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落在离我三十米远外墙根处堆放尸体的地方,掀起一堆混杂着泥土的肉块,和破碎的弹片一起向着半个营地散射。
我被爆炸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战争又开始了。
被炮弹巨大的爆炸震晕的我挣扎在地上,脑袋里一阵嗡嗡的声音,身体一阵无力,仿佛大脑不属于自己一般地失神。
然后,好像有什么人在我耳边向我怒吼,他把我拉了起来。
“什么?”
我茫然地说着,有什么东西从脑袋上流了下来。
我伸手摸了一把,放到面前看了看。
是血。
那个人抓住我的头发,拍着我的脸。
“怎么了?”
我有些疑惑,我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甚至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以及那个正在焦急地拍着我脸的男人是谁。
身上好痛,尤其是左肩的位置。
“能...站...来...么...”
隐隐约约地,好像能听清什么了...
“那就...自...不...回去...”
“回去?不回去?”
我轻声呢喃着。
“你...回去...”
我听清了,他想让我回去。
可我现在就在军营里,我能回哪里去。
“后面...医务兵...去...”
去找医务兵么...明白了...
“是...”
我出口成声。
随后我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左肩被弹片击中了,因为轰炸的冲击力,我摔倒在地上,头撞在旁边一块突出的花岗岩上,蹭破了很大一块皮,以后怕是免不了要留疤。
相比头上的伤,左肩的伤口更需要治疗,必须迅速找到医务兵,把里面的弹片取出来。
那个叫醒我的家伙没有管我,而是抄起枪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我用右手拿起自己的枪,强忍着痛苦向着另一边踱步而去。
我们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从左肩的伤口中泊泊流淌,我就像一个被扎破了口的篮球一样,正在渐渐瘪下去。
我应该感到庆幸弹片没有打在我的肚子上,不然流出来的就是我的肠子了。
“救命...”
我的耳朵渐渐恢复了听觉,我开始听见枪声和爆炸声,同时身体开始渐渐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伤口可以愈合,但我身上粘满了尸液,这样十分容易感染,如果得不到即时的治疗,甚至可能腐烂,这才是需要我争分夺秒的事情。
医生所在的位置应该在靠近军营中心的地方,而我所处的位置在靠近军营的边缘处,想要到那里平时至少需要十分钟,而在我受伤的情况下,去那里应该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我一瘸一拐,捂住左肩正在向外流血的伤口,向着记忆中的医务处挪动着。
枪炮声此起彼伏,看起来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战况会变得更加激烈。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我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迅速得到救治,我可能就要死了。
炮弹的碎片所造成的伤害,足够一个成年人流尽他的血。
血液从肩膀流到腹部,从腹部流到大腿,然后流到脚踝,最后灌注在鞋子里,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瘸着腿的血脚印。
“呼...呼...”
我能听见自己浓重的喘息声。
如果那家伙能把我送到医务处就好了...
我不禁这么想着。
“好痛...”
明明感觉不到痛,我却听见自己这么说。
恍惚中,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不对。
如果那个叫醒我的人冲出的方向代表着战场在那边,那么为什么我向着反方向走,却没有碰见一个向着那边赶过去的人呢?
我那因缺血而模糊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们不会是打算放弃这部分...阵地?”
我对自己喃喃地说。
不可能...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在最坏的情况下才出现的...一旦一处阵地失守,那么要承受的结果可不仅仅是死几个人而已,这一处缺口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的变化。
那么外面的枪响又怎么说呢...
一瞬间的清醒不足以支撑我的大脑思考这么多,我再次陷入模糊之中,而且身体越发地感受不到痛觉了。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幸被炮弹的碎片波及,然后流血而死?
真是荒唐的死法,我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东西,我还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在我心里燃烧了起来,我仿佛看到酒吧里的那双眼睛突然浮现在眼前。
我还什么都没有向她说,什么都没有和她发生,我们甚至还算不上熟悉,连说话都是在那样一个不能安心的环境,没有说上几句...不对...她不能说话...
她会不会说话有什么意义?重要的不应该是我向她说什么吗?然后她回应我什么吗?
难道语言一定会成为两个人的障碍么?
我不就是因为不信这些,才会在那天跑去找她的么?
语言无法形容我目前的情况,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状况又是什么样的,我只能知道他很差,我只能拖着虚浮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不知道在哪里存在的那个希望前进。
就这样,我不分方向地继续一步一步走下去,希望能撑到有人发现自己。
渐渐地,意识已经彻底脱离了我想要掌控的范围,而身体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