨天才见面了一个小时不到啊。”
“是嘛……”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我,“那你今天就多陪我一个小时嘛!”
“……脑回路清奇啊你真是……”
我刚开口嘲讽,却忍不住沉默下来琢磨她的话来。
她是根本没有朋友吗?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心里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同情,倒不如说有点共鸣。因为我这人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学校里面的人对我不算友好——或者说是我自己的价值观和周围人太格格不入了吧,相处起来很不自在。但我本质上并不是个孤僻的人。
“那你看看电视也行啊,喜欢看书的话就更不错了。总之,都比开着门睡大觉好一点吧。”我如此提议。
“那是你不懂得睡觉有趣的地方。”她反驳我。
“睡觉有什么好玩的?”
“因为睡觉就可以做梦了。而在梦里我经常梦到自己可以飞呢。”
“……白日梦就是拿来形容你的吧……”我嘲笑。
“你梦见过自己会飞吗。”她问。
“偶尔吧,我睡得挺死的。醒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忘了。”
据说做梦梦到自己在飞就是在长个子——但我觉得她的梦境反映更多的是心理状态。
“我经常梦见自己飞起来呢。”她有点天真的笑了笑,语气欢快起来:“自己长了一对翅膀,在天空中飞啊飞啊,像蝴蝶小鸟一般自由自在。当我抓住天上的云彩时,会把他们捏成小水珠,抛洒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那个时候,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会被随着雨滴烟消云散。”
她这么说着,然后看向自己的双腿。在低头的一瞬间我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
“……其实吧,如果能有一对翅膀的话,即使没有这腿也无所谓吧。”
“有了翅膀可以飞翔后我就可以看见青青的草原,高高的山峰,还有河流。我能迎着风,抱着云朵……”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描述起那儿时记忆中书本里描绘的情景。
“人是不可能飞起来的,密度太大。光长翅膀可是无济于事,背部肌肉和胸肌得发达到可怕的程度才能支持人类飞起来啊。那时候的你体型长得可能会和鸡差不多哦?”
“……”
她因为我的“科普”而有些尴尬地刮了刮鼻子。
“毕竟人不是鸟嘛。”我提醒道。
“不过,其实我觉得做一只小鸟也不错。这样我就可以飞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了。”
“比如飞回你的家乡吗?你也肯定很想回去看一眼吧。”
“周游世界当然再好不过啦!但我很喜欢中国。中国本就是我的家乡嘛,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先在这边的土地游览一圈。”
“是嘛。那也不错,小心别撞到飞机就行了。即使是现在,我们头上也有差不多五千只飞机在飞呢。”
“……你懂得可真不少。”
“毕竟我还算是报社的员工嘛。”我有些得意地回答。
从她的眼神中,我察觉到了她的确有这样的希望。
人若是失去了双腿,就像鸟儿失去了翅膀,会永远被大地禁锢。
我这么想着,不禁开始为她叹息。
她母亲平日里也不在家里,她一定很寂寞吧。也没有朋友,那么,也难怪她会“喜欢上”睡觉。毕竟做梦的时候人是可以逃避和忘记很多东西的。
“总而言之——”我把话题饶了回去:“要睡觉的话,也记得把门锁上。”
随后我又问:“除了睡觉没有其他爱好了吗?沙发上的杂志是你的吧,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的报纸你可以看看。”
“其实我还喜欢织围巾之类的。”她回答道:“虽然做的不多,偶尔我会把工具拿出来摆弄摆弄的。”
织围巾吗?我倒是不觉得意外,可以想到她大概会做这种针线活。
“话说回来,你没有想过养个宠物之类的?”我向她提议,“这样也好有个伴啊。”
但是她却摇了摇头,说:“妈妈不同意——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挺愿意去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只是,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照顾好他们——”
“毕竟我照顾自己都挺废力气的了。”她苦笑。
看来早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呀,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你还没有吃晚餐吧,毕竟送报纸还是很辛苦的。今天你一定要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哦。”
“晚饭?……你来做么?”我偏着头问。
“是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居然还会做饭啊?”我怀疑地看着她,想起了昨天的“超浓”奶茶,心有余悸。
“当然啊。”
即使被我反问,她的脸上也毫无惧色:“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一日三餐我是自己能够做到的。”
她像是在告诉我“没问题”一样轻轻地笑笑后自己推着轮椅拐进了厨房。
要不要留下来?我问自己。
我留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但要我和昨天一样扔下她我又不忍心。而且说实话,我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其实挺愉快的。可万一我在这里被她回家的母亲撞见了怎么办?我这算什么?送报员纠缠业主女儿吗。这搞不好会直接导致报社声誉受损诶……饭碗也会保不住了吧。
厨房里面叮叮当当,我的心里也难免忐忑。
于是我就在纠结中等到了她送来的晚餐。事已至此,那我就开心点吧。
“久等啦!”
