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回来？
“是一件衣服的价格，还是全部损失的总和？”
尹珞弱弱地问。
“看心情。”
“他们还不上怎么办？”
“嗯……是个问题呢。”
樱奈将手机放下，做正经思考状。
“你说，如果偷袭，把他们两个扎成冰刺猬的可能性有多大？”
尹珞满脸黑线：“那干嘛还花这冤枉钱便宜萧奇，干脆不要救他俩了吧。”
樱奈扑哧笑出声来。
“不开玩笑了，能争取到时间，总是好的。一审的开庭日期，应该能拜托姜少峰打听到吧？”
“我问问他。”尹珞应着，随口又问，“你说让他们还钱，也是玩笑？”
“不，我很认真的。”
“……”
逻辑上没毛病，就算从尹珞的角度，也觉得这钱应该还。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希维尔和迦冥得知自己背上巨额欠款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
第二天一早，姜少峰才回了电话。
他带来的消息，却不是尹珞以为的开庭日期——
“昨晚，希维尔他们那间房，出事了。”
尹珞吓了个半死，刚要追问，就听他又补充道：“他们两个没事。”
她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出什么事了？”
“有个昨天进去的嫌疑人，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居然携带了小型炸弹。”他说，“是自杀式的疯狂行为，包括携带炸弹的人在内，好像一共死了五个。看守所正在调查，他是如何将炸弹带进去的。”
“希维尔他们没受伤吗？”
“完全没有。可能是提前发现了不对劲，所以有防备吧。”
姜少峰轻快地笑了两声。
“警方也在纳闷，为什么他们两个能毫发无伤，监控里全是爆炸的烟尘，也看不出来什么。”
是追杀他们的人，追到了看守所？
“会不会……看守所内有人被买通了？”尹珞忍不住猜测。
“我们也这样怀疑。这个携带炸弹的嫌犯，在身份背景上，与希维尔他们看不出联系，倒是查出和另一个已经死去的同室嫌犯有旧仇。但我觉得，这事和你们之前遇袭有关。”
“肯定有关。”
几乎没有犹豫，她脱口而出。
同样不要命的袭击手段，同样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找不到可疑之处。
而且，有一件事，可以完全确定了——
敌人想杀的人，包括希维尔和迦冥在内。
“这么说，他们就算在看守所，也不安全？”她忧心起来。
“看来是这样。”姜少峰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但有了这一次事件，今后应该会安全许多。就算能买通个别人，也不可能买通所有人，看守所那边已经加强警惕了。”
“那就好。”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尹珞的心情完全没有放松。
这次的处境，比之前她经历的任何一次，都要糟糕。
敌人仿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在找寻着一切可以杀死他们的时机。
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劣势太大。
不管怎样，都必须尽快找出线索才行。
……
当天夜里，在国内几家用户数量最高的社交网站和威西鲁镇的相关论坛上，出现了同一条寻人启事。
除了三个姓名和手机号，和工作地点都曾在某家游乐园，再没其他讯息。
能提供有用线索，或者找到几人下落的，视情况支付酬金，最高达到三万。
过于简略的内容和不小的酬金数目，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发帖账号明显是新注册的，只给出了某个地点，要求提供消息者前来面谈，不欢迎捣乱和围观，否则后果自负。
按照常理，会这么寻人的，往往不是好事。
很快就有人猜想，此讯息出自黑帮之手，更有个别知情者回帖，称曾见过风袭帮的成员在打听这几个人。
选择的面谈地点，更令他们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是威西鲁镇北部的一处废弃仓库。
这片区域，恰好属于风袭帮的势力范围。
……
这间仓库背靠一座迁址的旧工厂，原本就建造在荒无人烟的空地，自风袭帮开始出入这里，才重新有了人气。
不过最近，连这点人气也罕见了。
方烨回来的当天，就将先前在这驻扎的兄弟们遣去了别处，一个人都没留下。
于是仓库又恢复了空荡寂寥的常态。
这三天来，只在清晨开一次门，夜深人静时也开一次门，除此以外，便再没其他动静。
“三天了啊。”
方烨靠在门边，整个人几乎要仰躺在地上，出神地看着仓库窗户外漆黑的夜空。
“想见个活人这么难吗？”
“我和尹珞还是有呼吸的。”
坐在钢架楼梯上的樱奈垂下视线，透过镂空的扶手间隙，瞥了地上挺尸的方烨一眼，淡淡说。
“我知道你们有呼吸，可是……”
方烨的身子又顺着墙面滑下来一点。
“连点意外都没有，真的好无聊啊。”
“从好的角度想，起码没有路人来捣乱。”
