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428——我,要死了。
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我。
我,毫无疑问会死。
你问为什么——假如我现在规规矩矩地在放学后回家,我就会在十分钟之后被一辆汽车撞死;但如果我呆在教室里面我又会被掉下了的灯管电死;换做走没人的小路我又会遇上变态杀人魔。——哦对了,我记得他的长相,或许可以去举报他呢?啊啊……不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你问我为什么可以知道这些事情?当然是因为我可以预知未来啊。
——才怪呢。
能知道这些不幸会发生在我身上是因为我已经好几次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我已经在这个日期里面死了427次了。
不管我如何去逃避,用尽一切头脑去想办法,但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我都会惨死在这一天。因为你完全不能想象这个世界是多么险恶:就连喝口水都会喝到老鼠药,然后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那是我在第176回的死法。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我绝对不会想尝试第二次。
死亡如今对于我已经是一种常态,一种麻木,比起最开始几十次死亡的恐惧或者兴奋,我如今只是淡然地在临死前看着手表上面的指针缓缓走向表盘的临界边缘,然后像是在为自己倒数一般一字一字地沉吟:“啊,差不多又该死了呢。”
但是,如今的我却能把这种状态当做是一种护身符——我能够毫不在意地横穿车水马龙的马路却连头也不抬,只是对那些气急败坏的司机投去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
因为,我在特定的时间点必死无疑,但是若不到特定的时刻,我也几乎是“不死之身”。
在早上六点醒来,然后在晚上六点死亡。
这短短的十二个小时我已经死亡了整整427次。
但是,这个世界并非是单纯地“想要我死”而已,显而易见的,我会在“第二天”复活。
与其说是复活,倒不如说是因为时光的倒流,我的身体也跟着回到了死亡前的时间段。
我这短暂得只有12个小时的生命被永远地关在了2012年12月21日这个狭小的监牢中。
你说世界末日?别和我鬼扯什么世界末日,比起那种无稽之谈,我只想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才可以在这无限的死亡中逃脱呢?
我是真的,已经对这种死亡感到了厌烦了。真的,不想再继续死下去了。
——
睁开眼,我看见床头的米老鼠正在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它拿着闹钟,就像是在嘲笑我一般指着上面的时钟。
六点.依旧准时。
毫无疑问,我又死了,我迎来了这一天的第428个太阳。
昨天我是自己选择了被汽车撞死。
我没有办法去回避死亡,所以比起其他的不舒服不痛快的死法,我觉得瞬间的暴毙来得痛快很多。
我起床换好了衣服。只有12个小时可以活着,所以我没有浪费时间来睡懒觉。
虽然我也试过呆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但是那样的话家里面就会失火,导致我被烧死。
吃过早餐——虽然给面包涂上番茄酱是我最讨厌的早餐。
我也当然试过把大量的钱财花费在饮食上,把家里面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砸在烧钱场的事情我也干过,毕竟那时我认为好好地享受“人生”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但是那天我被自己的张扬招来的小流氓们给乱刀砍死了——整整38刀。至少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是这么数着的。
我第二天就去报复了,把我记得面孔的家伙找到并砍了个底朝天。接着我又被人抓住绞死了。
我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能又勇气去砍人——毕竟在以前我连杀鸡都不忍心去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在我的世界观中,秩序这种东西已经荡然无存了,我人性中被压抑的一些罪恶也开始复苏。
仗着不死之身和消除他人记忆的特权,我能做那些我平日里只能想想的事情。
在276次死亡之前 ,我就找到了我曾经喜欢的女孩,对她——别想太多,我还没有禽兽到那种地步,我只是单纯地向她告白了;当然,再死过几百上千次,指不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当着她男朋友的面强吻了她,然后在夕阳中被他从阳台上面推了下去。我在半空中对那个男生竖起了中指,看着他们一副死青的脸色,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感摔碎了脑袋。
不过这种拿生命进行的报复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等到我再次醒来,其他人的一切记忆都会消失。
总得来说,虽然“循环纪元”中能有不少乐趣,但是总归会出问题的。
能感觉我的人格已经因为这些问题开始崩坏了。
首先是永远一成不变的日常,不管是和同学或老师对话,还是新闻又或者其他的东西,我已经烂熟于心,包括午餐看见哪只苍蝇飞进了谁的盘子。
其次,是这12个小时之中,我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我几乎已经把自己能尝试和做的事情玩透了。
而最致命的事情是——
孤独感。
对,我感觉非常的孤独。
就像是一个人生活在一场热闹的戏剧中,唯有我是真正的演员,其他人只是布景一般。
我就像是一个小丑,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自娱自乐。
每天进教室看见那帮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今天是世界末日,我只是想怒骂那些人的愚蠢。
这群蠢货,蠢货,世界末日什么的根本就是屁啊。好好地看清楚现在的状况才是正道吧。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末日和这短暂到了12个小时的永恒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形态和人们所想象的世界末日有所差别,但是这个世界也的确没有了“明天”可言不是吗。
那么,末日中是否也该出现个“救世主”之类的角色呢?
