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来！”
第一个跳出的自然是方烨，想都不用想。
“比赛么，小子？”桂曜也不甘落后地摩拳擦掌。
“好啊，怎么比？”
“我也参加。”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是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
“我们年轻人的比赛，比内森教授你能行吗？”桂曜调侃他。
又一个鼻梁架着方框眼镜，长得很学究气的男人走出：“都结婚的人了，怎么天天没点正形啊你。”
“哟，你也来？别吓得尿裤子啊，哈哈！”
“别用你自己的水准衡量别人。”
吵闹中，迦冥拍了拍希维尔的肩膀：“要我替你一会么？”
“不用。”希维尔摇头，“我不累。”
“你们歇着吧。”伊芙诺在他们身旁突然轻声开了口，“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障碍，保留点精力比较好。
“也是。”希维尔的视线落在眼前攒动的人头处，“他们几个应该足够了，如果一会情况需要，咱们再去也不晚。”
跟在两人身后的尹珞环顾一圈，后方剩下的除了她、樱奈和那名叫惠里佳的女性，还有山原北和两名尹珞不认识的男子。
“你看，我和你说过吧。”惠里佳小声对樱奈说，“战场上，总有热血上头的男人。”
“惠里佳小姐，那两个人是谁？”尹珞指指已经朝前方的部队冲过去的背影，“那个年纪大些的，还有戴眼镜的。”
“叫我惠里佳就好了。”惠里佳简短地抿嘴一笑。
在这气氛里要笑出来，对她并不容易。
“比内森教授，是研发部的骨干，今年得有……四十三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戴眼镜的那个是班奇，会计部的新人，年初才进公司。”
“真看不出来。”
尹珞望着那几个身影消失在突然拉开的雾阵中，迅速地接近着防哨前的队列，盾牌间隙已经架出数支枪管，却没有一颗子弹穿透到他们这边，全都消失在了茫茫雾气里。
“他们谁都不像热衷暴力的人。”
“人不可貌相嘛。”
在交谈期间，那四人已经冲进了敌群。
他们所停留的位置离战线还有上百米距离，声音听不太清，只看得见五颜六色的元素闪烁在夜幕下，比起战斗，倒更像是盛夏里一场绚烂的烟火晚会——
很巧合的，冲上去的四人，能力属性全都不同。
方烨始终隐藏在那团泛着淡紫的雾气中央，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行踪，只见那雾不断在某处出现又消失，每一次变换位置，都会留下几具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身躯；桂曜的火焰穿梭在人群里，和班奇的水流不时冲撞到一处，重复几次后两人学乖了，分别各自跑到两端向中间推进；而比内森居然随身携带了电击枪，在自身能力的加持下，触到的瞬间足以令对方即刻毙命。
再加上隐约飘来的哀嚎嘶喊，尹珞在远处分明看不到鲜血四溅，却无法忽视这是一场屠杀。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四人折回来时，除了方烨，另外三人身上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你没受伤吧？”尹珞凑到方烨身旁问。
“没有，都不是我的血。”方烨的眼神里有熊熊燃烧的光芒，“这些人真强啊，逼得我都不得不用武器了，赤手空拳根本打不过。”
他的手里攥着一柄军刀，不知是从谁身上抢来的，冰冷的刀口还有未凝固的血液在缓缓下滑。
“你……杀掉他们了吗？”尹珞低头，注视着他手中的军刀。
“啊，应该吧。”方烨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是不是都死了，我没注意，光想着怎么赢了。”
说到这里，他偏过脸挑衅地喊：“桂曜大哥，你解决了几个？”
“十六个！是不是比你多？”桂曜撸起袖子吼回来。
“十六个？”方烨的沮丧明显写在了脸上，“我比你少三个。”
“哈哈哈哈，输了吧！”
这笑声在尹珞听来，有些刺耳。她的眉心愈发蹙紧。
“很好玩吗？这种比赛。”
“嗯？”桂曜挑起一侧眉毛看她，“怎么，小姑娘，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了？”
“伤害？你想多了。”尹珞微笑，“只是单纯的反感。”
“这是战争，不是过家家。”桂曜也冲她笑，笑得不以为然，“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既然是小姑娘，就老实躲在我们身后，别那么爱心泛滥，如果没有你反感的我们，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杀人很了不起吗？”尹珞抬起脸对上桂曜的眼睛，“是那么值得炫耀的事吗？你搞清楚，我们才是入侵者，那些士兵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我反感的从来就不是杀人，是你们这种对此引以为傲的人。”
「杀人犯会害怕杀人犯，真稀奇。」
「无论抱着怎样的目的，犯罪就是犯罪。」
在罗未秋那次事件里——迦冥和希维尔说过的话，她至今还记得。
他们……至少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
