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七点整，房间的门准时被敲响，站在门口的人还真是韦布。
“嗬，挺守时嘛。”他看着坐在客厅整装待发的几人感慨了句，“都准备好了，就跟我走吧。”
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再没有先前的敌意，不过也没什么亲切，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领着几人下了楼，走到一片空地上——这里尹珞眼熟得很，他们刚到圣约纳宫时，飞机降落的地方就是这儿。
眼下已经看不见飞机的影子，空荡荡的区域，使人猜不到本来盖宫殿时是打算用来做什么的，混凝土地面铺得十分平整，应该是后来重修过。
尹珞还在好奇地打量和猜测，韦布一句话就让她的大脑当机了。
“先跑十圈。”
“……十圈？！”
她望着这片比学校操场还宽敞的空地傻了眼。
“十圈都跑不了吗？”结果韦布的反应似乎比她还要惊讶，“我是想让你们热热身……其他人呢，有问题吗？”
樱奈只是怔怔地望着偌大的场地没说话，迦冥和方烨的回应倒很随意。
“都行。”“小意思！”
“这一圈至少也有一公里吧。”
希维尔没马上表态，而是目测了一下，又冲尹珞和樱奈的方向扫了眼。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对她们来说，是稍微多了点。”
“男生十圈，女生五圈，应该没问题了吧。”韦布犹豫了下，说。
“没……”尹珞怔怔地盯着遥远的空地另一侧，吞了下口水，“……吧。”
“那好，跟上我，别掉队。”
韦布带头向前跑起来。
……
跑完五圈究竟用了多久，尹珞不知道。
反正跑完之后，她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天堂了，非常干脆地往地上一坐，又被樱奈给拽起来：“跑完步要拉伸啊，不能坐下的。”
出乎意料，樱奈的体能明显比她要好许多，虽然此时也是气喘吁吁，额上的薄汗打湿了刘海，但精神还不错。
“你……平时……”尹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语句连贯些，“有锻炼吗？”
“嗯，一直有上舞蹈课。”
所以这群人里果然只有自己是运动废柴么……
过量的运动使她感到口干舌燥，虽说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呼唤她立刻瘫倒从此再也不活动一根手指，但她还是硬撑着跟樱奈做完拉伸，打了个招呼便往回走，打算回别宫拿点喝的。
长跑过后的状态，有种诡异的飘飘然，踩在地面的双脚很轻，身体却很沉。
这种扭曲的状态严重干扰了尹珞的大脑。
是的，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别宫的路了。
意识到这一问题后，她倒没有慌张，想着这种地方的工作人员随处都是，找个人问问就行。可她看遍四周，连个人影都没见，视野里的宫殿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灯光。
大概是无意间拐到了不常利用的区域里？
她只好漫无目的地继续瞎转。
终于，透过某处茂密的灌木丛，她望见前方有一排低矮平房，门口停着辆灰色面包车，一个穿警卫制服的男人正匆匆进屋。
这样闯进去找人问路，会不会不太好？
再怎么不起眼的破平房，也是在圣约纳宫里，搞不好就是什么禁地，进去出不出得来都难说。
尹珞站在灌木丛里犹豫了一会，却看到刚才进屋的人又出了大门。
他的手中，多了一副医用的担架推车。
上面虽然盖着白色床单，也能明显看出是躺了人的形状。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她下意识地在树后藏好，又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没有其他人，也没发现监控。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好奇心又在驱使着她继续观察眼前的一切。
尹珞再定睛看过去时，那警卫已经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粗暴地一掀推车，像丢垃圾一样，上头的人连床单一同滚了进去。
后备箱大敞的方向恰好正对着尹珞这边，如此粗暴的动作也让她看清了床单下的物体。
——果然是人。
满身是血，软绵绵地以诡异姿势滚进去的，死人。
即使曾经见过许多次血淋淋的场景，她的大脑还是空白了一瞬。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太清被扔到后备箱里的人的面貌，只感觉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沾满血迹的是条白色连衣裙，双腿双脚都是赤裸的，在这寒冷的季节很反常。她看上去像是生了病，瘦得不像话，黑发中夹杂着大量的银色发丝，这种发色通常出现在那些逐渐步入老年期的长者身上。若不是衣服上的鲜血太刺眼，她大概会以为这个女孩是病死或者饿死的。
