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中的金发少女,并没有第一时间准备与涅莫西斯相谈对自己而言相当重要的事情。
平时眼神中的慵懒随着缓慢的步伐变得更为沉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立刻换下那身华贵的白色薄纱礼服裙,而是犹豫的拿起放置在床头的破旧古书,紧紧的将它抱在怀中。
一如既往平静的脸上没有凸显个人此时复杂的情感,她走向窗边,打开暗色房间中唯一将光亮斜洒而来的田字木窗,如死灰般绝望的双眼前,碧蓝的天空点缀着几朵轻薄的白云,远处的山脉在这样的晴空之下轮廓清晰可见。
温暖微弱的风吹过阳台,掀起肩上的薄纱装饰轻抚着她的伤痕,但她不为所动,只是呆立于此思考了很多。
然而——
屋檐飞下的喜鹊,成双嬉戏比翼飞过面前时,金发少女的嘴角微微张开,像是要挽留…却又不是。
只是单纯羡慕着,感叹着……
随着鸟儿的远去,她的视野也因从眼底漫出的泪水变得模糊。
这一次她依旧选择接受部族所谓的命运。
但是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被视为珍宝的古书再次被拿在面前,泪滴沁进书页,少女没有将其翻开,不是因为已经牢牢背会了所有的内容,而是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它了。
她已经遵照着教诲,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虽然充满了不甘,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正是艾斯萨摩耶的最后一人,也是部族最后的公主。
——奥利薇娅·萨达利亚斯
伸出手已经将书送出了露台之外,微风再次吹过她脸颊的泪痕,仿佛是先祖之灵对她的怜悯。
她终于松开了不舍的双手,舍弃了自己最为贵重的东西。
——再见,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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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的装饰极为朴素,一张长方形的实木茶几两侧放置着两张长条形的棕色皮制沙发,这里相对别的房间而言,由于拥有四面巨大半圆形落地窗的关系,采光更为卓越,是一个很适合洽谈各种事宜的去处。
奥利薇娅稍稍待到眼角的淡红色消退后才来到了这里。并且通知一旁的女仆倒来两杯热茶后去招呼涅莫西斯来这里。
此时会客厅中只有奥利维亚一人,她稍稍打了打气,仔细的照了一照身后挂于墙壁上的镜子后,确认自己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才彬彬有礼的坐到沙发上。
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下人的到来变得如此在意,她自己至今也毫无头绪。
只是感觉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很奇怪,超乎常识,并且在刚才离去的女仆口中还得知,这次她又作出了超乎常识的事情,险些将自己的寝宫毁掉。
但对于这一切,奥利薇娅丝毫不很在乎,在她看来那些超乎常识的事情就像是‘奇迹’这个不贴切的说法一样,充满魅力。
而涅莫西斯正是创造这些奇迹的人…(虽然涅莫西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咳咳…)
「预言会不会…是真的?…不,沉下气呀!!奥利薇娅…艾斯萨摩耶高贵的战士,是不会求人作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的!!」
奥利薇娅猛的摇头,将自己的不明思绪全部抛诸脑后,但是思绪并不是物理反应就可以抛得出去的。
「但是…如果她会是预言……那我…」
奥利薇娅皱紧了眉头,双手紧紧捏住裙褶上妆饰用的五彩宝石,将头低下变得面红耳赤,而那些宝石也在外力的作用下脱落,稀里哗啦的掉在地板上。
咔嚓——
会客厅的门被人从外轻轻打开,此时的来者正是涅莫西斯本人。
当然依靠灵敏的感知力,奥利薇娅有在她打开门之前回过神,再次重新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与毫无表情的扑克脸,不过比起身着战袍,穿着礼服的她拥有的压迫气势也大打折扣。
“您…您叫人家…来有什么事吗?…闪…光小姐…”
涅莫西斯偷看了一眼坐于沙发满脸严肃的奥利薇娅,明明刚见面,她便已经表现得做贼心虚。
涅莫西斯很清楚自己在奥利薇娅离开之后惹了大祸。(虽然不是有意识的…)
奥利薇娅见状,平日里喜欢捉弄人的她也不由露出一丝坏笑,方才听女仆讲的事情,她已经对涅莫西斯犯下的过错略知一二。
“你胆子不小嘛~涅莫西斯,刚来一个月就炸掉了我的练兵场?你可知道在这寝宫之中,我可以将你定罪拉去砍头哦?”
咿!对!!对不起!!奥利薇娅大人!!!——说着红发少女惊慌的跪倒在门边,连连磕头。她完全把奥利薇娅的愚弄当真。
奥利薇娅露出满足的笑容,淡淡喝上一口温润的红茶后,心情愉悦了不少。
但是说实话,这种以愚弄人为前提得到的快乐,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奥利薇娅却将这样的日常当作必备的玩耍项目,实在让人搞不懂。
“快起来吧,我叫你来,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并不是为了这点小事降罪于你。还有要叫我闪光小姐。”
唉?——涅莫西斯一脸诧异的抬起了头,跟随着奥利薇娅手指的方向,蹑手蹑脚的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到…到底…您有何事,奥利…闪光小姐?”