尹珞在樱奈旁边的扶手上坐着，两条垂在半空的小腿，幅度轻微地晃来晃去。
樱奈浅笑：“至少，还有两个人陪你无聊。”
“没错，还是两个女生。”
方烨的脑袋稍稍偏了角度，目光哀怨地投向楼梯上的两名少女。
“那你们好歹也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吧！”
“怎么？”
尹珞笑眯眯地抬手，正了正头上的鸭舌帽帽檐。
“我觉得打扮很正常啊。”
她和樱奈都换了极为中性化的装束——简单的一灰一黑连帽卫衣，和同样宽松到辨不出身材的工装裤。
这身行头是两人一起去买的，本来帽子也想人手一顶，结果樱奈的浓密长发无法完全塞进鸭舌帽里，干脆用卫衣的帽子把自己遮了起来。
毕竟，风袭帮的成员，应该不会带着两个女孩子打听线索，她怕对方派来的人远远看见她们，会心存疑虑半途退却。
她们从学校请了假，天天来这里蹲点，总不能因为这种细节前功尽弃。
“是啊，太正常了，跟我在帮里看兄弟们的感觉一样。”
方烨一脸没精神的模样，闭了眼继续装尸体。
没有人再说话，这不是适合闲聊的场合，但如果能用男孩子的声音说话，尹珞倒是很希望不停地聊下去——太过安静的环境本就容易使人恍惚，不小心睡过去都有可能。
在这种场景中，时间的流逝会变得很奇怪，仿佛扭曲了似的，说不清是慢还是快。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近乎凝固的世界，蓦地重新运转——
仓库的厚重铁门，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像是试探般的轻响过后，锈迹斑驳的门扇被缓缓推开。
尹珞利落地从阶梯扶手上翻下来，樱奈和方烨也都迅速站起了身。
逐渐变宽的门缝中，现身的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很普通，探头张望的模样有些忐忑。
“在找人的是你们？”
他冲着楼梯上的尹珞和樱奈开口问，还没等到回音，一把枪就从旁伸出，贴上了他的太阳穴。
男人脸色一变，身体瞬间僵硬：“你……这是做什么？”
“别怕别怕，保险而已。”
方烨的笑脸和语气一样无害，仿佛举枪的人不是他。
“放心，消息给我们，你就可以拿钱走人。进来吧。”
见男人乖乖地走进了屋里，方烨回身打算关门。
“方烨小心！”
尹珞突然高声喊。
从她和樱奈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忽然又冲出一个人影——
他端着一管枪，枪口已经指向了还未阖死的门里。
……
下一秒，浓得散不开的雾，笼罩了半个仓库。
她的提醒，使方烨及时做出了反应。
尹珞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处。
她环顾四周，所有能看到的窗子外头都没有异常，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看起来，只有这两个人。”她低声说。
“要不要进去瞧瞧？”
樱奈说着，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结果还没走到底，雾气就蓦然消散。
那两个男人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嘿，这玩意还真好使。”
方烨站在原地，冲她们咧嘴一笑，将手中漆黑的电击棍随手抛起，在空中旋转几圈又落下接住。
“去柏索城买枪的时候送的，质量不错嘛。”
……
突然蔓延全身的冰冷彻骨，让昏迷中的男人一激灵醒过来。
有人正站在他面前，一个空塑料瓶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他想采取行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被牢牢地禁锢住了。
“他醒了。”
毫无疑问是女孩子的声线，使他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睑内残留的水珠和初醒的混沌感一并驱散，才重新观察面前的人。
乍看就是普通的少年模样——至少他进入这间仓库时，认为这里的人，同他之前处理掉的那几个风袭帮成员没区别。
这些混迹黑道的年轻人，大多冲动热血，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次小小的警告吓不退他们，也不奇怪。
他本以为和之前一样，杀掉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倒霉鬼就完事，没想过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更没想到——
这将脸埋在兜帽底下的人，会是个面容精致的少女。
其实她就算不开口，此时近距离再看，柔和的脸部轮廓，小巧秀气的口鼻，以及兜帽下隐约可辨的乌黑长发，哪里还有半分男性的影子。
又一个身影晃入视线——随之一同出现的也是女声。
“谁派你们来的？”
看清帽檐下的面孔，他脱口而出：“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