“辛苦啦!”
她活力四射地带着一个大盘子,上面盛着几个瓷器地挪了过来。我也充满活力地回应道。但是随着厨房的门打开,一阵带着不祥的焦糊味道冲进了我的鼻腔,特别是在她揭开锅盖的刹那,滚滚浓烟弥漫开来,我的激情立刻被眼前的东西浇了盆冷水熄灭了。
这是什么啊……
我忐忑不安地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来盘子里的不明焦灼物,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这是……烤蟑螂么?”
“啊,这样的评价未免也太过分了啊啊。”
“……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啥啊??”我根本连菜的“原型”都看不出来了。
她夹起了一块黑乎乎的诡异物体,得意洋洋地解释起来:“这是红烧肉哦。”
“……”
我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吧——至少我还能看出来是肉……因为上面还有毛呢。”
“……”她顿时笑容凝固,然后解释道:“……稍微,有点焦了……?”
“……稍微???”
不过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焦成这个样子啊:“你油烧了多久啊?不会都滚起来了吧?”
“……”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中了,她猛然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而且……这个……菜也忘了摘掉不能吃的部分哦?”我提醒到她的另一盘焦黄色色不明物。
“……”她依然低着头,但我注意到她的耳根都红掉了。
我皱着眉头,一锤定音地说:“你说的自己照顾一日三餐是在撒谎吧……”
“好啦!又不是不能吃!”最终,她似乎觉得颜面尽失,破釜沉舟一般夹起一筷子,就像是要证明给我“能吃”一样,塞进了嘴里。
看着她把自定义的“红烧肉”放进了嘴里,我顿时像触电一样感觉脊梁骨都麻了起来。
“……”
“……”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样?”我好奇地问。
“……”于是我就看着她因为羞愧而通红的脸一点点变成了紫色。
“……中毒了?!”
“……唔啊!”
最后,她还是无比狼狈地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我们只能默默地把筷子放下,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惨烈“战场”。整个场面充满了悲壮的气氛。估计是因为我们都感受到她这辈子都会和厨房无缘了吧。
“……你还敢说一日三餐自己照顾吗。”我几乎不能直视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竟然能被叫做食物。
“……抱歉,我撒谎了。”她哭丧着脸和我一起把这些战利品倒进了垃圾桶:“平时都是吃外卖来着……”
看着她不置可否的眼神我叹了口气:“要说你做菜的天赋简直是毁灭级的啊。你做的东西简直能杀人。”
“哪有那么夸张——”她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刚才的食物味道。“应该没毒吧。”
“…那可难说……”
也不好意思地开起了玩笑,“果然还是妈妈做的菜才好吃啊。没办法,我一会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与天赋产生了对比。而现实的残酷只会让我觉得心疼。
“……加油。”我也只能这样说了。
真是个悲壮的故事——黑暗料理界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饭毕竟还是要吃的。
我和她一起把餐具收拾好之后提议道:
“要不,我们去外面上街吃去——当然你得先和你妈妈说清楚,别到时候把我当拐卖未成年少女的人贩子了。”
2
我先把轮椅抬了出去,然后回到客厅小心翼翼把她从房间里抱了出来。
虽然她的身体很轻,不过要是让我从顶楼抱下来我也估计受不了的。好在她家是一楼,这应该是她妈妈特意选好的房间吧。真是一位贴心的母亲。
“对了。雪依,你的妈妈是中国人吧?”我突然想到。
她点了点头:“是啊,妈妈是中国人哦。”
“喔。”
那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城市了。
“衣服穿够了吗?天气很冷的。”
“够了。那个…我们快出发吧!”她语速变得比平常快了不少,还透着一股迫不及待。
“怎么?很喜欢外出吗?”
“当然啊!你以为我喜欢整天都在家里闷着哦?”她脸上洋溢着喜悦。
“妈妈工作很忙,所以一直没有时间陪我出去玩。偶尔在假期里才可以带我出来。”
“这么说……那你上一次出来是多久前?”
“这个嘛……大概我快有半年没出门了哦。”
“那是有点久了。”我附和了一句,然后接着问到:“钱包带了吗?”
