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是……相机?”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少女从她背来的大背包里面取出来的一台通体黝黑的机器。
“准确说,是一台单反数码相机,很贵的哦?当初我可是花了好多钱才买下来的。还有各种镜头——你肯定想不到我当时存了多久钱,现在就算出二手也价格不菲。”
“就算你现在在我面前炫耀它的价格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
少女把相机举到面前,似乎在调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把镜头对准了我然后示意到:“笑一个怎么样?”
而看到镜头的瞬间,我立刻本能地伸出手去挡住镜头。
“别别别……我不喜欢拍照!”
少女不满地皱起眉头:“听话——来,让我看看镜头感如何……”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看见少女期待的表情,只能叹了口气投降。
于是我便配合着,露出了一个可能不太好看的笑容来,并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僵硬的表情。
直到少女最后按了一下快门,我才多少有些焦急地凑上去询问道:“怎么样?能给我看看嘛?”
结果少女摇了摇头:“还没把电池放进去呢,电力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浪费。”
“那你刚才耍我呢不是……”
少女轻蔑地一笑:“等我死了,剩下的电池全送你了。”
随后,她把相机递给我,但是在我伸手去接的时候,她又收了回去,狐疑地问到:“怎么样,你会用么?”
我诚实地摇摇头:“……完全不会……”
我以前就对拍摄完全不感兴趣。不仅是自己不喜欢拍东西,别人拍自己也同样让我觉得难堪。总觉得镜头面前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物显得非常愚蠢。
但是事到如今,我确实有些羡慕那些留下了相片的家伙——就拿我杀掉的最后一个人来说——他是一个没什么杀气的家伙,在向我问路之后,我从他背后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而那个男人的背包里面就放满了那种一次性相机拍下的东西。有的是山川,有的是废墟,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似乎他生前在末世里还旅游了很久。
看到一大背包里面全是那种东西,记录了世界的形形色色,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
见我摇头,少女咂了咂嘴:“…麻烦了啊。”
我伸出手:“你教我就好——到时候我保证给你好好拍一张照片。快告诉我那个铁疙瘩怎么用吧。”
“别着急啊。”少女有些嫌弃地拍掉我的胳膊:“在那之前,你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死法吗?”
“从废墟高处跳下去怎么样,地上的瓦砾和钢筋肯定可以送你一程的。而我就在你正下方,好好看着你跳下来,并且给拍下你跳出屋檐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效果不会差。”
“想法是还不错……但是你能做到吗?捕捉到那个瞬间,并且拍出好的照片?我可不太相信你的技术啊。”少女如此否决到。
“我构图能力还是不错的,再怎么说以前我也是美术生的哦?”我如此辩驳道。
“再不然——你试着沉到湖里怎么样?这附近有个大湖啊,有次轰炸把附近的一片建筑都清空了,却刚好保存了古城墙,现在那边的夕阳景色可是一绝。慢慢走进湖心的话,我也能拍摄不少好看的照片了啊。”
少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溺水而死也太痛苦了——驳回。”
“那……”我认真地思考着:“火化怎么样?或者氰化物注射?”
“能不能稍微想一个没那么可怕的死法啊?”
我挠了挠头:“对了,在浴缸里面割腕吧——还能穿着各种泳装啊,衬衣,或者丝质的衣服。拍摄的效果肯定‘好看’。”
但是少女的脸色却一下子就红了,吓得几乎要逃走:“你的那个脑袋坏掉了吧?我又不是要拍那种色情写真啊!”
“……抱歉……”
仔细一想,把这种照片作为遗照确实有些失礼。
“而且啊……我也很不放心你之后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恩……我会帮你好好地埋起来的。”
其实我根本没考虑到那之后的事情。只要合作成功后拿到了枪,我肯定也会尽快了结自己的吧。
“感觉你犹豫的一秒就让整个事情变得很不靠谱了啊?”