知道自己充当了罪恶，并愿意去摆正位置承担这份罪恶——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起码，不会令她觉得反胃。
“呵，说得真好听呢。”
发出短促冷笑的，是班奇。
“说到底，你杀过人吗？你敢吗？真搞不懂，老板怎么会带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来这儿。还有……”他的视线扫过队尾始终沉默不语的那两个男人，“某些胆小鬼。”
被注视的两人一言未发，只是躲避了他的视线。
“说起胆小鬼，可不止他们。”
同样在后方的山原北突然开口。
“我记得我挨个通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爽快答应的。”
班奇的嘴闭上了。
“我可是在放年假的人，突然被叫来加班换谁都爽快不起来。”桂曜嘟囔道。
“听说你妻子还跟你大吵了一架，现在已经回娘家了。”山原北的语气没有起伏。
“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她给我打电话求证然后自己告诉我的啊。你得感谢我，要是我当时一激动，说公司任务是你瞎编的，现在八成就闹离婚了。”
“我靠，她这么不相信我？”
山原北的插话，让画风变成了搞笑节目既视感，方才一触即发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是故意救场的吧。这样想着，尹珞的心情也莫名平静了许多。
“尹珞。”樱奈柔和的声线从她身后传来，叫了一句名字便再无下文，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大概是想安慰她。
尹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而不远处的伊芙诺，从始至终都用噙笑的表情观察着一切，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桂曜和山原北开始斗嘴个不停，才发言道：“继续前进吧。”
……
从尹珞说出那番话时就没再出声的方烨，在前行途中凑到了尹珞身旁。
“尹珞，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尹珞下意识地抬眼，见方烨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她，一副小孩子认错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是真想和桂曜大哥比杀人，本来我想着像以前一样，打倒他们就算了……可是那些士兵太强了，个个都比我有力气，比我能打，有刀有枪还穿了一身龟壳，我一着急就，就直接拿刀捅脖子了……”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我保证以后不比这么无聊的东西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啊。”
“……龟壳是什么？”
“就他们的衣服啊。”方烨眨眨眼，“硬硬的，跟龟壳一样。”
尹珞沉默。他以为他刚才是在和忍者神龟过招吗？
其实她生气的对象还真不包括方烨，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战斗狂，肯定想不到那么多。她气的，是引导方烨参与这种反人性比赛的人。但他既然认错态度这么良好，尹珞也就干脆顺着话接了下去：“你以后别跟着他们胡闹，我就不生气了。”
“我保证！”方烨认真地说。
“好，那看你表现。”尹珞笑笑。
……
方烨的决心出乎尹珞的意外。
当前方又一次出现同样攒动的头盔和齐刷刷的盾牌，伊芙诺再问时，方烨不仅没往前走，竟然还往后退了一步。
“哟，小子被打怕了？”桂曜做了个大拇指冲下的手势。
“才没有！”方烨的反驳有点缺乏底气，“就是不想去。”
“三个人，是不是少了点？”比内森张望了会，“敌方的人墙有点夸张啊，是拉了一个连出来吗？”
“咱们国家的兵是不是全送赤湖来了？”班奇也皱了眉头。
迦冥询问的眼神看向希维尔，希维尔却轻轻摇下头，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注视着远处的人墙，脸色有几分凝重。
“怎么了？”尹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按说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毫无威胁，他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
“防御装备为主，像样点的攻击都没有，送这么多人来不停地当肉盾，到底在想什么呢。”希维尔抬起一只手抵上下巴，“我总觉得目的不是我们看见的这样单纯。”
见没人再上前，伊芙诺淡淡地说：“你们三个先去，如果觉得吃力再加人。”
“切，懦夫终究是懦夫。”班奇的说话声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几人都听清。
“我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