当然,我并不是指出自己有何德何能可以去拯救世界,只不过是恰好让我摊上了这种事情,我只是碰巧异于常人地进入了这种尴尬无比的状态。
说是拯救世界,我只是想要拯救我自己而已。
所以,我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尝试了“越狱”。
而我已经基本上搞清楚了“监狱”的构造和自己的状态位置。
这个监狱是一个以12个小时为循环的时间监狱,这我认为是显而易见的——北京时间2012年12月21日6时至北京时间2012年12月21日18时。
这时监狱的基本框架。
另外,还有监狱的警备和规律。
我把那些让我丧命的元素成为警备——比如会把我撞死的汽车。
我把死亡成为“行刑”。
我曾经试图在行刑之前杀死自己,企图绕开警备们,但是结果让我失望——
我如果跳楼会掉进路过的棉花车;割腕的死法很慢长,等到我失去意识之后死亡时间也不会离晚六点太远;上吊绳子会断,摔个头昏眼花;就连服毒也必定会挣扎到那个时间才会断气。
也就是说,我目前还没办法逃过警备的眼睛。
最后,我还缺少越狱的关键条件——
外应。
这让我头疼,因为我的认知当中,没有人可以在“监狱之外”。因为没人可以跳出时间之外吧——人是时间轴上的生物,脱离了时间,我们也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吧。
在得出这结论之前我尝试过很多蠢事。
我为了在监狱中找到“越狱同伴”而采取了行动,但是结果证明我的做法毫无意义。
——因为我的身边都是一帮一无所知的榆木脑袋。
“哦哦,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去写成故事吧。”
写你个大头鬼啊。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种反应?全都给我去死了算了吧——那边埋头读书的家伙也是,那本书都看了四百多遍了你还没看够吗?
也罢了。
反正我今天也只剩下三十分钟了。
我得为下一次循环做好充足的准备,于是没有浪费过多的时间,我走上了那条熟悉的马路,等着飞驰而来的汽车送我一程。
但是——
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我被人杀死了——
胸口传来了冰凉的撕裂感,鲜血就像是被人拉扯一般从我贯穿的伤口中泵发出去。
不过,对于像我这样已经被砍死了好几百次的家伙而言,我对疼痛在一定程度已经麻木了。
我的内心只有惊愕。
为什么会这样?我今天只是老老实实地回家了啊,为什么会遭遇这种麻烦的死法?我应该被亲爱的汽车君撞到电线杠上瞬间死亡才是啊。
莫非杀人狂今天跟换了路线?没道理啊,我没有做任何可以引起这种改变的事情才对。杀人狂更不可能凭借自己的一直来违抗早已约定好的一切才是啊。
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回头——
出乎我的意料,并不是那个长相猥琐恶心的杀人狂。我记得那张倒胃口的变态面孔。
今天的凶手是个女生,还穿着和我同校的制服。
一片光晕下,她乌黑亮丽的头发打磨出了一片光晕,朦胧感伴随我溶解掉的视线勾勒出了窈窕的轮廓——我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是啊。
——“终于找到你了,入侵者。”
她说。
那是一种愤怒的,厌烦的,却又无可奈何的口气。
——入侵者?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