“放心吧,我备足了零花钱的。”
“你还有零花钱啊?”我有些惊讶,毕竟她又不出门。“你拿这些钱有什么用吗?”
“就当留个念想嘛——因为我也想和大多数人一样啊,可以自己上街买东西。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站起来的,一定可以像大家一样自己逛街,买喜欢的商品。”她自信满满的说。
“你攒了多少?”
“其实也没多少啦。因为每次出门我都会花掉很多的。我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购物狂’哦!”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得意。
花钱很厉害吗?这也难怪,毕竟难得出一次们。不过我有点担心自己的钱包。
“我先声明了,到时候可不要叫我垫账哦。”毕竟我只是个打工的穷小子。
她家的小区周围还是有不少小吃摊和餐馆,尤其是在天色变暗后,很多“夜市”里面做生意的也出现了。
“哇!棉花糖呢!”
她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向小摊靠近去。
“那个,请问多少钱一个呢?”
她听见了价格后稍微有点吃惊的模样,又像之前一样遗憾地叹了口气:“唔……比以前贵了啊……”
她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算了吧,不好意思。”
她向小贩歉意地说了声后把轮椅调整了方向。其实价格再怎么涨也不算贵啊。我本以为她真的很能花钱,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这段时间里面她既没有去商场大肆挥霍,也没有去高级餐厅里面海吃。
“怎么了,又不买吗?”我终于忍不住问到,因为这个情景已经反复了好几次了。
“很想要,但是我觉得很不划算的。”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一样说,“真是可惜。”
“原来你这么抠门的吗。”我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我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转身交给了摊子小贩。
我将刚拿到手里的棉花糖转身交给了她。“喏。给。”
结果她露出了一副很吃惊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个……你不是说,不会帮我付账吗?”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问了一句。
“……如果连这点小事我都不照顾你一下的话不是显得我在欺负你吗?好歹是我邀请你出来的。”而且一串棉花糖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见她就那么凝视这我,我便又催了一句:“怎么了,不要吗?不要我可自己吃了。”
“真是非常感谢啊。”她用平静却充满谢意的语气说。然后不怎么地“噗”地笑出了声。
……她该不会是故意演出一副穷得叮当响的样子,骗我掏钱吧??啊?不会这么有心计吧?但是很快,我的疑虑就打消了。因为她的接下来的笑容实在太过真诚和纯净了。
她地接过棉花糖却迟迟没有下口。沉思一样的低头看着它,最后露出了比冬季的朝阳还要让我觉得温暖的笑容,说:“这个是第一次我收到的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哦。十四年来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真是,太谢谢你了。”她低下头来。
而我着实意外了。
“……今天是你……生日吗?”我听到了一个敏感的词汇。
我其实挺重视别人的“生日”的。可能是儿时的记忆使我印象深刻吧。记得父亲还在的时候,每年过生日我都有很愉快的经历,所以别人过生日我也希望她能开心点。
“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她腼腆地笑了笑。
“其实我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了。妈妈很忙没什么时间陪我,也没什么朋友。年复一年的,我已经觉得生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早一点告诉我啊……”
我注视着她手里的棉花糖——把这当做生日礼物也太寒酸了点。于是我拍了拍她肩膀,提议道:“走吧,我请你吃蛋糕。”
我们在大街上闲逛了很久,路灯早已在晚霞的余韵中亮起,空气也越发寒冷。
路过了好几家礼品店和饰品店,但是她都没有接受我的提议,最后我也只是在蛋糕店帮她买了一块普通的慕斯就了事了。
于是走了快一个小时,她手中也只是捧了一块寒酸的蛋糕以及奶茶。
即使是我一直想要表达心意,她也拒绝了我更多的好意,看来并不想让我过于破费。
“好好吃呢!真是谢谢你了。”她在咀嚼中两眼放光。
“是嘛。”
我看了一眼暂时保存在我手里的棉花糖,已经在风中有点变形了。她一直没舍得吃,因为她说这是她收到的朋友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喂,你再不吃可就浪费了啊。”我把棉花糖撇到她面前。
“那还真是可惜啊。我本来还想留在家里作纪念呢……”她不甘心地说着。
“会变质的。”我提醒到。
“……那就没办法了。”她把棉花糖伸到了我面前,提议道:“我们一起吃吧!好东西大家分享。”
也好。
我也想起自己这时还什么都没吃。可以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被寒风慢慢夺走。再不吃东西我会坚持不住的。
在我思索着晚饭一会儿该去哪里解决时,她已经伸长了胳膊把撕下来的一块棉花糖递到了我嘴边。
我接过来,一大块全塞进了嘴里。丝绸一样甜腻的触感在我口腔中扩散开,在唾液的溶解下不可思议一样消失了。
挺甜的。
虽然对于饥饿感杯水车薪,但心情却意外的好了不少。
再看她,正小口小口咬着,脸上浮出像向日葵一样暖暖的满足的微笑。
“真甜啊。”
她擦了擦嘴,随后满脸感激地望着我:“今天终于有人陪我过生日了呢。谢谢你。”
“小事一桩——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愿望都可以告诉我哦。机会难得过时不候啊。”我说。
“是嘛……”她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望着被各色广告牌染得五颜六色的天空说:“啊啊,要是我能飞起来就好了。”
我无语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好吧——”
看来是时候展示我的真实身份了。我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似乎不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而我则是无视了她的疑惑,开始念诵那古老的咒语:“巴古拉的达拉!全知全能的神请听我夙愿,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让这个美丽的少女拥有翅膀吧!”
