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视界里是灿烂的阳光。
活动中心挤满了人，看着张贴着的自己的画，林啸感到很满足。
“覃淼，快过来看，这是我画的呢！”可是覃淼依旧出神地看着一副画。林啸走过去：“怎么啦，这是谁画的？”稍微向前挤了挤，仔细看画，“肖果果……这名字挺特别的，是谁啊，你认识？”
“啊……不……不，不认识。”覃淼慌张地拉着林啸走到一边，“别那么大声啊，大哥！她就在我们前面呢！”
“哦……”林啸故意提高了音量，“不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
覃淼点点头。
“我晕，你不是不知到她名字的吗？怎么……”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看见她在看那副画，然后听见有人叫‘肖果果’，她就回头了。”那时女孩的目光正好扫过覃淼的眼睛。
“你耳朵真牛啊你，走走走，出去啦，老看有什么意思？她又不认识你。”林啸一把把他拽了出去，“你真是重色轻友啊。”
“林啸快来打球！”隔老远就看见林雪颜拿着一副球拍向他挥手。平时和她没什么交流，怎么突然叫他去打球呢？
“快去快去，我再回去看看肖果果的画，哈哈……”
羽毛球来来回回穿梭，画出一道道轨迹，形成了两人仅有的，一个交点。
2
到中餐时间了食堂里人很少，大概还在看展览。
“嗨，桑桑，你们没看展览啦！”听见有人叫她便四处张望，看见林啸和覃淼。
“嗯，你们也是一样啊！”
“哈哈，吃饭我们可是最积极的！”覃淼拍了拍林啸，“看见他的画没有？”
“看见啦，我好喜欢的，什么时候送我一张原版哦！”骆小小笑嘻嘻的，桑桑只淡淡笑着。
“好的！”
两个女孩子打饭去了。
“林啸，今晚我有个计划呢！”一脸神秘。
“什么？”
“其实我也不确定啦！晚上的电影我们就别去看了，跟我走。”
“嗯，反正那垃圾电影我也不想看。”
3
天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一二年级的楼都漆黑一片，仅仅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林啸跟着覃淼进了一年级大楼。
“唉，早知道你就是这主意。门都锁了，你怎么进啊？”林啸抱怨着。可是，当覃淼拿着手电冲到一二班门前时，他们发现——门没关！
“不会吧！肯定有人知道你今晚要来，故意开门然后瓮中捉鳖！”
“别咒我！我被抓了你可是同谋！速战速绝！”他打着手电进了教室，照着后门黑板旁边的学习栏看。过了一会儿，出来了。
“哈，真刺激！好像邦德呢！”
“你还笑，真是的，看到没有？”
“当然啦！哈哈！”
“晕，学校的这条规定就是专门为你这样的人准备的。”看看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好似诉说着什么。从楼外侧经过一二班时，他俩不由出了身冷汗。两个保安打着手电在里面走来走去，其中一个说：“明明看见有手电的光闪来闪去，怎么又没人？”
“还好我们出来的及时，要不然就等着处分了……”
他们跑到大操场上坐下，四周一片漆黑。
在同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一边是黑暗，一边是光明。黑暗寂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一边笙歌不散，一边是孤独的斗兽场。斗兽场中有人踩这别人的身体到达了他们所谓的高度，那高度也仅仅排在一张张纸的第一列第一行。
如果说伤痛的话，那楼中的一位位学生都体会着青春最苦涩的伤痛。如果说快乐的话，那些学长学姐又将迈向人生最甜美的时刻。破茧的重生，凤凰的涅槃。这是人生中最值得回忆最值得珍惜的泪与汗吧！
就在假期之前，那栋楼被锁上了，送走了它生命的一批过客。如今又迎来了新的旅人，在不久的将来回迎来今天的我们。
“覃淼，你担心过高三吗？”
他闭着眼：“没有。”
“我有些担心呢，很苦的日子。”
“有什么好担心的？将来始终是会来的，好好享受现在吧……”
“……”他看着星星没再说什么。
“你看我还是找个机会去看一下吧！”覃淼若有所思地说。
“哈哈。”林啸忍不住笑了，“我说你也真好玩，那肖果果的魅力有那么大吗？”
“不是啊，今年不是有次国旗下讲话吗？那人讲了自己的遭遇和对人生的看法。”
“是她？”
“嗯。”覃淼说，“我听了之后有些触动……”
“一见钟情？”
“也不是啦，知识觉得有好多相似的地方而已。”
“比如呢？”
“好多啦，都举不出例子来了。”
“嘿嘿……”
“笑什么啊？”
“没……只是觉得我门文静的覃淼也会动心啊……感叹！”阴阳怪气地说。
“哎……我门尊敬的班长大人，您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和精力来管我们这些小市民的心境啊……”
“我晕，你就别挖苦我了，我都尸位素餐好久了。”
4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过道上，不时走过两三个人，零乱和平整的交替。
时针分针的角度不停地变换，吞噬着我们流逝的青春，昏昏噩噩的日子里我们抓住了什么？大片大片的时光从我们指间流走，而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留下自己的掌纹。
林啸抬起头看钟，3：22。球赛已经开始两分钟了。
本来想去看比赛的，因为鲜于桑桑参加了。可是现在却有种莫名的懒惰，于是低下头，继续自己的漫画事业。一笔一笔勾勒出的线条，讲述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故事。
