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apter 7
【２０１２年2月14日
星期二】
今天我难得地给报社请了假。
因为，我希望在直到她的沙漏流尽之前，多陪陪她。
而且我说过，要帮她营造那虚无却美丽的梦。
“雪依，开门啊。我来了哦。”
我努力在脸上露出笑脸，用清爽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事实上一想到她就要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我就感觉我心里一阵绞痛。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和她一样戴好面具，努力开心地陪着她才行。
门打开了。
不一会儿我就看见门露出了一个柔柔的身影。
她清秀的脸庞在门后半掩着。
一如既往的苍白眉宇和略显羞涩的神情——但这时我还并感觉她哪里有些不对劲。
“才刚刚起来吧？来，早餐在这里。”
“……你好……？”她偏了偏头，没有把门完全打开。
“来，我特意买了你喜欢的黑巧克力。”
“……诶？”
我从她身边挤进了门，没有看见她脸上那表情是那样惊愕。我一边把早餐准备在茶几上，一边殷勤地招呼她：“这家店口碑很不错哦！你会喜欢的。”
她似乎很局促地眨了眨眼：“哦……那个……谢谢……？”
“对了，我帮你好好计划了一下用拐杖走路的计划，今天可不要用力太猛哦，适可而止就好了。”我走到她身边，把她推到了茶几边。
“……走……走路？”她瞪大了眼睛，从轮椅上回过头来望着我的脸。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去骑自行车了哦。”我提醒一般地点着头，“对了，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吧，我正打算定制一个有关自行车的游园行程——骑自行车游览这个城市可是别有风味的哦？”
她终于皱了皱眉头，清秀的眉毛疑惑地扭曲起来：“……那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听到她的话，我也愣在了原地。
“……喂，雪依，你这个时候可不要反悔啊。这可是你提出的约定，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她舔了舔舌头，黑而柔亮的头发下面眼神不安：“抱歉……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呢。”
“什么事？”我耐心地看着她，观察到她薄薄的嘴唇开合着。
但是我的心里却几乎要停止了。因为我隐约察觉到了情况有多糟糕。
“……你是谁啊？”
她说。
“……我们见过面吗？”
她问。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在结束了这三个问题之后，她沉默了。
我们都沉默了。
我脸上的笑容像一阵风一般逝去，我突然感觉到没开取暖器的屋子好冷。
“……你说什么？”
她似乎是被我吓着了，她开始显得手足无措。不安地低下头，用手捏着耳垂。
“那个…那个…”
看着她如此局促的模样，我印证并且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是雪依。
我认识的那个雪依不会对造访的人这么拘谨，因为她是那样畏惧孤单。只会用笑脸来挽留那些愿意与她交流的人。
但是，她就是雪依。
我记得她的温柔。细腻柔和的动作，以及这稚气未脱的模样。
而最后我才恍然大悟了。
应该没错了，这是曾经的雪依。是那个什么都还不了解的雪依。
“……雪依，今天，是几月几日？”
“是2月10日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
但这个回答早已是四天以前了。
我接着问到：“……哪一年？”
“诶？”她似乎感觉莫名其妙地偏起了头。“2017年嘛…”接着，她顿了顿，揭晓谜底一般地说道：“今天，是雪依的13岁的生日哦！”
她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然而我却捏紧了拳头。
沉默中，我的双拳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好要守护她的梦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和嘱托她全忘了？不只是这样，她经历的那些……那些……“东西”也忘掉了吗？
雪依好奇地看着我，催促一般地说：“那个，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是谁啊？”她这样问我。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问题。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咽了口口水，一瞬间的茫然过后，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雪依，”我从自己无以复加的打击和惊讶中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是你的朋友哦。”
“啊？”她感到意外似的张大了嘴巴：“……是……是吗？”
“是啊，祝你生日快乐，雪依。”我又一次强作笑容。
