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原北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后退，可那寒冰仿佛长了眼睛，在他脚下紧追不舍。
虚掩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不光樱奈一人，还有方烨。
“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樱奈的出手逆转了形势，令茜丝拉信心大增，姐姐安全了，室内也已经没了无关人员，这一回，她可完全没有收敛。
刹那间，如同海啸爆发般，铺天盖地的浪流卷起！
眼看无处躲避的山原北很机灵，果断转身，冲着演讲台的位置狂奔过去！
他知道，凯尔在那里。
浓雾将山原北保护起来的同一时刻，空气骤然一冷，漫天巨浪倏地凝结成冰——
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冰凌飞快四散贴合到建筑上，刹那间，从天花板到地面，全都被埋进了冰晶之下。
“他们没有退路了。”
樱奈环视着彻底变成冰窟的会场，轻声说道。
“他们两个的能力都无法越过冰障，想出去，只能硬闯。现在，只考虑怎么打倒他们就够了。”
“那还不简单，看我的！”
茜丝拉根本没把凯尔的雾阵放在眼里，抬手就要攻击。
这一次，她是卯足了劲的，打算一击摧毁雾阵的同时，给里头的人也造成伤害。
谁知，原本遥遥相对的雾阵，在一瞬间倏地扩散开来！
晶莹的冰雪世界，彻底变为了白茫茫的雾气。
茜丝拉丢出的水柱毫无阻碍地飞了出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有点发怔，东张西望半天，可无论是敌人，还是她的水域，都没半分踪影。
这是她头一回进入雾能力者的力量范围，她没有想到，从外面轻易就能击溃的雾阵，在内部接了一击，居然连点动静都没有。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了方烨身上。
“哎，你不也是雾属性吗？想想办法啊。”
突然被点名的方烨一愣，挠了挠后脑勺：“这是凯尔大哥的阵，我取消不掉啊。”
“那就去找他们啊！你能找到的吧？”
“我倒是能在里头自由移动……”
不知为何，方烨的语气带了一丝迟疑。
“那还等什么，快点！”茜丝拉催促道，“我们速战速决，好去外面帮忙。”
“可是……”方烨声音越来越低，“我不想去……”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茜丝拉愣在了原地，樱奈心里却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
该不会……
“说什么呢你？想临阵脱逃吗？”
回过神的茜丝拉怒视着方烨，声调骤然提高。
“不敢打，就别跟着军队来啊，回家去啊！”
“不，我只是……”
“别解释了！”
茜丝拉气冲冲地打断他的吞吞吐吐。
“胆小鬼，懦夫，逃兵！”
“够了！”一连串的刺耳词汇，激得方烨憋不住了，“我不是不敢，是不想跟凯尔大哥动手！”
空气突然寂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茜丝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跟凯尔大哥打。”
方烨又缓缓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的语气坚定了许多。
“方烨，这里是战场。”
樱奈终于在这时转过身来，静静地直视着他。
她的不安应验了。
赤湖战役前夕，和方烨共处的几天里，樱奈就察觉了这种苗头——他的敌我概念太薄弱，对人对事全凭自己喜好，分不清立场。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无论多严酷的斗争，在他眼里，都带有玩票的性质，就像街头随处可见的冲突，要不要动手，是敌还是友，不过一念之差。
“你现在是特别部队的成员，不是风袭帮的老大。”
她在提醒方烨，这不是他能任性的场合。
可方烨好像没能领悟她的含义，又或者是听懂了，却不在乎。
“如果我没遇见凯尔大哥，风袭帮根本就不会存在。”
他的神情很认真，像是打算把心底的想法一股脑说完。
“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当什么特别部队，只是跟着你们加入的，开除我也没关系。”
“开除？你说得未免太轻巧了。”
樱奈的脸色沉了下来。
“叛变是死罪。”
“我没打算叛变。如果不动手就是叛变，那我也认了。”
方烨低声说着，下定决心似的朝后退了两步。
“猎杀者的所有人，对我来说，和帮里的兄弟一样重要，但凯尔大哥是我的恩人。让我去对恩人动手，我做不到。”
他的目光和樱奈交汇，那张总带着玩世不恭的，孩子气的少年面庞，极少见地添了成熟的情绪。
沉重，歉疚，决绝。
“对不起，樱奈，这场战斗，我不参加。”
就算是死罪，也认了……吗？
樱奈沉默半晌，最终只是微微抿了唇，转过身去。
“随你。”
这份存在已久的担忧，她从未和旁人提过，如今变成这种状况，她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既然方烨决心已定，她实在没什么好说。
“开什么玩笑！”
茜斯拉可没有樱奈这样冷静，要不是还在敌人的雾阵中，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对方烨动手了。
她怒气冲冲地一甩头：“我自己来，我就不信这团破雾能难倒我！”
汹涌水浪席卷而起，和先前一样，无力地消逝在雾气里，再卷起，再消失。
