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起冲突……
原来是因为这种理由，才翘班吗？
“要不，你看这样行吗？”尹珞想了想，开口，“我和班长说一下，咱们两个换换，你去后勤，我去前边招待，咱们班的人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你也不用去接触客人，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迦冥只是沉默着，没有回应。
“正好你也擅长煮咖啡，我不太会弄这些，交给你再好不过啦。”
依旧没有得到回音，只是片刻后，身旁的少年终于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拎起了被丢在一旁的女仆裙。
他套进衣服的动作只能用粗暴来形容，尹珞甚至担心他不慎撕坏哪里，连忙起身凑过去帮他。
“敢笑就杀了你。”
头还没从衣服里探出来，就听迦冥冷冷地甩出一句。
“……我保证不笑。”
尹珞尽力面无表情地帮他拽下裙摆，理好花边，摆正他头上的发饰，期间偷偷打量了好几眼。
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嘛。虽然这张扑克脸很不和谐。
“看什么看？”
“……没什么，你保持这个表情就可以了。”
眼前这张散发着冷气的脸，估计没人敢招惹，肯定能完美避免一切冲突。
……
换班的事情很轻松就搞定了，无论是前区还是后勤，都没再出什么乱子，直到尹珞的工作告一段落，打算去歇会时，有个男生走进了咖啡屋，在角落的空桌子边坐了下来。
此时那边恰好是个空当，附近的其他人都在忙，尹珞便拿了菜单迎上去：“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对方穿着便装，看上去是校外人士，将身上的挎包摘下轻轻搁在对面的空座位上，才扬起脸接过菜单。
一张很干净的脸，黑发黑瞳，目测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两耳中塞着耳机，垂下的耳机线在雪白衬衣的领口经过，扣子是敞开的，锁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尹珞稍微楞了一下。
这个人，有点面熟。
她还没有记起是在哪见过，那人就开了口：“一杯蓝山，谢谢。”
是极为寡淡的声线，轻飘飘的质感，仿佛在起风时会被吹散一般。
“啊，好的。”
尹珞也没多想，去后厨知会了声，又端了杯冰水要去给那男生，结果刚一转到前区，就和某个急匆匆的身影迎面撞了个满怀——
她及时稳住了手中的玻璃杯，但水还是洒到了对方的衣服上。
“呀！你没事吧？”
站在面前的樱奈穿着和她一样的服务生制服，只是原本规整的衬衣领口处，由于冰水的作用，缺了布料原本的硬挺质感，反倒无缝贴合着少女的身体，呈现出隐约的曲线。
“该你换班了吗？其实不用着急的，这边人手还顾得过来……”
尹珞慌忙说着，抬了袖子想帮她擦去水渍，面前少女却全然不在意似的，急匆匆地反握住她伸出的手。
“我看见那个人了。”
“哪个……？”
“在赤湖，中途失踪的那个人。”
尹珞一呆，循着樱奈偷偷指的方向望去。
是坐在角落戴着耳机的——
点了蓝山的少年。
……
“打扰了。”
正在看书的白衣少年视线里投下淡淡阴影，一齐抵达的，还有咖啡的香气。
“你要的蓝山咖啡。”
“谢谢。”仍然是淡泊的声线，眼神丝毫没离开书本。
“你在读黑格尔吗？”
书本的页脚印有书名和作者，他并不意外对方为何会知道，但听到这里，他还是抬起脸，看了一眼面前男服务生打扮的女孩子。
“嗯。”
“《历史哲学》？”尹珞微微歪了脑袋，小声读出书页边缘的名字，“我没看过呢，这本。”
“你喜欢黑格尔？”他的声音中第一次难得地透出少许实感。
“我家里有他的书，大概是爸妈买的，我翻过几次，但读得不多，也不太明白，不敢说喜欢。”
面前少女的笑脸有几分腼腆。
“不过，我很喜欢读哲学的人。”
“人？”
他的黑色眼瞳和他的声音一样，像是被风和雾笼罩着。
“人只是载体。”
“但每个人的思想都千差万别，甚至可以南辕北辙。”尹珞看似无意地坐在少年身旁的位子上，“喜欢研究思想的人，本身往往也是值得研究的思想载体。”
少年静静看了尹珞半晌，轻声开口：“个体，通常显得无趣。不过，是你的话，交流一下也无妨。”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尹珞切入正题。
一阵安静后，少年缓缓地摇了下头。
“也许，我不知道。我对载体本身，很少关注。”
不记得她……么？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尹珞问，“我叫尹珞，很高兴遇见你。”
“清羽。”
少年的讲话声似是风声，飘忽拂过。
……
而终于得空休息片刻的希维尔，在不远处找了个人流少的偏僻位置，背对热闹坐于树下乘凉。
五月的气候已经有了几分热意，外加方才一直忙了许久，他身上也多少浮了薄汗，碎发黏在额前，他随意地抬手去擦，忽然一块手帕伸到他眼前。