“……”她先是疑惑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开心地地笑了：“谢谢你！”
看到这个笑容，我安心了。
果然，雪依还是雪依，还是那个天真善良而坚强的少女。
不过是失去了一年的记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就让这场梦从头开演吧。
“那个，爸爸妈妈是到哪里去了呢？从一早醒来就没有看见他们呢。”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喔。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了。因为很急，所以没来得及告别。”
在回答的时候，我莫名觉得讽刺。
明明这是她曾经用来“欺骗”我的谎言，现在却被我反过来利用了。
“……是嘛。”听完我的话，她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这还是第一次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哦。看来今年他们真的很忙呢。”
“不过，这一次有朋友来陪你也不错吧。”我毛遂自荐一般指着自己。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让我也觉得紧张了起来。这时的她，看来对我还是保持戒备吧。毕竟，现在用常人眼光来看，现在的我不是疯子就是骗子。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突然到你家里告诉你“我是你的朋友”，这种事情有人可以接受吗？
结果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啦。”我感受到她身上的戒备消除了。果然，她和我很“谈得来”。
“我很高兴哦，因为终于有别人陪我过生日了呀。”她说。
“那可不，我们可以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一会儿我们就去逛街，去买生日礼物。还可以去看灯火晚会。我们以后还可以骑自行车。雪依很想骑自行车吧？”
“……也许吧。”对于这个话题，她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我有些意外。难道这反而成了我在向她强加思想吗？
她找借口一般地回答我：“可是，我的脚不能动啊。”
“没事，我们加把劲，一定要学会走路哦。”
我把曾经的约定郑重的向她重复了一遍：“加油，我们一定可以学会的。”
结果雪依露出一丝苦笑，说：“你在说什么呢。这是不可能的哦。”
“要想走路的话，妈妈告诉我要乖乖把病治好才行。”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愣住了。
为什么……是她的话，明明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但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实在与我的计划有些差错。
但很快我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变数。
她是一年前的雪依，那个还没有经历更大磨难和痛苦的雪依。还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还没有想到抓紧最后的时间起舞……
现在的她，只是一只父母溺爱之下的小鸟。
“……雪依，生活是要用坚强的意志去奔跑的哦？”
我说：“不可以什么事情都静观其变。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要去努力追寻啊。”
她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木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嘛。”
这是一年前她的母亲送给她的警言，却被我用来鼓励她了。
“……不过，我已经习惯坐轮椅了。而且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想骑自行车的。”
我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
并不是因为雪依的出尔反尔，而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哀。
想要完成她许给我的愿望，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真是让我感觉打空了拳头一般难受。
但这里我只能先依着她了：“……那，雪依。你今天有什么想先做的事吗？”
“嗯……那个，我要先吃蛋糕！”
准备就绪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她轻车熟路地带我来到一家餐厅。
“就是这里哦，爸爸每次生日都会带我来这里吃蛋糕。”
“……是嘛，嗯嗯，看起来就很贵……很不错哦？”我笑脸相迎，但是内心却很不安。因为对于我一个打工仔而言，这里的消费我不一定能承担得起。看着三位数起步的菜单，我犹豫了下，最后咬了咬牙：“……雪依走吧！想吃什么告诉我好了。”
“其实呢，不用一定要在这里吃的哦。”