“……好吧不好意思,我可能会嫌麻烦而放一边不管吧。”
少女瞪了我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那可不行!我可不要让自己的尸体在空气中变形发臭。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减掉了好几斤——放在路边不管,到时候尸体会肿成一头猪啊——你忍心让别人看着自己死后的腹肌九九归一变成一个发胀的气球么?”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人了啊……”
而且尸体什么的,对于我们而已不就和路边的垃圾口袋一样的东西吗?谁会注意到啊。
我倒是不在乎自己死后是否会涨成一团或者生出蛆虫来。果然,女生相比起来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啊。
争论了一番我们之后没有结果,似乎让人有些泄气。
过了一会儿,少女叉起手,用食指戳戳自己的腮帮子,突然有了什么想法似的说道:“……果然还是要看着自己被埋掉才行。”
“……那怎么可能……”
这不是和“麻烦你给我递一张黑色的白纸”一样纸箱矛盾吗。
“活埋不就好了。”
结果,她还真的给出了一个像样的回答来。
“……这个提议岂不是比我之前说的更加恐怖吗。”
“我又不是要被‘简简单单’地埋掉啊。”
看到我的无言以对,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冲我勾了勾手指:“首先——跟我来吧。”
2这时外面的天空很晴朗,同时也非常安静,偌大的城市里面只能听到破旧的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居住的这个区域三年前很热闹,是一片有不少年头的居民区。居民楼夹缝中有一条不窄的道路,而沿着这一条富有历史的石阶,曾经可以看到整个历史的堆叠。
据说这条街是被一场大火烧出来的,所以才会畅通无阻地城市的边缘一路看到市中心。
最远的地方是新建的摩天大楼;大楼稍微近一点的地方是不到十年前的新店铺,再近一点是八九十年代兴建的房屋,而到了我家这一块,就是老得即将拆迁的旧房屋。
而在这一片地方烟火气息是最浓的,除了各种苍蝇小饭馆,日用杂货,还错落地藏匿着不少不正规的小按摩房。麻将馆和夜啤酒也连成了一片。到了晚上甚是喧嚣。当时我还觉得非常吵闹,心里烦闷。
不过,事到如今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仿佛曾经的一切都是在这片立体的幕布中投射的虚假影像一般。只留下作为背景衬物的覆盖着钙化物的惨白楼屋,倒塌的电线杆,就连远处的高楼也早就被夷为平地。
从高处看,这个城区就像是永无止境的冬天一般,覆盖着厚厚的白色戎装。
而我们是从这里出发过了快一个小时之后,即使是一路磕磕绊绊,也总算是驶出了城区。来到了一片一直都杳无人烟的荒地。
而一下车,少女就在我身边吐了一地。
“我还没别过脸去呢……”
真看不出来你是个那么在意形象的人。
少女喘了口气,生气地回过头瞪了我一眼:“没吐在你身上已经算是礼貌了——你这开车的技术也太差了吧!”
“毕竟我没考过驾照嘛——车技都是逃亡的路上临时学到的。”
毕竟我曾经经常遇见车到半路司机被流弹爆头的情况。
少女翻了个白眼,把我甩在身后:“回去的时候把方向盘给我!”
我耸了耸肩,跟着少女往前走去了。
这地方离我家算是很远了,停靠的地点则是一片公墓。我很好奇她来到这里是打算做什么。是打算把自己埋在这了?
只见她一边扫视着墓碑,一边说着似乎不找边际的话:“我的姨婆几年前是埋在这里的,当时我大老远地到了这个城市来参加葬礼——她没有被火化。她们家里好像是因为信什么教的。”
“什么教?”
作为末世里面一个教团的成员,我对此有些在意。
而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哎呀反正这些不重要啦——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家里人的葬礼。当时葬礼很热闹,什么神父啊,修女啊——教会的人一大帮子人都来了。”
随后,少女像是发现了藏宝图的目的地一样,两眼放光地停下脚步,指了指地下,说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姨妈躺进去的那口棺材超!漂!亮!”
“……”
看着少女睁大眼睛,像是在夸耀什么似得,然而,我并没有理解到什么重点。
我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做出无意义的回应:“哦……”
“所以当时我就想,哪天我死了,我也要躺在那么好看的一口棺材里面。”
“……所以你来这里干嘛。”
要是找棺材的话,就应该去专门的殡仪馆之类的地方。虽然那些地方现在可能已经炸平了吧。
而少女没有回答我,而是回到了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那与她体型相比之下大得有些滑稽的背包里面掏出来了两个大铲子。
她把其中一把递给我了我,然后指着脚下,趾高气扬地说:“这里,就是我姨妈的墓了哦。”
而我竟然在这一刻都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把铲子插到了土里,我才恍然大悟。
“……你不会是为了一口棺材就要盗自家的祖坟吧……”
少女没有回答我,只是叮嘱道:“你动作小心点,不要把棺材铲坏了啊。”
“虽然说有点腐烂的迹象了,但是基本上来说还是口好棺材。”
少女完全不关心棺材之外的事情一样,用布擦着沾满泥土的棺盖并且点评着。
事实上,我也觉得如今还能找到一口棺材安置自己本就很奢侈了——即使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
之后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抓住了棺材的里衬,把已经白骨化的姨婆连同沾着尸液而发黄僵硬的布料一起拽了出来,抛回了刨空的墓地里面。而少女的姨婆在接地的一瞬间,因为碰撞导致脑袋直接飞了起来,跳出了墓坑,大概在斥责这个不孝的家伙。
而少女却似乎满不在乎,最后还是我多管闲事地一脚踢回了土坑里面,总算没让她老人家尸首异处。
我们把棺材绑在了车顶棚上回到了市区,又从超市的废墟里面找来了一些还算过得去的床褥,打算作为棺材的里衬。我们找了个池塘把棺材洗干净,被污染的酸性液体反而去掉了很多难洗的杂质。等到棺材风干,我们把超市里面搜刮来的床褥铺在了里面。
这样一看,这口焕然一新的棺材确实很漂亮。
3等到一路忙下来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于是我们便重新回到了家中。
我点上一盏蜡烛,随后从里屋的卧室里面翻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抱出来一床毯子,结果当我回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少女已经躺在了一床被子上,地上还铺着隔湿垫。
似乎是对于我白忙活一场一点没感到抱歉,少女举起手在我面前打了个叉:“啊,不好意思,我有洁癖——只用自己的东西哦?”
