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大哥?
尹珞脑子里更乱了。
你们的家庭矛盾关起门来处理不好吗?
但,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能够理解,希维尔莫名其妙的纠结。
“迦冥。”希维尔突然出声。
“说。”
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异常。
“给你两天时间,去调查一下这个公司。”
“好。”
“学长,能再拜托你做些事吗?”希维尔又看向尹寻,“我想知道这个公司更多的信息。职员名单,经营项目,对接客户,盈利来源,以及其他有关的一切信息,有多少要多少。”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要?”
“嗯……周一吧。下周一学校见,交流一下已获得的情报,怎么样?至于地点……”
“在学校的话,可以去我们社团的活动室。”尹寻说,“午休时段没人,我去借一下钥匙就行。”
“那就麻烦学长了。”希维尔笑笑。
说起来……
“这是大家第一次在学校集体碰头呐。”尹珞随口把心里的念头说了出来。
樱奈突然轻声开了口:“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其他人的目光蓦地聚集在她身上,但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希维尔。
“当初你给我的承诺,还算数吧?”
“啊,那个啊。”
希维尔笑盈盈地扫过尹珞和樱奈。
“当然算数。在周一碰面之前,你们两个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退出。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来,我很欢迎,毕竟一直以来的合作还算愉快。”
……
「小珞——」
梦里,又是铺天盖地的赤红,和那个熟悉的声音。
「——救救我。」
救?
如果可以……她也想救姐姐的啊。可是,究竟该怎么做?
「你……喜欢我的吧?所以……」
——姐姐原来知道呐。那为什么还——
「因为,我……喜欢的是……」
尹珞猛地从梦中惊醒,看到的是自己房间黑漆漆的天花板。
在这清冷的秋夜,她的额头上却沁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为何,今晚这个梦……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梦里的姐姐,在对她说,让她救她。
这句话之前似乎从未出现过。不光是在梦境中,就连清醒着的时候,她的记忆中也没有。
居然会梦见不曾真实存在的内容——这到底代表什么呢。
是三年时光太久,久到她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吗?
她不愿回想那一幕,但并不代表她想要遗忘。
曾经那么在乎的人,如果忘掉了……
和从未存在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
即使是这样的深更半夜,莱奥盖公司的楼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在外头打转的两个年轻男孩像比赛般地轮流打着呵欠。
“这儿的人都不睡觉的啊?”
“鬼知道。加班加到不要命了吧。”
“他们不睡,咱们——呵啊——”又是一个呵欠,“咱们啥时候才能回去睡觉?”
“肯定是你太晦气。”旁边的少年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来过的都说下午七八点就关灯锁门,这可好,轮到咱们了,就赶上他们通宵工作了。”
“怪我咯?”
“也不知道咱老大和这儿的人有什么关系。”少年抬头打量面前的大楼。
“星哥不是说过了?拿钱办事而已。”
“你是真傻啊。”不以为然的鄙视语气,“麻烦你动用一下你那个猪脑子,什么人能请得动咱们老大?老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那种什么人给钱就帮什么人做事的性格?”
“啊……也是哦。”
“所以说,根据我的推理,要么这公司背后有来头,要么这里的人和老大有特殊的私交。”
“肯定有来头啊,一般公司用得着请黑帮看场子么。”
他们两人并没有留意到,乘着聊天的工夫,在他们刚刚绕过的围墙处,有一个黑影闪过,悄无声息,动作极为灵活地翻了进去。
那个身影自然是迦冥。
他轻盈落地,环视四周,在看见正门一角闪着红色光点的摄像头后轻蹙了眉,随后半猫着腰来到大楼右侧,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
亮着灯的屋里空无一人。
在确定整个一楼右侧的办公室里没有人迹后,迦冥回到中间某扇没有锁死的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小心翼翼地探头观望。
这间屋子的灯是关着的。视线扫过所能及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疑似监控的存在。
于是他将窗开到最大,手撑窗台,一跃而入。
他走到门旁,侧了脸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后悄悄打开房门,溜进了走廊。
一楼虽然有房间亮着灯,但走廊里一片漆黑,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在,倒是楼上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走廊的尽头能看到监控摄像,所以迦冥没有再四处走动,而是径直穿进了安全出口的楼梯间。
他的脚步像猫一样,即使在这空旷的楼梯间,也轻得似乎没有声响。
二楼也是一片漆黑,直到上了二楼与三楼的拐角处,声音才愈发清晰起来。
虚掩着的厚重防火门门缝中,能看得见三楼走廊的些许光线透进楼梯间。
这大楼一共就三层,再往上应该就是通往天台的楼梯。迦冥闪到防火门旁,躲在墙角偷听。
脚步声有些杂乱,很明显不止一个人在走动,而且好像都很匆忙。
“设备都调试好了吗?”里面有男声在喊。
“好了,手术器械和药品正在整理。”另一个女声。
“手术室呢?”