希维尔一愣，扭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是茜丝娜。
“谢谢。”他浅笑，颌首，接过手帕抹汗。
“不客气。”
这是自赤湖一别后，茜丝娜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茜丝娜的面颊上又飞出淡淡红晕。
“不是……其实，我好几次都想过来跟你讲话，但是……有点，不好意思。”
“哦？”希维尔随口接道，“那今天怎么好意思了？”
“今天……”茜丝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看上去，完全不像男孩子，很好亲近。”
“谢谢你的手帕，我回去了。”
他唇边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冷了几分，说话的同时就已经站起来要走。
“啊，等一下！”
茜丝娜慌忙拉住他的衣服，他回头：“还有别的事吗？”
“为什么……不回邮件？”
“拒绝女孩子的请求是很失礼的。”希维尔笑脸温和，“所以，我只好不回复了。”
“……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茜丝娜怔怔地咬了咬嘴唇，“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你并不了解我，同样我也不了解你，你和茜丝拉站一起我都分不清，更别谈喜欢了。”
泰然自若的语气，仿佛浑然没有留意到面前女生逐渐苍白的神情。
“如果是看上了艾格奥利的血统，那我不介意和韦布老师谈谈婚约的事情，但要说好感什么的……”他唇边勾起的弧度加深，“抱歉，我不信一见钟情。”
他轻轻从发呆的茜丝娜手中抽出衣角，径直朝前走去。
“你没有杀我。”
背后响起的声音使得希维尔放慢了脚步。
“当时，伊芙诺让你杀了我，可是你没有。你……很温柔。”
温柔？
希维尔失笑，扭头看向蓝发灰眸的少女。
“我不愿做多余的事情，仅此而已。”
说完，他没再等茜丝娜的回应，大步离开。
……
“我该走了。”
杯中咖啡见底，清羽合上手里的书。
“不再喝一杯吗？”尹珞微笑，“我请你。”
“不了。”
他站起来，拎过挎包，将那本厚厚的书塞进去。
“这里的蓝山，味道一般。”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那，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么？”尹珞跟着起身。
清羽拿着包静静站在那，稍顿了片刻才回答：“我不喜欢用手机。”
“讨厌被打扰？”尹珞微微歪了头，好奇地望着他，“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很多无意义的讯息会干扰思绪。”
这话理所当然是骗人的，她平时总是抱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但既然要套近乎，就得顺着对方的喜好讲才合适。
“是的。”
他点头的动作很微小，很慢，和讲话的风格一样。
“不过没有联系方式的话，我们大概就遇不到了吧。”尹珞做出惋惜的表情。
清羽没作声，而是低下头，在挎包里摸索了会，然后抽出一张卡片递到尹珞面前。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尹珞问，伸手接住那张卡片。
“会遇到的。”
她低头查看卡面的同时，听见清羽这样低声呢喃了一句，随之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WheelofForture」——
修长卡牌牌面图案底部的字样。
“这是……”
塔罗牌中的第十张，命运之轮。
有什么含义吗？
她有些迷茫，再抬脸望去，清羽的背影已经湮没在人流里。
突然，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手中的卡牌夺走，尹珞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希维尔。
“……怎么了？”
不知为何，面前的希维尔脸色阴郁，似乎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怒气。
那张光洁漂亮的卡牌，被他收紧的手指捏得变了形状，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它，前后翻转审视半天，似乎想要从上头找到什么。
终于确定了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牌，他才放弃这种审视，手指蓦地使力，将卡牌在手心蹂躏得面目全非。
尹珞怔怔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直到希维尔缓缓抬眼，眼底透出的寒意令她莫名地毛骨悚然。
“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