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珞和樱奈前往的地方，是这间游乐园的办公区域。
“鬼屋的工作人员名单？”
得知她们的来意后，游乐园经理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她们。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是威西鲁高中的学生，想联系他们做个采访。”尹珞摆出纯真笑脸，“是老师留的课外作业。”
经理见两个女孩文文静静，言谈气质和镇重点高中学生的身份倒也相符，不疑有他，便说：“你们稍等一下。”
他匆匆出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回来，手中多了一沓纸页。
“这是鬼屋的负责人。”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又粗略向下一划，“后头这三个，也是那边的固定工作人员，你们可以都记一下，看谁有空接受采访。”
比预想得还要顺利啊。
“谢谢您！”
尹珞连忙用手机对准名单拍了照，向经理道谢后，和樱奈退出房间。
……
从办公楼走回鬼屋的路上，樱奈对着她拍摄的照片，将四个手机号轮流拨了一遍。
全部无人接听。
这倒没有完全出乎尹珞的意料，她已经猜到会有这种可能。
要么，这些人也参与了这场刺杀；要么，就是都被杀死了。
但经理提供的那份名单，也只有姓名和联系方式，没有住址之类其他有用的讯息。
线索似乎断了。
仅剩的一丝希望，在她们见到迦冥后，也彻底落空。
“刚才希维尔说，渡警官已经被停职了。”
……
“准确地讲，是差点被开除警籍。”
他们回到事务所时，希维尔已经坐在沙发里，脸色还略显苍白，但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了些。
“咱们在他手下办案的事，在威西鲁警署内部，早就不是秘密了。据说，监察部门调查的期间，有人落井下石。”
他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转述给了尹珞他们。
“没开除，是由于清璃作为举报人，出面证明了渡警官的违规并不严重，目前的处理结果，是停职察看。”
“你的意思是……”尹珞忍不住插话，“清璃举报了渡警官之后，又拉了他一把？”
“是的。”
希维尔点头，端起面前的杯子。
“也许，清璃只是想阻止渡警官继续下去，而不是想毁掉他的职业生涯。”
他的动作还算流畅，只是惯用的右手换了左手，杯中也不再是咖啡，而是白水。
“伤怎么样了？”迦冥突然开口。
希维尔反问：“你看呢？”
“我看？”
迦冥懒洋洋地抬了眼皮。
“我只看见，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尹珞早就注意到了，希维尔身上那件那件宽大的黑色套头衫，怎么看都是迦冥的风格。
“这个啊。”希维尔笑笑，“毕竟身负重伤，太合身的衣服不舒服，你的正好。”
提到他的伤势，尹珞的思维顿时被拉回了鬼屋事件。
她将先前和樱奈去办公室的事说了一下，然后问：“关于遇袭这事，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那两个人，应该是雇佣的杀手。”迦冥说，“身上没有任何线索，不像是异能者。”
“雇佣？”
尹珞一怔。
“谁会雇人来杀我们？”
“我怀疑，杀手的目标，并不是所有人。”
希维尔缓缓说着，垂下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上轻叩。
“特地在鬼屋这种地方动手，如果想把我们全杀掉，刀和手枪都不是好选择。既然已经避开了目击者，冲锋枪不是更好用吗？或者更极端点，一枚炸弹搞定。”
尹珞听得一阵发冷。
“所以，我觉得他们是想杀某个人，或者，某几个。”希维尔却口吻平淡，“不过，这也只是猜想。我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
他的视线转向迦冥。
“迦冥，在游乐园的时候，以及近期，你有发现被跟踪的迹象吗？”
迦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游乐园里，我有过被人看着的感觉。但，对方没有恶意，感觉不明显，不能确定。其他时候，没发现。”
闻言，希维尔严肃起来，环视众人。
“既然这样，对方是如何得知我们的动向的？知道今天要去游乐园的，除了咱们四个和双胞胎，还有别人吗？”
……
别人——
尹珞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但我和朋友约好了，那天去游乐园的。」
——那个时候，她告诉了清羽。
可是……清羽有什么动机杀他们？
不，不对，他有。
他曾经……是伊芙诺的手下。
虽然那次去赤湖的人里，有惠里佳这种被迫前往的存在，但并不能说明，清羽和惠里佳一样，不是真正在为伊芙诺做事。
该死，她怎么会忽略这点？
当初她还产生过疑问，伊芙诺为什么不用清羽的力量，又要带他去赤湖基地。
但，如果从一开始，清羽就是伊芙诺身边的人——
将这种特殊能力当作底牌，不想在他们猎杀者面前暴露，也完全说得通。
后来，伊芙诺失踪，清羽或许觉得无所谓了，才会告诉她自己的聆听能力。