然而想了这么多，她实际上也只看了几秒钟而已。因为警卫很快就关上了后备箱的门，又推着担架车反身进了平房。
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下绝对不适合去问路。在圣约纳宫，死个把人轮不到她去过问。
尹珞赶紧猫下腰，一边悄悄后退，一边小心地盯着前方，生怕那个警卫再突然出来发现她。
所幸，她担心的没有出现。
直到躲在灌木丛旁的宫殿墙后，确定没有被人看到，她才调头飞快地逃走。
……
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回到训练场所时，所有人已经集合在等她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樱奈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担忧，“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我是迷路了。”
她这才突然想起，她是要回去找水喝的。先前都忘得一干二净的口渴感，此时被提醒，突然就变本加厉地涌上来。
“从那边出去，左拐，就有办公区。”韦布抬手比划着，“忘记提前说了，以后想喝水不用走那么远。”
“这样啊，那……”尹珞弱弱地说，“我可以现在过去喝点水吗？”
气氛忽然有点安静。
“所以你刚才去干什么了？”迦冥的眼神里写着嫌弃，“一直在迷路？”
“……是的。”
虽然这样承认会显得自己很蠢，但她总不能在这里，当着韦布的面讲刚才看见的场景。
“能找回来就很不错了。”希维尔笑眯眯地搭茬。
韦布倒没有对此多作评价，只是说：“大家一起过去吧，正好一会的训练也在那边。”
真是个好人啊。
……
原本以为在长跑之后会是更加辛苦的训练安排，结果看着站在他们面前，挥舞右手在白板上写写画画的韦布，坐在屋里的所有人表情都有点楞。
这是……要讲课？
“理论是帮助你们提升的重要手段。”看出他们的疑惑，韦布开口，“无论哪行哪业的顶尖人才，都离不开知识，我们特别部队也不例外。”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和充满智慧的导师，真的很难联系在一起。不是知识的错，是肌肉的错。唔，再加一副眼镜应该会和谐许多。
尹珞托腮，默默地想。
“虽然你们中大多是后天开发的能力者，但想必对这种力量本身也有些了解了吧。”韦布说着，询问的眼神投向希维尔。
“你从头讲吧。”希维尔笑笑，“我好像一直没有跟他们正经讲过这些，都是用到才提。”
韦布点头：“那我就简单说说。这种力量包含火、水、风、地、电、雾六大元素，都是源于天地间原本存在的自然属性，所以能力强弱取决于个体对自然界的共鸣程度，先天决定，后天影响。”
“先天后天？啥意思？”方烨愁眉苦脸地插嘴，“抱歉，我没听懂。”
“这样说可能很难理解，简单来讲，艾格奥利一族的人，就是天生和这种元素之力相契合的基因，而且契合程度高于其他人。你们也是适格者，也能和力量共鸣，只是契合程度要差一些。但这不是决定实力的全部，因为还有后天影响的因素在内。”
“是指情感？”尹珞问。
“没错。”韦布表示认可，又补充道，“不过，情感一词有些太笼统。大自然永远不会说谎，世间万物都按照它们的规则运行，但人类不同，没有人能做到全无杂念。你的所说所想，别人的所说所想，都会堆积在我们的思维里，对我们进行干扰。”
说到这，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几人。
“有一类人，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是绝对不会成为适格者的。你们知道是哪类人吗？”
台下鸦雀无声。
“大多数人。走在街上，迎面就能碰到的，随处可见的人。”
韦布看起来对这样的反应毫不意外，继续讲道。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随波逐流，从不思考。外界灌输给他们什么，他们就接受什么，执行什么。至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作为鲜活的生命有何意义，他们不会去想。这种人，是无法和自然产生共鸣的。”
“很抱歉，我想问一句。”
希维尔眉心轻蹙，打断韦布的讲话。
“我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无论是家父口中，还是家中的相关书籍资料，对于艾格奥利以外的能力获得者，都只说成是他们从死神手中得到的礼物。见过死亡并受到冲击的人，更容易领悟能力。”
“书上的确是这样记载。”韦布没有表情，“所以我说的这些，并非来自任何资料，而是个人理解。准确说，是我母亲的理解。如果你认为古籍才是真理，也是你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