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她却否决了自己的愿望。我低头，看加她仍然保持着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蛋糕只是一个意义罢了，走到哪里吃都无所谓的。走吧。”
然后她竟然自己推开了轮椅。
她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也说不定。
我有些难以释怀地跟了上去，替她推着轮椅。这算不算是我出尔反尔呢？虽然她不会这么想，我自己却多少觉得有些内疚。
“天气好冷啊。”她说。
呼出的气体掩藏不住自己的存在，顷刻化为一道轻雾。
她垂着眼看着自己呼吸的轨迹。好像试图从细微的水珠中来观察这冷淡而不萧瑟的世界。
“是啊。所以我带了围巾的。”我炫耀起了她给我的礼物。
“说回来，你的围巾好漂亮啊。”她回过头，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我的脖颈。“也没标签，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是啊。”我嘴角不易察觉地微笑了。“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亲手织给我的。”
“哦？”她立刻露出了一脸的坏笑，眼睛却闪闪发亮：“是你的女朋友吗？有照片吗？”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戏剧满满。我在她有些惊讶的视线中止住了笑容，然后憋笑着回答：“我觉得，应该不算吧。”
“骗人。女生为男生织围巾，肯定是喜欢上他了的。”她一本正经地推理到：“反正，我是一定只会把我亲手织的围巾送给我的白马王子哦。”
“……是嘛。”听她信誓旦旦的话，我的心情有些微妙。
不知道你在那时候有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其实，最近我也在学习织东西的。只是织的不好。”她抬头看着我，问：“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的女朋友来教教我吗？”
“……这恐怕有难度啊……而且我都说了不是什么女朋友……”
我们继续闲聊着，路过一家电玩城。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却久久地停在了上面。
“怎么了？想进去玩吗？”
“……可是，爸爸妈妈说了，不能进去的。”
“平时不去，不代表今天不能进去啊。”我自作主张地把她推进了电玩城里面：“走，我来请客！”
“可……可是……”她还是很顾虑的样子：“……感觉我去里面会不会怪怪的……”
我从她的口气里面读出了她的另一层顾虑。我看见好几个年轻人因为她身子下面的轮椅而咬起了耳朵。
这个时候我自然不能让她因为这点旁人的目光而放弃啊。
“放心好了！在这里哪有人有闲工夫管你啊，都顾着自己开心呢！”我用开玩笑的方式打消她的不安：“做人啊，开心最要紧嘛。”
似乎我的歪理有了效果，她受到鼓舞一般捏了下拳头：“……就是！进去就进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到了这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场所，她立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哦哦”地叫了出来。似乎爆炸的音乐声嘈杂的硬币响声让她也兴奋了起来，双手随着音乐舞蹈着。
看着她这么开心，我觉得自己的决策真是明智。
我换了一些硬币，把一大框子都塞给了她。
“来，给你。”
“这么多啊。”她目瞪口呆的模样。
“没关系的，尽情玩好了！想玩什么？打僵尸？投篮？还是……”
“啊！那个！”她眼神突然放光一样指向一边：“玩那个吧！”
“……跳舞机？？”这个难度也太高了吧？
“我想看你玩！”
“……我拒绝！”
我可不想出来一趟结果把腰给弄折了。
“是嘛……那真是可惜啊。”她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搜索着周围的视线，随即眼神又变得明亮了起来。
我向那个方向望去，娃娃机吗？
“这个还行。”我苦笑着把她带了过去。
一个透明大柜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娃娃，向我们投来乞求的目光，像在等待我们的救赎一样。
“会玩吗？”我问。
“会的会的！”她兴奋地从怀里的框子里面选出了一枚硬币——然后就愣在那里不动了。偏着头不知所措，嘴里也糊糊的嘀咕起来。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状况，叹了一口气，指着投币口，。
“……从这里放进去。”
“啊啊，抱歉……”
我从她手里拿过一些硬币塞了一些进去。机器随着一阵快乐的音乐启动了起来。然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在了操作杆上胡乱的折腾起来。
爪子放了下去，一提一抓，结果连一点皮毛都没碰到。
“……失败了呢。”她皱了皱眉。
“你以为很容易吗？这可相当考验技巧哦？看我的。”
我从她手里又拿过一些，潇洒地投了币。我聚精会神地控制起操纵杆。
“看好了，在抓之前，要这样摇摆摇摆……然后，放下去……再慢慢地——”