可茜丝拉全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一次又一次地召出水流，直到方烨忍不住开口：“没用的，只要凯尔大哥不露面，这样根本碰不到他。”
“闭嘴，我才不要被逃兵指手画脚！”
方烨被呛得说不出话，瞪了茜丝拉半天，还是悻悻闭了嘴。
“就算打不到，他总需要努力维持空间吧？不就是持久战嘛，我不怕！”
茜丝拉脸上是不服输的表情。
“有本事，他就永远躲下去！”
如同徒劳般的攻击重复了十几次后，原本死寂的雾气中，有了动静。
水流的声音。
先前消失的所有水域，在这一刻悉数现形——
仿佛突然找到了回归的方向，凶残地朝着他们反噬过来！
“为什么……他能操纵我的水域？……”
茜丝拉双眼睁得**，看着占据了所有视野的洪水，喃喃自语道。
尽管不敢相信，她还是及时作出了反应，巨浪随她抬手的动作彻底蒸发，连滴水珠都没剩。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腹部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下。
冲击震得她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茫然地低头去看，刺目的红色令她一阵头晕——她分不清是由于恐惧，还是意识真的在逐渐恍惚。
“茜丝拉！”
耳畔传来樱奈的惊呼，还有方烨焦急的喊声。
“凯尔大哥！你听得见吧！我们不打了，别动手啊，我不想跟你动手！”
原本要去查看茜丝拉伤势的樱奈，听他这样喊，脸上浮现出怒容，猛地扭头：“你非要等队友都死光，才能搞清状况吗？”
“我……”
“你让我很感动，小子。”
突然横**来的声音，让他们都循着望了过去。
从雾气彼端缓步接近的身影，连同他胸前举着的手枪，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不过，这里是战场。”
……
楼外的公园内，场面也在迅疾变化着。
多亏迦冥的一枪救下了韦布，尹珞跌落下去时，过分柔软的地面接住了她。
但即便如此，坠落的巨大冲击力，还是令麻木和钝痛感蔓延到了全身。
伊芙诺俯冲下来的身影，正在视野内疾速放大，她挣扎着想起身躲开，却发现使不出力气。
蓦地，一道明亮炽热的火焰，横在了伊芙诺身前——
这火与其说是攻击，倒更像是在提醒，提醒他，他在等的人来了。
伊芙诺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大楼角落处的希维尔身上。
“带走露露的，是谁？”
“我就知道你会问。”
希维尔笑眯眯地扬起脸。
“不过我想不想回答，就是另一回事了。”
伊芙诺面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他死盯着希维尔，像是想通过那张笑脸探出端倪。
“我们会去找她的，想早点救出她，就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吧。”
“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不可能。”
伊芙诺眯起的眼中，霎地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下一秒，尹珞突然感到眼前一花，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的身体拽离了地面——
“放开她，伊芙诺！”
她听见韦布在怒吼，缭乱的画面疾速掠过视野，耳边风声狠狠地呼啸着。
尹珞竭力想要让这些风听她指挥，却无济于事，她的力量仿佛失灵了一般，那些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它们正被更强大的力量所吸引，所操控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世界才终于恢复了清晰。
他们停在了比政府大楼还高的地方，她的视线余光已经能望见周边的士兵，这种高度，希维尔他们连碰都碰不到伊芙诺，根本帮不了她。
士兵们自然也看得到这里，紧接着，所有黑漆漆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了他们！
尹珞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荷枪实弹，到底是用在何处的。
可是，她也在啊……
虽然她清楚得很，和击毙伊芙诺相比，她一个小角色，生死根本无关紧要，但这一刹那，尹珞心里涌上的，是无法抑制的愤怒。
人的生命被他人藐视时，会出现的，本能的愤怒。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枪口吐出火舌，只要一颗就能轻易结束她生命的子弹，铺天盖地冲他们飞速袭来！
尹珞本能地闭紧了眼睛，耳边响起伊芙诺的嗤笑声：“呵……”
震耳欲聋的轰响绵延不绝，却没有被击中的实感。
是空气墙？……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无数炮火在她眼前炸开——
尹珞这才发觉，射向他们的不仅有机枪子弹，居然还有火箭炮。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效忠的国家。”
伊芙诺的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给你十秒钟，赶紧告诉我露露的下落，十秒之后，我会解除你身边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