如同眯眼时看到的大片大片的绿色，在汪洋的世界里不着边际，而张开眼时却发现，绿色早已绵延至目光的尽头——那里有大片的鹅掌秋。
“嗨，林啸。”抬头，看见骆小小拿着张纸朝自己跑来，“艺术节之后还有一个活动哦！”
“晕，怎么这么多活动啊……”
“嘿，多玩会不好吗？等到明年就没这么清闲啦！”神神秘秘地，“你不想知道什么活动吗？老班可是让你和我一同操办的哦！”
“讲讲，还卖关子啊？”
“是舞台剧啦！”她看着林啸的画，“还可以是COSPLAY哦！”
“不会吧，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以前动漫可是违禁书籍呢！”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犬夜叉》被收缴后，老班用《狗夜叉》来讽刺看漫画的学生。
“你自己看，想想要演什么？”她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把通知递给他。
“火影，死神什么的都可以啊……”
“那都是少年漫画吔！没什么感情戏的，要找个感人肺腑的！”她拿起林啸的画册看：“一片鹅掌秋……”
“咳……”林啸盯着她，“别念好吗？”
“大木头，你画了还怕我念啊！”站起来，“就拿这个当剧本！”
“求你了好吗，别拿我开涮啊……”伸手去夺画册。
骆小小手一扬：“我走了哦”说着跑向教室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回过头，“你怎么不去看球赛吖？我还去后面找了你呢！害我跑这么远。”
“大姐，我的本子……”
“不管了，下次请我吃东西了就给你，我走咯！”她看着林啸哭笑的样子不禁开心了。我可不是一个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哦，而且，他也不痛苦啊。球场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伴着脑际遥远的喧嚣。
远处教工宿舍墙壁上爬满了早已枯黄的爬山虎，还有些不知名的青色藤蔓。骆小小塞上耳机，将自己从人群中隔离出来，看那本画册。
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实验楼，来来往往的人群；许许多多模糊的背影，而其中一个却十分清晰。男孩子侧着头，从窗户向外观望着；校园里的树木黄了又绿，一只蜗牛爬上了树杆，注视着树下一个孤单的身影；空空荡荡的教学楼，一片树叶凋零，落在了窗台上；突然间教室里又坐满了人，靠窗的是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拿起窗台的叶子，在上面写着什么……天桥上，背影都变得清晰了……
总是有些无法言语的情感，在心里生根发芽。其实在好久以前，从教室的侧窗正好看见横跨南北校区的天桥。林啸常常看见鲜于桑桑拿着饭盒走过，头发或盖住脸或扬在脑后，穿着皱巴巴的牛仔裤。骆小小常常望见林啸和他的朋友们有说有笑地经过，那遥远的笑容使她觉得天桥与教室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一切朦胧的情愫于目光中交汇到相同的一点，在流逝的时光中被无限地扩大。在不算是今后的今后，再次望见天桥上过往的学生时，或许有另一双，或是许多双眼，正注视着经过的某个人。可惜天桥永远无法记录这些美好的年少情怀，只能任那些凝视的目光迅速地老去。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
在人生的道路上，那么朦胧的一段。就如在一个温暖的午后，走进了一栋古老的房子，还保留着中世纪的风格。旧唱片机里放着一张老唱片，和着柔软的调子，慢慢进入了一个模糊的意境……
其实并不要如此悲伤的。林啸回避了烦人的数学题目，将目光投向窗外。
天桥，宿舍，寂然。
半学期如此迅速地流走，所有老师都开始唠叨高考这个话题。面对老师的预警，他常常自我安慰——还有一年半呢！可是看看蒲阳，那个神，仿佛他生命中只有学习似的。张小龙说，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林啸苦笑。
5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带着许许多多明媚的光点。音乐可以编织一个世界，图画也可以。所有线条勾勒出的，那些精致的脸庞，美妙的风景，在脑海漂浮。
等骆小小再次将目光投向球场时，看见一个老师正用力推着一名学生——是林啸！那老师满脸怒火，林啸指着他：“老师，老师有什么了不得起的？别把你自己当成所谓的‘园丁’了！”
那老师冲过来猛地推了下他，林啸向后退了几步，立马跑过去揪住老师的衣服向后推，那老师没反应过来——也许是认为一个学生不会打老师的，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百多双眼就这样看着，那老师爬起来又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被旁边的老师拉住了：“算了算了！”
林啸转过头，看见班主任朝这边走来。另一边，那老师还骂骂咧咧的。班主任没理会林啸，走到那老师身边。
他听见那老师说了句——那家伙还骂我。心里腾起一股更为强烈的愤怒感，吼起来：“你的师德哪儿去了？”老班向他挥挥手，示意叫他别说了。
林啸走过去，“我没有骂他，我以人格担保！”而后对那老师说，“我就不懂你说的‘那家伙’是什么意思了！”
班主任陪笑：“这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骆小小仔细看了一下，那老师不就是自己高一时的班主任么，是个急性子，好容易就发火。