我绘声绘色地解释下，布偶不一会儿就上钩了。
我心里对自己的操作叫好。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她移动过来结果在千钧一发之际，布偶从我手心溜走了。
“嘁！怎么会滑了！”我对最后一刻的情况感到惊讶。
“等等，我再试一次！”
但是……这一次也没有成功。
“……不算，再来！”
我像是在赌气一样，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发了狂一样不断向着投币孔输送着硬币。可惜结果证明，我的做法是错误的。过了不知多久，重复了多少次，我也没有成功钓上来一个娃娃。
当我再次伸手去拿银币的时候，却只摸到了空荡荡的篮子。一低头，发现筐子里面只剩下最后一个硬币了。
“……就…就一个了…？”我有些尴尬。当然，我更多是感觉到了抱歉，毕竟让她傻看了这么久，结果我居然全失败了：“抱歉啊，雪依…结果一个也没……还让你傻看了这么久。”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她笑得真的很开心，她似乎觉得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氛围就已经足够了：“雪依已经很高兴了，看着你的表情也觉得很有意思哦？”
“……”我反而觉得难堪。
她的视线移动到了另一边，看到了成堆成堆的硬币堆积在一个大机器里面，似乎很好奇。
“那个你想试试吗？碰碰运气也不错。”大不了失败我再去买些硬币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我把她带了过去，她好奇地看着里面的机关。周围人哗啦啦响的出币声把她的兴趣给提了上来。而这台机器似乎还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我看见在投币的时候可以像老虎机一样转动按钮。她游戏币塞进了机器里。然后启动了键钮。硬币在机关里面欢快地跳跃着，与此同时，我们面前的三个方框中不断有飞旋着的图形。直到它停了下来，我不由地对眼前的东西皱了皱眉。
“……三个小丑？”我不是很懂游戏的规则。
只知道三个一样的东西出来会很厉害。整个机器爆发出了各种滑稽而欢快的音乐，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来。
紧接着我们就听见“咔嗒”几声，从吐币口中吐出了两个硬币。
好像报酬比我想的要少啊？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唷，貌似还赚了一个？”
像是被我的话刺激了一般，机器又发出了一连串“咔嗒咔哒咔哒……”的声音。
“又吐了三十个诶！”雪依兴奋的叫了一声。
“诶，还不赖嘛——又能在玩几分钟……”
结果出我乎我意料的，又有好几个硬币从吐币孔里掉了出来。
直到“咔哒咔哒”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变成了模糊的“哗啦啦啦啦”如水流般的声音时，我才发现这似乎没我想像中那么简单。
瞬间，吐币孔中有潮水般的游戏币迸发了出来。
“……小心！”
我赶忙在她被银色潮流淹没前把她飞快地拉开了。硬币雨落般敲击着地面，发出了无数奇妙的金属响声。
我想，当电玩店的工作人员拿出“大奖得主”的奖状来找我们合影留念的时候，我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等到我们挥霍完手里的硬币出门时，整个天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暗掉了。
“哇，今天玩的好高兴哦！”她脸上满是疲惫，但仍然残留着兴奋直呼过瘾。
“我最后终于是抓了到了布偶啦。”她兴高采烈地摇着满满当当的两个手提袋。
她坚持了一下午，终于有了不少收获，战果累累。
“那么多布偶——你最喜欢哪一个？”
她把最顶上的那个布偶举得高高的，说道：“我喜欢小鸟！因为它会飞哦！”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雪依你也很想飞吧？”
“诶？你怎么知道啊？”她好奇地张大了眼：“我明明只对爸爸妈妈说过呢。嘿嘿，每次我这么说，爸爸妈妈都会笑话我。”
“这样……你就能飞到天堂去了对吧？”
“是啊。”她用力点了点头，带着笑问我：“你也相信这个世界有天堂对吧！”
“以前我不信——”
但是我现在不得不去相信这些虚假的东西。
我的内心再次突然有些悲痛。望着前方，暂时地沉默着，试图不去想起这些现实。而看着车流驶往，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于她而言，这可是“一年之后”的街道啊。
“……雪依，今天上街，你觉得街上变化大吗？”我试探。
“我就是在这么想呢。”她对这个话题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伸出手指，指着不远处的招牌：“上一次来时，那里，那里那里……好多地方都变了呢。这里本来是没有这么多树的，是什么时候栽好的呢。而且，今天晚上的霓虹灯也好漂亮啊。上一次来时明明那些商铺还没有开张……”
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我有些伤感。
在这个不断前进的世界里，只有她停了下来，定格在过去的记忆中，被雕刻在那段没有痛苦的过去里。