可是……他们找不到伊芙诺，不代表，伊芙诺找不到清羽。
而且，希维尔也怀疑过，清羽和他父亲的死有关。
尹珞记得，在柏索城时，伊芙诺的家里，那个精神失常的母亲，和说着「父亲是坏人」的莎露安——
伊芙诺完全有理由，对希维尔的家人下手。
尽管还有其他可能性，比如跟踪她和樱奈，或者是双胞胎，她们大概发现不了。
但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不找清羽问个清楚，恐怕是不行了。
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而且很巧不巧地，混杂在和他们有关的各个事件当中。
她想知道……真相。
尹珞腾地站了起来：“我要去个地方。”
“去哪？”希维尔问。
“回来告诉你。”
她说着，从手机中翻找到那张鬼屋负责人的信息照片，发给了希维尔。
“这几个人，找方烨帮忙打听一下吧，既然警方那边指望不上了，黑帮也许能找到些线索。我先走了，一会见。”
没等希维尔表态，她就匆匆走向门口。
手才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有什么落地的声响——
一只不属于她的手掌抵住门，将刚刚开启的一丝缝隙，重新撞阖了回去。
尹珞一愣，扭头，见希维尔站在她身后。
“还有事吗？”她懵懂地眨眨眼睛。
希维尔的双眸笑成弯月状：“你好像，忘了点东西。”
“什么？”
她条件反射地去看自己先前坐着的地方，分明空空如也。
“发号施令得很流畅嘛，刚才。”
他笑容的弧度，稍稍加深了。
“……诶？”
“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猎杀者的首领？”
低沉的声线里，透着和笑脸全然不符的压迫感。
“我有允许你擅自行动吗？”
……
“没有……”
尹珞顿时没了气势，弱弱地答。
“越是大敌当前，越要保持内部行动的一致性。”
希维尔眯起眼。
“要是你遇到麻烦，我们都不知道去哪救你，怎么办？要是你的擅自行动，和我的计划相悖，又怎么办？”
尹珞呆呆地注视着他，片刻，小声开口。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点。我是想……去做点自己能做的事，弥补我造成的失误。”
负责接近清羽的，是她；没确定敌友的情况下，不小心把动向泄露出去的，也是她。
所以，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搞清真相，去解决问题。
如果真的是清羽所为……
她已经导致同伴陷入了一次危机，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希维尔说得对。”
樱奈也缓缓走上前。
“既然有人图谋不轨，不管目标是谁，你自己行动，都太危险了。”
“好吧。”尹珞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打算去找清羽。前两天，我告诉过他，周六要和朋友去游乐园。”
“清羽？”樱奈蹙眉，“如果刺杀和他有关，你就更不能单独前往了，我陪你一起。”
“可是，万一你也是目标……”
尹珞犹豫了下。
“我和清羽打交道多些，他想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才对。所以，我想自己去。”
“我跟你去见清羽。”
开口的，是希维尔。
“那更不行！”尹珞睁大眼睛，“当时……”
“当时，那个女鬼明显对我和茜丝娜下手了，也就是说，我肯定是目标之一，对吧？”
希维尔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
“对啊，所以……”
“所以我才要去。”
他打断尹珞，笑容悠然。
“我倒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杀了我。”
“小心那个人。”
唯一还窝在沙发里的迦冥，这时突然开了口。
“我感觉，他不太正常。”
在门口讨论着的三人，被这话引得一齐回了头。
“你是说清羽吗？哪里不正常？”尹珞忍不住问。
清羽除了讲话不太好懂，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再说，和清羽交谈过的也只有她，迦冥怎么会发现呢？
“之前没想起来，上次在咖啡厅，见到他，我才记起。”
迦冥懒懒地望着天花板，说道。
“在赤湖时，我就注意到他了。那一群人里，他是最淡定的。”
“比我和二哥还淡定？”希维尔不以为然地笑笑，“吓懵了吧。”
“不一样。”
迦冥坐直身子，抓了抓脑后的碎发。
“你和伊芙诺，都知道自己是在杀人，也知道那些人，被杀死了。”
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描述，他语速很慢，说出的内容有些凌乱。
“那个清羽，从头到尾没动手，但他是唯一一个，看不出感情波动的。他看那些士兵的尸体，看同伴的死，和在咖啡厅看咱们两个，都是同样的眼神。”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门口愣怔的三人。
“在他眼里，好像活人和死人，是一样的。这叫正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