“诶!”她被我的话和认真的表情吓到了,但又有点兴奋的模样:“……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就有鬼了!”我顺势揉乱了她的刘海,她发出了“哇哇哇”的哀叫。
我放开手,说道:“可以说些我能做到的事吗?”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说着玩呢。”她被我逗得前仰后合。她把乱糟糟的刘海梳理好,然后定住神,说道:“其实呢,我昨天从窗口看到你骑自行车,我觉得那个东西很有意思。”
“……你不会想要我的自行车吧?”那也得等到我买了电动车吧?
“不是啦,况且我也骑不了的。”她摆了摆手,然后期盼地看着我:“只是,我很希望你可以载我走一程的。”
“我觉得,不行。”我这次严肃地否定了她的请求。
毕竟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坐上去也很危险,就靠我一个人可没有能力保证她的安全。
“是嘛……说的也是呢。”她没有完全表现出自己的失落,但我看到她的眼睛垂了下去,并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停下脚步,她身下没受到推力的轮椅也自然停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如果你想回去了就说吧,也免得让你妈妈为你不在家里担心。”
她一定还在考虑自行车的事,有气无力地嘟囔:“……好吧。”
我看着她。原来她真的那么想要坐我的自行车吗?
如果让她一直这样遗憾着,我也有些愧疚。毕竟这算是我出尔反尔。
半响后我咳了一声:“……如果你哪天可以走路了我就载你去骑自行车。”
听见后,她果然脸上露出了光彩地抬起了头:“真的?”
看着这笑容我难免觉得舒爽:“对,一定。”
3
结果一晚上下来,除了最后在快餐店里面她自己付了钱,她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购物狂”的本色来。甚至抠门得有点过分。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她说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天真笑脸。
“你这就满足了?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吧。”我摊了摊手。
“怎么会呢,你明明都送过我那么多东西了。像棉花糖啊,蛋糕啊,还有……”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似乎在凝视这不远处的一盏路灯。
我以为她掉线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那里,有什么东西呢。”她伸出手指,轻轻指着前方。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昏暗的路灯下有个毫不起眼的小黑点在跳跃着。
我们朝那黑点靠近了些。黑色小点的动作清晰了起来,它挣扎着。
是一只鸟。
是翅膀受伤了嘛?我默默地看着地上的麻雀。心里没有太过伤感,虽然有点同情,更没有行动起来的欲望。
麻雀,一只毫不起眼的鸟儿,是淹没在人群中不存在的存在。
它无力地拍打着翅膀,渴望回到天空却终究被大地束缚。
我有些不解她是怎么注意到它的。它明明是如此渺小。
“走吧。”我漠然地注视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说道。
我正要推走轮椅,这时却突然感觉手上吃力了。我以为轮胎卡住了,一低头才发现是她用手牢牢捏住了轮着两侧的手轮圈。
而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是看见我偷走了什么宝物。
但她只是轻咬着缺血色的嘴唇,眨巴眨巴大眼睛什么也没说。
我还没有见到她露出过这种表情。“……怎么了?”
“……你不去救它吗?”
她结果说出来这么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
“啊?”我算是用反问来肯定了。
可能是我觉得这事不值一提吧。“不然呢?”