你“借”别人棺材的时候怎么没有提起过这个事情?
“那也行吧……”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借着烛光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指针。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放在十月份,天色早就黑了下来。
注意到我手上戴有这样一个在如今的世界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少女反而来了兴趣。
“手表吗那是?现在几点了啊?”
果然小孩子就是对这种没有实际价值,但是稀奇的“酷玩意儿”感兴趣。
“大概……晚上九点吧。”我记不清这只表是什么时候从某个穿名牌西装的家伙的手上拽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个手表是否准确,不过……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没有标准世界了,就算瞎报一个时间倒也没啥心里压力。
对于我的回答少女露出了些许的怀恋来:“哈哈,总觉得已经好久没有问过别人这种问题了。”
“说的也是。”
时间,也就是所谓的秩序,无疑是人类世界最脆弱不堪的东西。
但是奇怪的是,这种问题此时却显得很自然,就好像这个世界昨天还是正常而规律地经历着每一天一样,就差楼下的按摩房里面不时还能传出讨人厌的声音。
除了停电停水,灰尘很多,家具全坏了之外,我竟然感觉此时此刻,我和少女两人独处的这个瞬间竟然和记忆中的夜晚没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我和她才认识几个小时,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但现在她就像是到某个朋友的家里留宿一样和我闲聊。
毕竟樱纹症带来的灾难如同雪崩一般一触即发,回过神来的时候世界已经完全乱了套了,再等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了。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呐,再去给我煮一杯咖啡怎么样?”
这时,少女偏了偏脑袋,冲我提出了要求来。
“今天没能喝到嘴里,总觉得很在意啊。”她说。
“……大晚上的喝咖啡会睡不着的哦?”
“偶尔熬个夜也没关系吧?”
“随你便吧。”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但其实我的内心还是蛮开心的。毕竟对我而言能够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值得高兴的。
毕竟我不是个喜欢孤独的人,虽然我总是与孤独为伴。就算是现在也不例外。
我把炭火重新筑好,然后把水壶吊在火堆的上方。
这种煮水的方法还是我小时候在乡下学来的。我还记得当时家里教我烧火的老人跟我说了“火要空心,人要‘zhong’心”这种到懂不懂的话来。现在想想,可能是他自己都忘了那是个什么字吧。
等水烧开的这段时间没事情干,于是我便坐在少了条腿的板凳上,观察着少女。而她此时正趴在柔软的床铺上,交叉着双腿,正对着客厅中央的烛火拿起相机,像是在欣赏过去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幕。
“真亏你还能带着那些东西活到现在啊。”我多少感慨地说。
在我的印象中,那些背着吉他啦,带着画板提拉着相机怀抱的梦想的家伙都是最先死的。
少女的注意力似乎还在照片上,敷衍地说:“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杀过人的哦。”
那是自然的吧。那些日子里面不杀人还能活到现在的话也太可笑了。
而我能活下来则全靠运气。
我胸口的樱花开得很晚。要不是这个原因,我是没有可能活到最后的吧。这个世界上论手段论实力,那些比我厉害几百倍的家伙,说到底只是运气差了点,才会比我死得早。
看她那么入神,我也有些好奇她到底拍了些什么。不过,反正能拍到的除了尸体就是尸体了吧。最近还好一些,绝大多数都几乎都白骨化了。即使是废墟里也不再需要整日带着口罩并忍受那种难闻的腐臭味了。
而且打探别人的隐私果然还是太失礼了,于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怎么样?想不想看我这些年拍的东西啊?”结果,少女却难得地主动提出来了这个建议。
于是我凑近一看,却发现内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虽然都是在世界混乱之后拍摄的照片,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不管背景是在荒芜的乱石岗,还是在高耸如楼的死人堆上;不管他们是在拿枪射杀别人,还是被倒塌的墙壁埋在废墟中——画面中的家伙都笑得蛮开心的。
我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啊?