涅莫西斯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话语,在她看来奥利薇娅虽然是个很好的主人,但是她从不失严厉的面容却让她打从心底里敬畏,甚至畏惧。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当然对我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奥利薇娅放下手中的茶杯,以相当严肃的口吻向涅莫西斯说道,涅莫西斯感到了如临重命的紧张感而挺直了腰板。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也知道还有半个月我就会和艾布特王子结婚的事情。”
涅莫西斯听到这里也严谨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名字让她从心底里厌恶甚至感到作呕,不过不知是不是晨练时闹过那么一出,此时的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异常反应。
“同等的,扎克王会遭到刺杀,格尔木也或许会因为那个愚蠢的王子迎来末日,但是这与我无关。我作为艾斯萨摩耶的战士不可以做出违背格尔木王族的事情,我只会听随王族的命令,成为格尔木未来之王的妻子。”
说到这里奥利薇娅咬紧了牙,嘴角也随之颤抖不已,极力控制内心波动的她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但还是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请求传达给了涅莫西斯。
“所以,我的人生也就此结束了。我叫你来是这里,是因为你与我有着最为相似的梦想……”
奥利薇娅正坐的同时,向面前的红发少女深深低下头恳求。
“求你务必一同带着我的梦想,走上最强的顶峰…”
“我拒绝!”
奥利薇娅的央求换来了涅莫西斯无情的拒绝,涅莫西斯心中燃起的火热再次抵消了少女本能反应,以无比认真的眼神凝视着面前仿佛吃下败仗的奥利薇娅。
“我拒绝你的请求!奥利薇娅!”
奥利薇娅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存在,面对平日里软弱害羞的红发少女,此刻天翻地覆的变节使她大吃一惊。
“当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梦想这种东西是无法寄托于别人的。”
回想着自己向精灵寄托去的求救书信,涅莫西斯也曾将宿命寄托于友好的邻国,结果却了无音讯,所以她苦笑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但是,正是你的救助使我重见天日,让我重新开始有了追向梦想的权利。所以,我也一样正好有话想要问你。”
涅莫西斯神气的站在奥利薇娅面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炙热红瞳,使接下来说出的话充满了坚毅的决心。
“奥利薇娅,你希不希望接受我的报恩呢?”
奥利薇娅的双眼中虽然一时间激动的闪烁着希望的光辉,但很快却像是浇了一盆冷水般变回了一脸死灰的模样,虽然读懂了涅莫西斯话中的意思,但还是不抱期望的叹了口气说道。
“不可能的…格尔木帝国可是全亚特兰蒂斯最强大的帝国之一,即使我身为武姬也无法招架住它强大的兵力,皇城中的禁卫军一旦发起追击,我们也无法逃脱。并且,追随着先祖留下的信条,我只能遵从胜者的命令。”
奥利薇娅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武姬是以一敌千的强大存在,但是当以一人之力面对格尔木的几十万大军时,就显得无力可言了。
逃走基本也是不可能的,光是格尔木皇城中驻守着的禁军就已经超过了三万以上,面临这样庞大兵力的追击,无疑是自杀行为。
但是涅莫西斯注意的重点却不在于格尔木强大的实力上,而是专注于她话语的后半段。
“是吗?那么如果我发动了与格尔木的战争,并且取得了胜利,你会不会将我当作获胜的强者,免去承担那些残暴王族的约束,遵从先祖的信条归属于我呢?”
涅莫西斯扬起自信的微笑,其实办法她已经想到了,只不过没有出于确定与尝试。
此时她的心中也仅仅只有三成的胜率,如果真如她想的一样胜率才可以勉强凑到五成。
“那只是无稽之谈,不管怎么说,即使逃过了格尔木的禁卫军,我们依然无法逃脱格尔木的疆土。周边由贵族侯爵掌管的土地,以及边境的军队一旦得到消息都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面对奥利薇娅的冷言否定,涅莫西斯则是越发自信的微笑。
“那些我会想办法的,目前,我要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个,万一我在与格尔木的战争中获胜,你就会开始听从我的指示,这样理解没错吧,奥利薇娅。”
这样的言论使奥利薇娅一时间失语,只好无奈的默默点头回应了涅莫西斯的再次确认。
沉默了片刻后,奥利维亚再次开口说道。
“不过,涅莫西斯。因为扎克王的疑心很重,生怕身为武姬的我会造反,所以因管制的关系,我的寝宫中兵力也只有三百人,加上佣人一共才勉强达到八百。”
“不,现在还说不上需要兵力的问题,并且你身为这寝宫的主人,也不希望这些人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吧?”
奥利薇娅愿意为涅莫西斯提供兵力,但涅莫西斯笑着挥手表示拒绝。从住在寝宫中的这些日子来看,宫内的人与奥利薇娅这位主人之间就像的家人一样,没有过于僵硬的上下级的关系,所有人只有每天重复着快乐单调的生活,所以这些在她保护之下的人,并不能称为可以随便流血,白白送上性命的士兵。
“哈哈哈,真是有趣!果然我没有看错你!涅莫西斯!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感动,不过,既不需要兵力,又要获得与三万大军的胜利,你究竟会怎么做呢?”
见涅莫西斯一脸自信,奥利薇娅随之爽朗的笑道,这次如同死灰般的双眼彻底被希望点亮,她也将涅莫西斯看作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对于方法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在她们两人的眼中,对方都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能够战胜三万大军或许也正是艾斯萨摩耶战士们,代代相传的‘奇迹’所致,此刻涅莫西斯游刃有余的态度在奥利薇娅眼中更是确信,她就是那个自己一直等待着的‘奇迹’。
“等到晚上再谈,并且多叫一些值得你亲信的人,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在这之前准备好亚特兰蒂斯现在各大王国分布的地图。”
涅莫西斯从容不迫的面对奥利薇娅最后的质问,将自己的计划留到夜晚,更是以便随时可以动身逃出格尔木而做准备。
“那我就期待一下,你所谓的‘奇迹’好了!特拉维斯城上‘最后的红光’!”
面对涅莫西斯的自信,奥利薇娅恢复了充满战意的笑容,同时伸出手与涅莫西斯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面对‘最后的红光’这个说辞,涅莫西斯没有表示反对,相对以真诚的双眼凝视着奥利薇娅。
反逆的红炎,也从这一刻无声无息的在格尔木的武姬寝宫中燃烧了起来。