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呢？
路过一家糕点店，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蛋糕，我突然想到她今天还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对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我很快地在店铺里面挑选了一个稍微有点小，但也算精美的蛋糕。
带出来后，我像在展示一样把蛋糕盛到她面前。
她立刻惊喜地捏起双手：“哇，好漂亮的蛋糕哦！”
但是我知道，比起她过去生日吃的蛋糕而言，其实这根本难以启齿。大概是在照顾我的情绪吧。
我们来到了这条街就近的一张长椅上。把蛋糕放在我们之间，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附带的蜡烛。在经过她的同意后，我开始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我们的头贴得很近。随太阳余热的散去，她呼出的律动也越发明显了。
“雪依今天14岁了是吧？”我低头插着蜡烛，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嘛，雪依明明才13哦？”她嘟了嘟嘴。
“……喔，抱歉抱歉。”我立刻赔笑。
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我默默地插上13根细细的蜡烛，点燃。
微弱的烛光像是笼罩住了我们，莫名的温馨气氛开始蔓延。
人们对于“火”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青睐。
但与其说是对火，倒不如说是对光明和温暖的一种向往。
“生日快乐，雪依。许个愿吧。”
“还不行，”她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给我唱生日歌呢。”
唱歌吗？我皱了皱眉头：“算了吧，很吓人的。”
“不！一定要唱。”
“……”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似乎我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没办法，这也算是一种“规矩”了。
“哈——”我叹了口气：“还真是任性呢，这个时候的你……”
我小声嘟囔，最后无可奈何地低着头，叽里咕噜地开始“唱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声一点啊。”她咄咄逼人地说。
“……”
好吧……我豁出去了。
——
但等到我唱完之后，似乎路上行人已经少了一半。
“……哈哈，果然不该让你唱呢。”她幸灾乐祸一样苦笑，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了下来：“真是难为你了。”
“闭嘴啦！赶紧许愿！”我觉得相当不满。
“好吧。”
她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在胸前，旋即，吹熄了蜡烛。
看着她一副相当虔诚的模样，我不禁好奇：“许的什么愿望？”
“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是嘛。”我虽然有感兴趣。但我大致能猜到，不过就是一年前她大概会想到的事。
这时，她的睫毛弧度下垂了几分，似乎陷入了沉思了一样。
“……怎么了？”我愣了愣，察觉到了她的失落。“……果然，还是和父母在一起更开心一些吗？”
“……没有没有。”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我，摇头否认：“只是……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比如呢？”
“可能……少了点气氛吧。记得上一次，爸爸妈妈是装成兔子给我过生日的哦。”
“……是嘛。”是我考虑不周吧。
或许，气氛是少了一些。在大街上点蜡烛唱生日歌，虽然挺有创意，也算美中不足吧。
但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补救的。
“要不然……”
我正思索着方法，突然却感觉手背传来了凉丝丝的触感。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我掌中融化了。
一低头，看见了我手背上的水渍。仿佛一滴眼泪。
“……这是……”
并不是雨滴，而是某种更加晶莹而轻柔的东西，正在慢慢的裹覆整个天空，从我们的视线中沉落下来。
寻着飘落的晶莹泪珠抬头。借着金黄的灯光，带着温柔的晚风。
我看见了——
最适合她不过的“气氛”。
“哇！下雪了！下雪了呢！好漂亮呢。”她兴奋地忘乎所以，仿佛雪中的精灵一般挥舞双手，高举起来，捧住那一片片雪花。我也抬头仰望着天空，周围的行人也停伫了脚步，就连车辆似乎也安静了不少。
轻轻的，雪花在我眼中徐徐放大，蝴蝶一般的雪花轻轻地飞舞着，如千千万万快乐的小天使，在深色的天幕中闪耀，吟唱着那古老而幽美的旋律。
尽管是我一厢情愿，我也希望这个寒冬的街道上其他素不相识的人，能够借着惊叹这美丽景象的刹那，和我一同祝福她——
“雪依，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