“已经把5号实验室腾出来了。”
“好,担架和轮椅呢?”
“轮椅?需要吗?”
“当然!山医生特意强调了准备轮椅,他们没和你说?”
“抱歉,我没收到通知,明天去买。”
“明天一早就去,他们应该天亮就到。”
某个脚步声离迦冥越来越近,防火门的铰链发出“吱呀”的声响。
门被推开了。
幸好那人直接将门扉推到最大角度,将躲在门后的迦冥给遮了个严实,随后头也不回地匆匆下楼。迦冥从缝隙中偷看过去,是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看起来,今晚大概没有机会进入三楼了。
这样想着,迦冥从门后的细小夹缝里钻出,迅捷地下楼,沿着原路返回,重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距离凯尔离开公司,已经过去了约五十个小时。
在这五十小时里,他没有睡过一分钟。
后座的山原北此时也没有机会来接替他开车,因为伊芙诺开始发高烧,山原北只带了便携的医疗器械和部分药品,只能时刻观察着伊芙诺的状态,尽量使他不进入更糟糕的情况。
持久的高烧让伊芙诺不断地在昏睡与苏醒中轮转着,但即便是醒了,也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偶尔呓语,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
凯尔能听清的,是他似乎含混地叫了凌姬的名字。
直到伊芙诺又一次醒来,说话的底气比之前足了点,但开口吐出的内容还是莫名其妙——“凯尔,我们回家吧。”
“回家?”被叫到名字的凯尔微怔,“很快就到威西鲁镇了。”
“不是威西鲁……是回家。”
“你说的家……是指由月阿姨那儿?”
“嗯。”伊芙诺轻声应,“我想……回柏索城,和父亲,还有母亲,在一起。”
凯尔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烧糊涂了。
就算回去,也找不到想找的人——他想这么说,却不忍心,话到嘴边就成了:“好,我们回去。”
“嗯。”
伊芙诺最后的鼻音很是柔软,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露出浅浅的笑来,随后便又陷入昏睡。只是那笑容没有立刻散去,挂在他的脸上,像个小孩子般。
……
或许是凯尔虚无缥缈的一句应允起了作用,伊芙诺这一觉睡了很久。
再次睁开眼时,他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凯尔正坐在他床边趴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伊芙诺想要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微小的幅度却惊醒了凯尔:“先生,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还好。这是哪?”他左右看看,觉得莫名眼熟,“实验室?”
“是的,咱们已经回公司了。山原北让他们把实验室腾出了一间给你做手术,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但你还是需要好好休养。”
伊芙诺的视线掠过实验室门边的那架轮椅上,停留了片刻。
“我的腿问题很大吗?”
“没有伤到骨头,但暂时还不能活动。不过……”凯尔面色沉重了些,“左手的伤比较严重。按照山原北的说法,有极大可能性无法恢复正常功能。”
“就是说,我的左手废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很难。”
“这可伤脑筋了。”伊芙诺勾了勾嘴角,“看来我需要慢慢习惯用右手拿烟了。”
“对了,山原北说,你半个月内不能吸烟,除非你想终身残疾。”
这下伊芙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半个月?”
“是至少半个月。”凯尔淡定地说,“所以这段时间,我会负责监督你,远离烟草,珍爱生命。还有,这一个月,禁止下地走路。”
“好好,知道了。”伊芙诺笑得无奈。
“啊,还有,先生……”
“山原北到底说了多少?”
“这不是山原北说的,这是我要说的。”
凯尔语气认真。
“下次去做危险的事情时,请务必不要独自前往。至少,让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