“……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们。”少女道。
“真是拍了不少啊——感觉你们这三年生活得不算太糟啊。”
“确实,能笑这么开朗很不容易啊——尤其是在被石头压断了半截身子的时候那家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少女回答。随后打了个呵切:“不过他们还是全都死了。”
她说的话在相册往后翻的过程就能得到验证。画面里面露脸的家伙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孤零零的画面里傻笑。不过从这些相片中我也看出来少女成长了不少。短短三年从一个假小子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是嘛。”
我平静地回应了她,没有露出遗憾的表情来——想必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
把相机还给少女之后,我把咖啡杯洗干净准备好,然后把开水提出来,把宝贵的速溶咖啡倒进咖啡杯,就着开水充分搅匀,为了不像上次一样因为温度而烫着她,我把水温降到了85度才开始冲配——虽然水温还可以再低一点,但是我还是会觉得温度过低,会导致咖啡口味变酸。虽然我知道这是种错觉。
最后,我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给了她。
“……拜托,这次拿稳了,我就这最后一个杯子里,我还等着死之前喝最后一杯呢。”
“行了,我知道。”少女点了点头。
她再一次接过了我手里的咖啡,慢慢凑近了嘴边。这一次,她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把深色的液体咽进了喉咙里面。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轻柔的而有弹性的短发摇晃着有趣的弧度,嘴角浮现出了一种满足感。
“……好喝……”她的表情里面透露着惊讶。
“不可思议……好喝得让人几乎想要原地死掉——难怪今天你会选择在这样唐突的时候开枪自杀呢。手艺真是不错——简直就是‘世界最强咖啡师’。”
尽管是开玩笑的话语,但是我多少还是被她的言过其实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当世界变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值得我们去磨练的东西也不多了啊——你不也是拍了那么多照片了吗?”
而少女则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啊,从一开始就是瞎拍拍罢了,和专业的摄影师相比还差得远呢——反倒是你啊,明明是个学美术的,这些年就没想过拍点什么东西留下来吗?我们能活到现在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奇迹。”
“当初还真没想过啊。怎么说呢——我不喜欢拍照。”
不管是我拍别人,还是别人拍我。
“为什么?”
我叉起手,随后深深的出了口气:“总觉得……照片上的那个家伙不像我。”
“拍得丑只是技术不好。”
“不不不……我不是指那个——”我否定了少女的吐槽:“在我小的时候,我就有种错觉。还记得小学毕业的时候,拿到了集体照的时候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被吓了一跳,直到别人提醒,我才看见自己——那个时候,我竟然正开怀大笑地掐着身边一个同学的脖子。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个玩笑,但是我却觉得照片拍下来的那张脸有些狰狞。”
从那之后,我某次翻看到了自己童年的集册,不管是拿着玩具刀去斩断毛毛虫的身体也罢;还是拿着烟火去点燃蚂蚁的巢穴;或者一只手抓住池塘里的戳穿了青蛙肚皮的木棍也罢——做着那些恶作剧的我的脸上,都毫无疑问地透露着一种“天真无邪的恶毒”笑容。
“‘这个家伙怎么会笑得出来啊……’我当时看着自己的照片这样想——从那之后我就讨厌给别人拍照,也讨厌给自己拍照——总觉得,照片中的自己看起来非常可恶。或者说,我从这里得知自己就是个本性非常可恶的家伙吧?”
要说全人类恶念爆发的至暗时刻,我已经是经历过了的。
在樱纹症大规模爆发的那几年,世界根本就是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人们早就从家里拿出来各种武器或者为了活命,或者为了掠夺,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发泄和享受蹂躏,以及看似意义不明的杀戮。
而我,当时应该算是第三类。
当时的我带领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团体,杀光了我们目所能及的任何活人。我现在都很惊讶当时自己的决策——虽然以前也有人吐槽过我“有邪教头子的气质”,但是当一切都验证的时候,这种“被说中了”的感觉实在让我觉得有些不愉快。
我甚至还记得,当时自己提出的教义是:
世界已是苦难,而杀戮是帮助其他人超脱痛苦的手段。
当然,这句话在特殊的情况下也不无道理——比如现在,我的确很希望某个人能够从背后给我脑袋一枪。
“可恶的家伙?”少女似乎不解地用勺子搅拌着咖啡,望着我问道:“可是……我感觉你还不错哦?至少你没有打算在咖啡里面放什么毒药,弄死我之后从我这里把枪骗走不是吗?”
而关于这一点,我义正言辞地说:“……我绝对不会容忍自我摧毁自己的作品。”
少女似乎被我的觉悟逗乐了:“哈哈,说的也是——你果然还是个不错的家伙。”
“……是嘛。”
“——除了会偷看我的胸部以外。”
“……那只是个意外啊,我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