镝星脑内的某根弦忽然断了。
他垂在身旁的双手无声地攥成拳，死死将骨节捏得泛白。
“如果是想挑衅，你成功了。”
他沙哑声音里带了危险的气息。
虽然初次见面才在昨天，但更久之前……他就反感火海对岸的这个家伙。
过去大半年里，只要方烨在他耳边提起希维尔这个名字，就没和好事挂钩过。
「希维尔叫我去……」
「我跟着希维尔他们进特别部队了，我不想进，没办法啊……」
「希维尔说要找几个人，你帮我办吧。……钱？帮兄弟忙要什么钱。」
……
这其中，从没有一次是在说，希维尔帮了他方烨什么。
虽然将佩雷兹引介给了风袭帮，但那次通话中，镝星能清晰地察觉，电话彼端的人，绝不是纯粹好心才这样做。
可就算明里暗里提醒方烨，这个朋友或许不可靠，他也只会摆摆手，说「都是兄弟，不用计较这些」。
镝星知道方烨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昨天在牌局上发难，事后去讲那些话，只是希望面前的人明白，方烨身边有真正的兄弟，不会任由别人利用他。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居然站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说着，「那种蠢货」。
镝星不知道希维尔激怒他的目的。
但如果他真这么想……
“要杀我，最好趁现在，别让我活着踏出这个门。”
镝星的目光直刺向希维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
“否则，后悔的人，一定是你！”
一瞬间，镝星甚至以为是愤怒使他的身躯在发抖——
“喀啦！”
直到脚下的地板应声裂开，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的碎屑经过他眼前，镝星才发现，是这个空间在震颤。
地震？
这个念头短暂地压过了情绪，他刚想察看状况，震动却平息了，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同时，横亘在屋内的火焰倏然消散无踪。
“地属性的能力呐……如果我没判断错误，是光系。”
少年的话音中，再寻不到一丝方才的嘲讽意味。
镝星有些愣怔地看着希维尔冲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带着温和的笑容，伸出了手。
“恭喜。”
……
一楼大堂内的人们，也察觉到了那几秒的震动。
“这是选拔中的正常情况，大家不用担心。”
注意到其他人的惊惶，尹珞拿起话筒，解释道。
地属性么……正好是他们现在缺少的。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尹珞瞟了一眼手机，从最早上楼的镝星算起，选拔已经过了五分钟。
还算比较顺利嘛。
在昨天希维尔的预想中，五分钟，大概就是测试一个人所需的平均时长。
「我们没有伊芙诺那样的试纸，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手段去筛选。」
「要制造紧张感，尽快逼出对方的情绪波动，节省时间和体力，但尽量别伤到人，也别毁坏考场。」
「所以，到时候必须思考，让每一次出手达到它该有的效果。」
「迦冥樱奈我不担心，方烨的话……反正都是你帮里的人，不至于头脑一热就失了分寸吧？」
「尹珞……去安排现场人员吧，万一你失误了，风袭帮总部大概就没了。」
她就是这么被嫌弃到大堂来的。
不过这五百人，今天要全都测试完，似乎有点辛苦呢……
这时，人群突然一阵热闹。
“星哥回来了！”有人在喊。
……
镝星走出电梯间时，脑海里还萦绕着方才交谈的场景。
「恭喜，你是异能者了。」
那个时候，他没能立刻领悟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年伸来的手。
「想让我们这种人失控，果然不太容易，是不是？」
见镝星没动静，希维尔倒也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抽回手。
他走到墙角的长桌前，将口袋里的碎石放回桌面，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空白的名单纸页。
「幸亏你是来了我这儿，要是换成那三个人，恐怕会直接认定你没天赋了。」
让他失控……是为了激发异能吗？
那，他的那些话……
「是真心话么？」
镝星转过身，盯着倚在桌边的人，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希维尔笑了笑。
「我说不是，你就会信吗？」
镝星没有回答他。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句简单的「是」或「不是」就相信。
对方的反应，对方的态度，才是他想用双眼去确认的事情。
随后，他看到少年收起了笑容。
「你昨天说的话，我不认为有错。」
希维尔错开了视线，望向明亮的窗外，口吻中似乎透着一丝无奈。
「我确实习惯了算计一切，敌人，朋友，包括我自己……当然，也包括方烨。」
「那样讲，只是为了刺激你，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还是很抱歉，由于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让那些话在你眼里，有了真实的可能性。」
「无论你信不信，我是把方烨当作朋友在算计的。」
说到这，他转过头来看着镝星。
「我需要帮助，就会竭尽所能利用他。同样的，在他需要的时候，我也会竭尽所能，去帮他。」
……
竭尽所能的互相利用……吗？
镝星边想着，边越过人群走到尹珞面前，号码牌搁在她手旁的圆桌上，便坐进空沙发里。
没多久，就听见尹珞在叫他：“镝星……先生？”
许是他的沉默有些异样，那个语气是带了点谨慎的。
镝星抬眼：“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测试结果。”
“啊……过了。”他说完，又补充一句，“地属性，光系，希维尔说的。”
“刚才那个是你？！”
少女棕褐色的眼眸亮起来，嘴角弧度欣喜地上扬了几分。
“太好了，以后请多指教哦。”
“好在哪？”
镝星的思维还沉浸在希维尔的说辞当中，脱口而出。
“……好在……”
尹珞被镝星问得噎了一下。
有了异能不好吗？
要是觉得不好，干嘛参加测试呢……
镝星也意识到这问题怪异得很，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我去拿点喝的。”
尹珞迷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果然不太对劲的样子……测试时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又一个参加完测试的风袭帮成员下了楼，看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她接过号码牌，抓起身旁的麦克风：“下一个。”
……
尹珞没有再和镝星交流，她看出他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中午，几名成员拎着装满盒饭的袋子进了大楼，人群很快就以食物为中心聚集成了几个圈。
镝星也去端了六盒回来，放了两盒在圆桌上：“我给他们送上去，你在这看一会。”
“啊，好，麻烦了。”
尹珞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自己去送。
她正拿起一份打算吃，余光却留意到，有三四个风袭帮成员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眨眨眼，主动出声了：“有事吗？”
几人明显迟疑了片刻。
其中一个上前，用试探的语气开口：“请问，您……是星哥的女朋友么？”
“……不是。”
尹珞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是来八卦的啊……怪不得等镝星走了才来……
“那您该不会是……我们老大的……”
“朋友！”尹珞赶紧抢白，“我跟方烨是普通朋友！”
“这样啊，那没事了，谢了！”
问话的人神色顿时愉悦起来，道谢完，咧着嘴回过头，冲身后的人喊。
“听见没？我就说咱们老大找不到女朋友吧！来来来，拿钱！”
“……”
尹珞一脸黑线地看着几人掏钱算起了账。
这都能被拿来打赌吗……
看来方烨这家伙，在帮里还真是……该说平易近人，还是没威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