“救它啊。”没想到她竟然激动了起来,连瞳孔都湿润了是的反射着颤抖的光点。
“这种事情……世界上多得无聊。没人顾得来。”我平静地解释。不知为什么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点缺底气。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句话其实是“谬论”。
“适者生存嘛。”我说服自己一般地补充。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如此。很小的时候,我同她现在一样,对任何弱小的生命都充满同情与保护欲。后来我渐渐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那些我试图去帮助的生命,很多时候都死在了我的手上,那种感觉远远比看着它消逝更加痛苦。
况且,适者生存。既然这只鸟会选择在这么奇怪的时间回到这座城市,就说明它犯了错。而犯错就要付出代价。
我如此说服自己冷漠起来。
“走吧。”我又重复了一遍。
“不。”
尽管我脑海里卷起了思维的风暴,可这个不懂世事的日本少女却依旧不肯放弃似的。
她盯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不是‘没人顾得来’什么的,而是没有人愿意去照顾这些。”
她说:“什么自己力量微不足道,什么适者生存。那只是用来逃避自私和无情的借口。”
“……借口吗……”我不由得哑口了。
的确,那只是人们不愿承认自己屈服现实与困难的借口罢了。毕竟世人大多和我一样脆弱。
我不是不了解她的言行,我曾经也有这腔热血。既然她执意要救,我也没有阻止的必要。
毕竟是件好事。
最后,那只飞不了的麻雀被带到了动物诊所。看病包扎买了堆在我看来没用的东西,貌似花了不少的钱。
据说它先是被冻伤了,随后摔坏了。一段时间都会飞不起来的。
还是和这该死的天气脱不了关系。
而临走时,我听见了诊所里面传出的叽叽喳喳的讨论,似乎是对我们的善举感到惊讶。
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惊讶。
“不是我说啊,原来你的钱都是这么花掉的吗?”我半开玩笑地问到。
我把买来的东西挂在扶手两边,推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你上次出门也是吗?”
雪依正把麻雀轻轻搂在怀里。脸上满是欣慰和温柔的微笑。麻雀裹着棉布,只露出了头,紧张地望着四周,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她则爱抚地看着被自己拯救的小生命:“上一次我是把钱都捐给了地震灾区。”
我并没有怀疑她的话。至少这一次她也差不多倾其所有了。
“你妈妈经常表扬你吧?”不然我找不到她一直行善的动机了。
“并没有。”
“……那就是批评你了?”我问道。像她这样幼稚地鲁莽地行善确实不值得完全肯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因为妈妈平日里很忙,几乎没有空闲和我交谈的。我做的很多事情她都没时间来了解。”
她的表情像是沉了一下,但随即像没发生一样又绽放出光彩,“不过,妈妈要是真的会骂我,我也会很高兴的哦。”
“……心理变态吗?”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嘛。妈妈会教训我的话说明很在意我的,我反而会很开心。只是,最近几乎没有机会呢。”她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来:“对了,小时候——以前想引起妈妈的注意,我就故意打闹来着,想让她生气然后骂我。”
“那她都骂了你吗?”
她摇了摇头:“妈妈总是很有耐心呢,总可以平心静气地跟我讲道理。摸摸我的头。每次当她说‘雪依是乖孩子,妈妈累了,能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吗’——我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任性了。”
“而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让妈妈生气了。”
“那你也挺懂事的。”我说。像她这样特殊的孩子,其实非常需要关心和照顾吧。
“全是妈妈的功劳哦。”她的脸上充满了憧憬。
我对她的母亲不由得产生敬意。
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呢。耐心的,善良的,勤劳而富有责任感。
想必这些都必不可少吧,所以才可以身体力行地影响自己的后代。
4
“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高兴,甚至比妈妈陪着我还要开心。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日,而且过得这么高兴。”
我把她送回家,临走时她又到门口向我重申了谢意。而她的怀里的麻雀已经被放在取暖器前面供暖。
“小事,就当我闲得慌好了。”我说。
在我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又开口,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那个……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大概吧——毕竟早就过了一个小时了吧。”我笑着说:“规矩不是你定的吗。”
她立刻开心地笑了出来:“……哈哈,说得是呢。”
我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了起来:“我走啦——对了,记住以后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开着门了啊。”
“可是那样的话……”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她的话。唯独这个安全问题我不妥协。
“……”但她的倔强表情告诉我她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听朋友一句劝告吧。”我卑鄙地利用起她奇怪的友谊。
果然,仅仅凭着一句话,她便爽快地点了点头。看她乖巧的样子我莫明有点高兴。
“好吧。”
“再见。”我这次是真的走了:“替我向你母亲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