这时候鲜于桑桑穿着球服向她走来。
“怎么回事啊，桑桑？”她问。
“哎！完全是那老师不对，看到自己班要输了就烦了。林啸本来站在场外，他却说他站在场内，影响他们班运动员的发挥。结果就冲起来了呗。”
“哦……”骆小小关切地看着林啸离开的背影，“不是林啸的错嘛！”
经过天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听见林雪颜正跟一群人讲着林啸刚刚的“壮举”。
“你不知道那时的场景，那气氛，那老师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林啸啊，是哪个……”
“下次指给你看……”
……
骆小小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他出名了……”
6
事实上林啸的确出名了——当时操场上有十二个班的学生，加上传言，一二年级基本知道了他的英雄事迹。而传来传去，最后也变了味——二年级五班的林啸和二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斗殴。
听到这条消息时骆小小和桑桑真的很晕倒，才一顿饭的工夫而已。
看见林啸是午休之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回到了位上，一边啃面包一边写着什么。骆小小握了握座位里的苹果，手心沁出了汗。
阳光把窗子的阴影拖得老长，很多白色的尘屑在阳光的缝隙里游荡。
下午上课之前，林啸跑上去给了班主任几张稿纸。
“不会吧，还要写检查！”骆小小吃惊地抬头，正好和林啸四目相向，他的笑容使她有些手足无措，匆忙低头，将脸埋在长发里，装作看书的样子。
老班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是对林啸说不要太冲动。
7
舞台剧开始排练了，当鲜于桑桑去活动中心时看到了程煜，林啸正和他谈什么。程煜看到桑桑来了，转过头：“嗨！”
“你们认识？”桑桑随口问了一句。
“从小一起玩的。” 程煜回答。林啸心里很疑惑，他们怎么会认识呢？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直到年末下雪的时候，才渐渐淡忘了一些事。几个孩子逃了晚自习，来到操场上感受这个冬天的温度，满天的雪飞扬到每个人的心间，或许，这是林啸记忆中唯一一次的洁白。
当然，一切，都过去了，了无痕迹。
8
为什么大学都有这样的路呢？
长长的，通向远方。两旁是长得浓密的树木。
为什么大学有浓密的树林呢？
默默的，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牵着手走着。
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天堂吗？
地狱到天堂的升华。
操刀的，是张张白纸。横亘在半空。
9
我看见了吗？
可是依旧想不明白。
那天的回首，那天不经意的话。
什么意思？
三人成虎。
我明白。但是，事情肯定有依据的。
也就是说——
不去想它了。
就当成一段过去的回忆。不能不面对的现实，也许，人，是会变的。仅仅一年半，仅仅，在一个小小的中学。
10
就是这样了吧，看看灰蒙蒙的天空，林啸继续他的漫画事业。画了几笔，别人就递给他一张字条——杨曙传过来的。林啸看看，又是他写的一首诗。看完了递给骆小小，小声说：“呵呵，他又在想女朋友了。”
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和自己讨厌的人成为了好朋友，而且彼此关怀，林啸常常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杨曙还向林啸讲了许多心事，在他心里有事的时候，总喜欢写一写忧伤的诗，杨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凯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枫”这个字。他买了个本子，将自己的作品统统抄写上去。随便翻翻，会发现“梦”是一个高频词汇，因为他女朋友的名字叫梦瑶。
林啸记得杨曙有一首诗里说：心随异丽，岂敢顺天地。他们看了之后哈哈大笑，说杨曙你果然是个多情的种子。可是林啸笑过之后，也为他感到忧愁。那些充满思念的句子里是他这年龄的人不该有的忧伤。
据说他女朋友初中毕业后她就去上海打工去了，连电话都没有留给他。还好她的妹妹在学校读高二，他就天天缠着她的妹妹，终于要来了联系方式，然而在一天晚自习后，他受到了打击。这份他守候了三年的情感以朋友告终，不知道那夜他独自跑出去，是不是流了泪。前几天，他收到了梦瑶的短信息，收到了她的大头贴。他小心地将它们贴在本子里，用心收藏。
“他文笔还挺不错的！”骆小小小声说，“看来他晚自习有没认真搞事啦！”
林啸指了指自己的画册，表示自己也没认真。骆小小瞪着他：“快复习！明天还要考理综，你难道又想考一白八十几分？”
他点点头，收好画册。夜晚的风凉凉的，不知名的虫子在教室里乱飞，灯光淡然地落在地面，仿佛不曾瞭望过似的。
今夕何夕？
没有星子，没有明月，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树影。一切静谧都突然喧闹了，街灯下是一个个交错在一起的影子。随着距离，慢慢拉长，交织成一张浓密的网。那永远也不能再回来的少年时光，就那样消失在夜色里。
能够看见的，只是印刻着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